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颐都还未见过他,不知他姓甚名谁、何种样貌,就先听说了中毒的事情,不由得担忧起来。

    谢珩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小厮立刻回道:“大统领说大概是昨日下午开始的,一开始只是发热,就当作风寒医治,谁知到了半夜,整个人都烧得开始说胡话了。今日早上又好了些,本以为是没事了,结果现在全身发疹子,似有溃烂之状……”

    高颐听了,觉得这些症状更像是时疫,倒不像中毒,因问道:“怎么就确定是中毒了?”

    那小厮并不敢多看她一眼,只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姑娘的话,是太医院的一位顾太医去瞧过,说早年间在他手下有过这样症状的病人,却是中毒无疑。”

    “既然有先例,自然也有解决之法。”高颐说完才想到,既然此刻能来宫外报给他们,自然是没有办法。

    果不其然,那小厮回道:“顾太医说,原来的那个病人,已经……没了。”

    谢珩道:“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他们现在在何处?我去看看。”

    “在宫里大统领值班的地方。”

    得了具体方位,高颐立刻道:“我也去!”

    谢珩犹豫片刻,知晓她此刻也十分担心,便答应道:“好,我们一起去。”又吩咐那小厮道:“你现在即刻去找府上的大夫,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还有,去找人接这个孩子的母亲来。”

    “是。”说完,小厮便退了出去。

    谢珩也拉着高颐向外走去,等他二人上了马车,驾马的仆人便驱着马飞快地向着宫门奔去。

    高颐靠在马车上,问道:“这群臣之中有谁是姓顾的吗?”

    谢珩略一思索,“有一位吏部尚书,姓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王还在潜邸之时,他是兵科给事中。之前在与三皇子之争中,他是太子党。”

    从兵科给事中升到吏部尚书,短短四年内连越几级,最后还是个这么有权力有油水的地方,要说他不是太子党,恐怕连傻子都不信。

    “怎么了?”

    高颐道:“这里有一位顾尚书,刚刚又提到了一位顾太医,宫里头还有一位顾昭仪。你说他们之间,是不是该有些关系。”

    谢珩笑道:“同姓之间,常常有这样攀亲戚的,便是有关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高颐点头。朝中多有人如此攀扯关系,最后形成派别势力,互相包庇勾结。这不是小事,却也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一路飞奔,马车最终停在了宫门外头。高颐下了车,望着高大的城墙,只觉得自己渺小又势弱,微微叹息一声,便装作谢珩的侍女和他一同向着羽林军大统领的值班房内走去。

    现在刚过午时,外头正热,不少人都躲在阴凉处偷懒歇息,他们一路上基本没碰见什么人。

    等进了值班房,只有李大统领一个人坐在里头,他见谢珩来了,忙起身道:“谢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谢珩道:“人呢?我去看看。”

    未等李大统领答话,里间就传来了少年痛苦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实在叫人不忍听。

    谢珩直接大步向里间走去,高颐亦随其后,却被李大统领拦了一下,只听他道:“这位姑娘……”

    谢珩解释道:“这是自己人,不用拦。”

    “哦。”

    值班室只作为一般休息的处所,并不招待客人,是以建造的比较简陋,里头并无什么精致的陈设,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凳子摆在那里。

    那孩子看起来不超十岁之龄,体格偏瘦弱,五官端正,面色白净,只是裸露出的手臂上生了很多疹子,有几处还起了脓包,十分骇人。

    床边摆了一个凳子,凳子上放着太医的药箱,太医正站在床边施以针灸,每扎一针,那孩子就大喊几声,仿佛极度痛苦,然后又慢慢沉静下来,呼吸渐慢渐轻,似要昏死过去一般。

    李大统领介绍道:“这位正在救治的就是顾太医。”

    他们面前的这位顾太医身形修长,面容柔美,边施针边道:“大统领抬举我了,我只是吊着他一口气罢了。我这等庸医,学艺不精,怕是救不了他。”

    谢珩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就看着他死?”

    顾太医脸色未变,“等着,等人来救他。”

    他语气飘飘,似乎这人的生死和他并没有关系,此种态度,倒让旁边的人更着急了。

    高颐问道:“等不到怎么办?”

    顾太医语气无奈,“那我也没有办法。”

    高颐气道:“你这是什么话……”又道:“这件事情得报与大王,又或者,再从太医院中找能救他的过来。”

    “大王日理万机,怎么能把这种小人物的生死放在心上。”顾太医嘲讽一笑,似乎这等大逆不道之语在他心中留存已久。

    要知道,这里是皇宫之中,虽然地处偏僻,但皇宫里哪一处不是耳目众多,哪一个人不得小心谨慎、谨言慎微,开口前都得把话在脑袋中来回捋三遍。

    他这般口无遮拦,想来是料定了这屋子中的四个人不会把他怎么样。

    李大统领尴尬笑笑,“这……我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了三四遍了,都不愿意来……”

    高颐一愣,才反应过来面前躺着的这个孩子是赵远景的“罪证”。赵家虽暂时失势,但到底没倒,王后又怀有身孕,难保没有东山再起之日,就连高颐那日都是这么劝王后的。

    在这样的形势下,那些老滑头自然是能躲就躲了。

    李大统领慢慢蹭到他们身边,小声道:“我觉得他虽然嘴巴毒辣,应该……还是挺靠谱的。”

    可是人命关天,稍有闪失便可造成永远的遗憾,从来都说不得什么大概、应该。

    顾太医看高颐等人又愁又急,不疾不徐开口道:“这位姑娘如此着急,又能随谢大人进入羽林军值班房,看来不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不如去求求王后,说不定比求大王来的快。”

    高颐:“……”

    她只怕是永远也不会去找王后了……

    高颐此刻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宫养病,看齐王的意思,是想让她彻底避开迎承明郡主入邺城的事情,那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去了。

    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跑去勤政殿找齐王,就算是找了,对方也未必就愿意为了这个孩子费心。

    她思索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你们这里可有跑腿的太监。”

    李大统领道:“有一个叫小路子的,我……我去把他叫来?”

    高颐点头。

    李大统领迅速跑了出去,他心中明白,这位姑娘怕不是一般人,不可怠慢。

    不过一会儿,他就领了小路子前来。高颐把腰间玉佩递给他,道:“你拿着这个去找辛和,告诉他这里有个中毒的孩子需要救治,让他想办法。”

    小路子拿着玉佩愣了愣,观她行事言语,便知应该是宫里的某位,也不敢多问究竟是哪位贵人,好好揣着玉佩就出去了。

    至此,李大统领和顾太医算是明白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姑娘能够调动辛和,又和谢珩关系不一般,满足这两个条件,她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值班房仍旧时不时传出孩子痛苦的喊叫声,气氛越发让人心惊。

    他们只能将期望寄托在那个小太监身上,希望他早早带人来。

    然而,他们等了半天,顾太医都施针数次,那孩子也呕出了好几口黑血,还是没等到人回来。

    高颐频繁向外张望,“这里离勤政殿也不远,何以这么久还不回来。”

    谢珩猜测道:“难不成是已经见到了辛公公,此刻去请太医了?”

    正等得焦急,就见一个高颐十分脸熟的公公走了进来,却不是刚刚的小路子,而是辛和的徒弟辛曲,人称小曲子。

    小曲子恭恭敬敬地将高颐的玉佩递给她,低着头道:“刚刚有个贼人,偷了公主的玉佩去找师父,还妄想惊动大王,实在是胆大包天。师父已经将贼人拿下,命小的给您送玉佩来。”

    一旁李大统领听了,正要辩解小路子不是贼人,就听高颐道:“谢谢公公。”

    于是李大统领又将疑惑的脸转向了高颐。

    高颐又问:“那辛公公知道这里的事了吗?”

    小曲子回道:“辛公公知道了,只是现下大王正处理要务,公公走不开。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高颐一笑,明白了辛和的意思。这件事情,齐王知道,但他不想管,只想坐山观虎斗,于是辛和也不能管。

    小曲子又道:“师父还说,公主尚在病中,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哦,这是叫高颐最好也不要管。

    “知道了。”高颐又道:“我的玉佩是自己不小心丢了,你说的那个贼人怕是捡了我的玉佩想要送还,虽有邀功之嫌,却也无辜,放了他吧。”

    也难为辛和替她着想,不想让人知道她掺和进这件事的消息。

    小曲子道:“是。”然后便退了出去。

    高颐扶额坐下,“怕是请不来太医了。”又问顾太医道:“他现在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此毒从毒发到死亡,需得足足七日,这七日也异常折磨人,一天一个样。我现在替他放了血,又施了针,虽不敢说救他多少日,但痛苦应该减轻了不少。”

    高颐道:“好。你们现在立刻找人去散布谣言,就说赵家要杀人灭口。再广求天下能人,给他治病。”

    她说“散布谣言”就如同说“明天去吃饭”一样脸不红心不跳,倒弄的旁边几人目瞪口呆。

    高颐看他们都瞪着自己,疑惑道:“看着我干什么?这是不是谣言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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