摔下窗户的那一刻,叶初雪体会到了那种失重的无力感,失去知觉前她还听得见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很想再跟外婆说说话,想用那没有力气的手去抚拭她的眼泪,但她真的好疼,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一道白光闪过,叶初雪整个人被痛醒过来。
漆黑的房间里,叶初雪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缠着纱布,一醒来满身是汗。
叶初雪此刻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当她醒来时,那种疼痛漫彻全身。
当叶初雪看到此刻的自己时也有些吃惊,小小的脑袋缠着绷带,正穿着小号的病号服,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手上的点滴瓶还在一点点的输液。
记忆层层叠叠的翻涌,这是她六岁出事那年,在去学舞蹈的路上,与一辆卡宴相撞,那辆车的损失也不小,被一同送进医院的还有另外一辆车上的小男孩,而且就在她旁边的病床上。
叶初雪拉开帘子,抬头往里看,一个比她稍大些的男孩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叶初雪不禁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她的车与这辆卡宴相撞,她醒来的比这个男孩晚的多,到醒来之后,他已经转院了。
这一次,她比他早醒来了,此时被点滴瓶扯得生疼,她小心翼翼的爬下床,走到男孩身边,蓝色的病号服衬得他脸色苍白,但那坚毅的五官仍旧让她感觉特别熟悉,床边凌厉的写着:沈庭二字。
当年那个人竟然是他。
此时沈庭闭着眼,她想象得到他睁开眼会是什么样的。即便睡着她仍旧能感受到他身上冰冷的气息。
叶初雪不禁想看看他的伤,缠着绷带的小女孩弱弱的将小手伸了过去。
还没有碰到他,电石火光间,男孩的手动了,人却还没醒,死抓着叶初雪不放。
这时的叶初雪真的是欲哭无泪,还没碰到他,自己反被抓了个正着。
她用力的挣脱着他的束缚,然而这个昏迷的人力气反而比她这个清醒的人力气还要大,她怎么也挣不开。
她自己喉咙疼的要命,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病房的门开了,她听到了外婆焦急的声音。
外婆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叶初雪愣了好久。
她用尽全力挣脱,终于重获自由。
隔着帘子,外婆焦急的寻找叶初雪的身影,叶初雪拼了命的扑向外婆的怀里,眼泪无声落下,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嘴里咿咿呀呀的就是说不出话来,外婆安心的抚了抚叶初雪瘦弱的薄背,仔仔细细检查着脑袋上的淤血,很是心疼的吹了吹。
“小雪乖,吹吹就不疼了啊……”
叶初雪眼里含着泪花,外婆都一一把它擦拭干净,她直直的看着外婆,一动不动。
外婆担心是车祸造成的伤害,看人醒了,赶忙医生来检查检查。
但无论如何,叶初雪都不肯放外婆离开。
她泪水涟涟,眼里泛着晶莹的泪光,像一只随时会被丢弃的小猫,这可把外婆心疼坏了,直到医生来检查,说是轻微脑震荡,外婆才渐渐放下心来。
叶初雪又被重新安排到病床上挂着点滴,现在是深夜,她已经精疲力尽,但她还是看着外婆不肯睡去,直到外婆轻轻的安抚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紧紧拉着外婆的手不让她离开。
终究抵不过困意,没过多久,叶初雪就在外婆的安抚中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看到了那张冷峻熟悉的面孔。
但她并没有感到害怕,手里握着的还是那张黑金色的名片。
心里不禁想:沈庭?是现在这个沈庭吗?
来不及多想,便沉沉睡去。
病房的另一边,七岁的男孩已经苏醒,手里攥着的是从叶初雪手腕上摘下来的冰晶坠手链,手链的内侧刻着:20001224和cx的字样
冰晶坠做的很精巧,可以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男孩用力的摩挲着冰晶坠子,听着对面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伴着呼吸入眠,沈庭忽然很想看对面那人的模样。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也不好去打扰,只能等明天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沈庭从病床上起来,拉开帘子,对面竟空无一人。
他连忙问进来的护士,
“对面那床的病人呢?”
护士正疑惑他为什么一下子就醒来了呢。
但被他强势冷冽的气场给镇住了,对他说道:
“你对面的女孩被她家人接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吧!”
听到这里,沈庭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叶初雪是今早七点多被接走的,外婆担心叶家人会来闹,而且医生也说了要静养千万不能再被打扰。
便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回远风镇。外婆还担心这么远的路程叶初雪的身体会有影响。但她的身体好像并不排斥,反而越接近家乡她的脸色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难道真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当看到故乡的原野,叶初雪的心情也在慢慢发生变化,虽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比在医院时要好的多。
故乡的家里有她最喜欢的月亮,这是哪里的月光都比不上的。故乡的风好像把她吹回了从前,她好似离家多年的游子,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心忍不住再次活络过来。
走下车,佣人已经下来迎接,还是当年熟悉的小院,熟悉的秋千架,熟悉的人。
外婆还在身边,现在正是深秋时节,桂花开得正好,飘香十里,外婆给叶初雪做了最拿手的桂花糖糕。
桂花糖糕香甜绵软,入口即化。自外婆生病后叶初雪就再也没让她下过厨房,一是怕外婆受伤,二是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了厨房的油烟气。
现在再次吃到熟悉的桂花糖糕,此刻的幸福忽然让叶初雪觉得不那么真实。
她好怕,怕这会是一场梦,怕是老天爷只是可怜她,才让她跟外婆最后道个别。
但外婆现在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所以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都决定接受现实,改变现在的结局,只要她不离开外婆身边,外婆就不会或者她就不会生病那么多年。
此时她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既然重来一次,我就不会再重蹈覆辙,我要的不仅仅是让外婆活着,更多的是让自己和外婆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那些人,那些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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