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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一年好景君须记

    二零零三年,六月,帝都。

    时值盛夏,阳光炙烤着大地,柏油马路上渡了层胶质,热浪一波又一波的翻滚着。

    向怀雪穿着身明黄色的连衣长裙,长发高束成马尾,从帽扣里顺出来。

    帽子和口罩的缝隙里露出双水润灵动的鹿眼,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树木的纹路。

    -本章正在进行修改中,大概半小时后改完,本文已更至63章,不涉及榜单字数问题,如果没看过原版的话,原版在【作者有话要说】辛苦点击作话观看qaq-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荫下,等父亲和母亲拿完物资回来。

    树荫浓密,阳光透过叶片,打下细碎斑驳的影,蝉都被烫得叫不动了。

    -本文防盗,稍后替换,作话原文,辛苦跳作话观看-

    远远望过去,大家还在有条不紊地排着队,队伍挪动缓慢,向怀雪提着裙角站上花坛边缘,张开双手,保持着平衡走模特步。

    她今年虚岁十五岁,刚刚结束减少科目到只剩下语数外三门的中考。

    本就是闲不住的年纪,又被考试生生折磨了小几个,每天做梦都想着出去玩。

    但向怀雪能够活动和放风的范围仅限于家属院小区内部的一亩三分地。

    门口的栅栏将石油机械厂家属院和外界生生隔离开来。

    父亲和母亲是石油机械厂的双职工,都是地质勘探工程师。

    厂里有个因公出差去广州的叔叔返京,疑似感染了sars,目前整个小区都在被隔离消杀。

    栅栏门口有警卫值班站岗、负责统计家属院内每日所需要的物资,第二天再由卡车运送过来派发。

    国营工厂的待遇没得说,大家又都是工友,彼此相熟,不上班居家隔离。

    除开对现状忧心忡忡和担心自己感染外,倒也没对正常生活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就是入夜后无法去院子里乘凉闲聊,小孩子没法再满街疯跑,娱乐活动急剧减少。

    暑假黄金档永远一天七集,每集中间二十分钟电视广告的重播看过的武侠剧。

    向怀雪快要憋疯了,她从卧室走到客厅,瞅见沙发上摇蒲扇看新闻的父亲,又慢悠悠地晃到厨房,母亲坐在马扎上摘豆角。

    豆角翠绿饱满,两边掰断,顺着纹路撕去豆角的筋络,扔进洗菜盆里。

    不知道是楼下还是楼上做了糖醋排骨,浓油赤酱的味道透窗散进来。

    醋是现在家家户户最多的调味料,厨房的角落里堆积还着两箱抢来的醋。

    向怀雪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阳台,拿了个马扎坐到妈妈对面帮忙摘菜。

    家属楼按人头分配,向家夫妻因为对单位有突出贡献而多分到一间。

    三室一厅,总体面积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和卫生间都有,比起向怀雪小时候的公用厨房和卫生间的住所要好太多太多。

    她对现状已经非常知足。

    少女白嫩的手衬得豆角更绿,向怀雪掰得认真。

    母亲抬头,怜爱得看了一眼女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安慰道,“国家危难,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应该要理解。”

    向怀雪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因为明天就是她十五岁生日。

    及笄这个概念是向怀雪看《红楼梦》时候知道的,她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偷偷摸摸地翻书,从十三岁开始就莫名得期待自己的十五岁。

    父母早早答应了,等她生日时候带她去后海划船,再去马克西姆餐厅吃午餐,晚上允许她和秦醉出去疯。

    秦醉是向怀雪青梅竹马的玩伴,小时候他们住在旧家属院同一层,两家正比邻。

    那时候向家父母被外派出国援非建设铁路,稚子年幼,可责任在肩,不容推卸。

    两难之间秦母主动包揽了照顾向怀雪的责任。

    向怀雪的六岁到九岁都在秦家度过,她和秦醉一起上石油厂子弟幼儿园、一起上子弟小学,中间三年同桌吃饭,书桌对坐写作业,西瓜劈半拿勺挖,在打打闹闹得过完了童年时光。

    十二年匆匆流水间,家属院新楼建成,旧楼被拆除。

    秦醉的父亲赶着九十年代的下海浪潮扎猛子下去,捞得盆满钵满,早早在外购置了房产。

    三年前重新分房时,秦母干脆地辞职放弃了厂里的分房名额,全职照顾家人,秦家举家搬出了家属区。

    不知是故土难离还是什么原因,秦父买的房子离石油机械厂不算远。

    出了家属院大门,骑车五分钟,步行十分钟准能到。

    如果没到,那就是路上秦醉和向怀雪又掐起来,或者跑去小卖铺买冰棍儿了。

    “我理解呀。”向怀雪柔声答,用手肘蹭着鼻尖,反过来安慰母亲讲,“没关系的,等到这个难关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庆祝生日嘛,我已经许好愿望了,就快点儿消失,祖国繁荣昌盛。”

    她讲完又觉得不对劲,赶紧连着“呸、呸、呸”了三下。

    明天再默许,这样比较灵。

    “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母亲和蔼笑道,“你想小醉了啊?”

    向怀雪登时涨红了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母亲,她自认为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得好,殊不知母亲是如何看出来的。

    被看穿后羞怯地扔掉豆角撂挑子,嘟哝讲,“我要不帮你干活了,我是寿星。”

    “好好好。”母亲乐呵呵的捡起她扒过半截的豆角,打趣道,“你刚刚上卫生间的时候,小醉来电话了。”

    向怀雪蹙眉,“那您怎么不喊我啊。”

    母亲挑眉看她,指尖戳她,笑说,“你难道还能厕所上半截出来接他电话啊。”

    “……”向怀雪一噎,或许还真的行呢?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从书架上抽出本装订简陋的盗版台言小说撑腮翻看。

    “哎,你今天喝板蓝根了吗?”母亲摘完了菜,手蹭着围裙问。

    向怀雪冲着屋外喊道,“喝了喝了。”

    没能陪女儿圆满生日愿望,母亲使出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松鼠桂鱼刀工精湛、软炸里脊外酥里嫩、干煸豆角加了父亲不吃的辣椒、拔丝地瓜的糖丝分明。

    父亲用白酒杯碰向怀雪的果汁杯,冷硬严肃的面容也显得柔和许多,他献宝似得从桌子底下捞出个盒子来,双手捧给向怀雪,笑说,“十五岁生日快乐,我和妈妈祝你永远健康快乐,来,你的生日礼物。”

    向怀雪莞尔,从父亲手里接过礼物,直接在饭桌上拆了盒子。

    盒子里躺着台相机,通身漆黑,表面是皮革质感,机顶带着独一无二的编号。

    是一台徕卡6限定款。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散着迷人的光韵。

    向怀雪非常喜欢拍照,她总揣着父亲带回国的相机记录下许多生活的瞬间。

    这台徕卡相机,她曾经在摄影杂志上看到过许多次。

    限量发售400台,发售于日本,价值不菲。

    因为贵,贵到是父母两个人加起来小半年的工资,所以她从未开口和父母提及过。

    氤氲水汽在瞬息在弥散上眼眶,向怀雪憋回去,抱着相机盒子,梨涡浅淡,和父母保证,“我会好好学习,以后考北大新闻系。”

    “好啦好啦,快先吃菜,别凉了”母亲打着圆场,“生日哭了的话,这一年都要哭了,你给我憋回去啊。”

    饭桌上三人闲聊着家常话,烧红的晚霞自地平线尽头陨落。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向怀雪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去接听。

    那边秦醉清冽悦耳的少年音传过来,尾音拖着点儿调子,懒懒散散地,“生日快乐,你十二点从窗户往外看,会看到我送你的光。”

    向怀雪困惑的发了个语气词,“唉?”

    秦醉那边已经挂断了。

    “什么嘛,不明不白的。”向怀雪小声嘟哝着,又被母亲招手唤回桌前,塞了满满一大口的西瓜。

    特殊时期,但好在家属院里能工巧匠多,母亲辗转几个工友拜托到一位在蛋糕店上班的师傅,为自己做了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明晃晃的烛火映在眼底,照亮了父亲和母亲和蔼的笑容。

    向怀雪双手合十,闭着眼无比虔诚的许下了三个心愿。

    一愿祖国渡过难关,繁荣昌盛。

    二愿家人身体健康,和睦美满。

    三愿秦醉同自己……永如今朝。

    信女心愿良多,但件件不可舍弃,还望满天神佛能够眷顾一下。

    饭后失去了楼下唠嗑乘凉的娱乐活动,母亲听着评书勾毛衣,父亲在书房看旧报纸。

    穿堂风微凉,草丛里的蛐蛐叫声模糊悠远。

    向怀雪跷脚躺在凉席上,看着窗外的夜幕想秦醉。

    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这人在做些什么,十二点啊,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到,明明平时十点就该睡觉了。

    她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儿天,翻身下床摸出傍晚没看完的那本言情小说。

    桥段正好到男主给女主准备生日礼物那里,女主罹患心脏病,命不久矣,作者写男主在金灿灿的油菜花地里,给女主摆出了个心形示爱。

    他们手牵着手在油菜花地里奔跑,风轻云淡,仿佛岁月就定格在这一瞬。

    结局向怀雪已经事先先看过了,是个峰回路转的医学奇迹,he了。

    故此没有赚到她的眼泪,但骨子里还是觉得很浪漫。

    她是个会挂着相机走街串巷记录下人间烟火气、在天气预报预告明天下雨时出门给野猫搭窝、顶着八级大风给花坛里的迎春花加固的人。

    向怀雪总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好好学习外,做许多看起来毫无意义,甚至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秦醉每次都特别嫌弃,又会口嫌体直的跑过来陪着她做。

    f86的女主播声线温柔,悠悠读着晚间来信,生物钟让向怀雪打了几次瞌睡,又用食指和拇指按撑着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够等到些什么,秦醉似乎是在开玩笑。

    可因为是秦醉说的,所以她愿意等下去。

    不知第多少次耷拉着脑袋又恍惚惊醒,桌上的小钟表时针划到十二,忽然有一束光,从大开的窗口落进来,斜照在墙面上。

    向怀雪晃然撑桌站起来,走到窗前。

    向家住是家属院最外围的一排,她的卧室的位置朝西,透过围墙就能看到外面。

    清寂的月色铺满了家属院外的柏油路,昏黄路灯下站着个白t黑裤,光风霁月的少年人。

    秦醉一手松散的垂在身侧,一手举着强光手电筒,立在墙外,正仰头望着自己所在的窗口,视线虚虚扫过,终于在她的脸上顿住,勾唇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向怀雪住三楼,不高不低,恰好可以越过围墙看向外面,勉强能够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去看清这人的神情。

    深夜十二点整,明月无声。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战鼓鸣擂,呼吸都跟着停了半拍。

    向怀雪想要大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却又忧心惊扰到其他住户。

    她眸光流转,还未来得及比划,就见秦醉忽然弯腰,从脚下的包里掏出个纸板,他用记号笔在纸上写字,接着举起来,用手电筒打亮,照给向怀雪看。

    秦醉的字向来好看,和他这个人一样,行楷锋利。

    [来,抓你的光。]

    向怀雪点了下头,秦醉将关掉的手电调整好角度,再重新按亮,那道光正正好好的透入她的窗沿,分毫不差。

    也不知这人在暗夜里试验过多久,才能这样精准无误。

    她伸出手,抓住那道光线。

    就仿佛抓住了一整个年少。

    也不知这人在暗夜里试验过多久,才能这样精准无误。

    她伸出手,抓住那道光线。

    就仿佛抓住了一整个年少。

    钟浅夕喜欢和他并肩同游大街小巷,心里又怕他湿衣感冒,说不出别的什么。

    思忖半晌,好不容易憋出句,“要不你先回家?等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这条街还是有几家好吃的。”

    “你那天推荐的双皮奶就很好吃,小芷很喜欢。”陆离铮散漫轻挑答,“我时间不多,可只要浅浅开口,永远为你预留。”

    有枯叶卡在青石板缝隙中,承载雨水的重量,久不肯坠落,钟浅夕收回眼神,看向身侧人,固执地确认玩笑话,“你真能保证吗?”

    陆离铮转着伞,骨节分明的腕面还缀着月牙黑皮筋,他极其平静地反问,“浅浅又是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因为钟表发明以来,人类世界就再也没有永恒。[1]

    还因为我小时候最喜欢说永远了,那时我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有一天,能离开你长达八年之久。

    沉默间他们正好踏到最后一阶石板,上坡风口。

    穿堂而过的风也穿彻钟浅夕,吹得人通体生寒,带着快溢出的情绪归往天涯海角。

    “……你别犯浑。”钟浅夕瞪他,娇嗔呵,神他妈的举不动伞。

    秋雨裹挟秋叶汇成溪流,雨丝成帘,把伞下与外界生生隔为两个世界。

    钟浅夕与陆离铮在幽深巷口僵持不下。

    明亮水润的狐狸眼对峙深邃无波的凤眼,败局难分。

    路灯沿街串联亮起,水面粼粼,呼吸交错。

    终归是钟浅夕退了步,陪陆离铮去停车场,再由他送自己回去。

    那伞最后还是陆离铮撑得,偏心给女孩子斜打到再明显不过,钟浅夕几次三番的扶正,只要松手就会执拗得又偏到她这边来。

    其实陆离铮浑身早湿透了,根本分不出哪块是后被淋湿的,也不必分,全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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