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0耳塞
期末考试在1月23、24号,今年春节迟,放假自然也不能那么早。寒冬腊月,寒潮一波波南下,所有人都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小捂手小水袋钉死在自己座位上,除吃喝拉撒都不愿挪窝。何况教室摆满了书箱子,好好的直达路线更是能走出盘山公路的长度。
所以同学们社交范围也就限于以座位为圆心的一个座位的距离,除非……
有个壕气冲天的同学愿意四面八方地借给人家卫生纸。
秋冬本就是流感高发季节,室内空气不流通又人员密集,教室里基本一个传染俩,俩传染全班。文君格每天还要去校外搭共租车回家,每天披星戴月,冷风一吹教室一坐,轻轻松松就感了冒。他体质受冷容易发红,每天擤鼻涕鼻子也通红,又受到慢性鼻炎影响大脑思维迟钝眼角泛泪,时常愣愣的,看着就楚楚可怜。
还呆,和平时伶牙俐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在文君格这堂语文课上课没十分钟已经第4次转过来抽苏嘉懿的纸的时候,苏嘉懿直接把新开的这包抽纸塞到了他怀里,还在最上面一张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猪头,用箭头打了个圈儿指着一个字:“文”。
文君格接下了他的抽纸,没过一会儿又悄悄给他扔了个纸团。苏嘉懿展开一看,一个看似像个球的团状怪物委委屈屈蜷在纸巾中央,双眼呆滞牙稀耳残,四肢短小。他直愣愣一个箭头划破纸巾,指着一个字:“你”。
哈哈哈哈!
苏嘉懿心里好笑,仔仔细细把纸巾叠起来,在桌肚下悄悄放进了手机和手机壳的缝隙里。
[苏哥,还能借耳塞么]
第一节晚自习刚刚上课,文君格就用卫生纸给苏嘉懿传纸条。
[能,是不是教室太吵了]
教室一片此起彼伏的擤鼻涕声音,还有窗外的风声,和细细碎碎的讲话声。
[是啊,吵得我脑子嗡嗡嗡]
[等下我去宿舍帮你拿]
文君格看到最后一条,没有回复。他往后靠了靠,上背部抵住苏嘉懿桌子前沿,一只手伸到他的桌肚下面挠了挠:[谢谢。]
苏嘉懿笑了笑,笔头点点他的肩。
[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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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自从孙达溜进宿舍被打之后,尤其现在还临近期末,宿舍加强了看管,这次没能偷溜成功。苏嘉懿离宿舍还有十来米就被舍管毫不客气地遣返了。
“回去吧!不让进的!”
舍管大爷摆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大爷,我回来拿……”苏嘉懿继续往前走。
“什么都不让拿!就快下晚自习了干什么非得现在拿!”
“我加衣……”苏嘉懿脚步顿住了。
“刚刚怎么不多穿点!看你穿的也挺厚实的,后生子冻会才好长记性!”
“我……”
“不让进!说什么也不让进!”
宿舍只有这么一个供进出的门。苏嘉懿转了转,思考了一下徒手攀岩上3层以及徒手撬开防盗网的可行性,只得无奈折返。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晚自习还没上。文君格跟个望夫石似的瞅着他从教室外面走到他跟前,缩在整个人缩再羽绒服和小毯子里,眼巴巴地仰视苏嘉懿。
苏嘉懿心中一动,升起一丝愧疚,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不让进,明天拿给你。”
“唔。”文君格来不及避开他的手,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享受他手掌的温度和力度,闷闷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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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嘉懿翻出一盒新的耳塞,拿出两只放进便携耳塞盒里。怕第二天会忘记,特地放在了明天要带去教室的练习册上。
“苏哥,这是你的耳塞?”周正道看见了,好奇:“总觉得苏哥你的耳塞特别牛/逼,戴上耳塞简直听觉关闭。”
苏嘉懿笑了笑:“只是我用对了方法而已。戴耳塞要先把耳塞捏细,把外耳道抻直塞进去,才有效果。”
周正道瞪了瞪眼:“哦。”
苏嘉懿以为他也想要:“你想试试吗?”
周正道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每天就指望着上课和同学一起讲话吃零食过活呢!
苏嘉懿没有吱声。他余光瞥见正在洗漱的孙达,突然心中一动,把便携耳塞盒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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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号的第二节晚自习,整个年级都在布置考场。所谓布置考场,也就是把座位拉一拉让座位之间距离大一点,再挑几张长得歪瓜裂枣的桌椅放出去码在走廊上。13班同学对于“把自己桌椅扔出去”这种活儿向来积极,布置完考场还有十来分钟,走廊上其他班级吵吵闹闹还在继续布置,时而有过于活泼的几个卷着冷风蹬蹬跑过,因此即使关了门,第二天还是期末大考,教室里也没人静得下心。
除了苏嘉懿。
他戴着耳塞正埋头看自己整理的知识点精要,这会看到了政治,一条条在脑海中慢慢梳理。
文君格转过头拱拱他的课桌,把耳塞往前一伸,眨了眨眼。
苏嘉懿抬头,看见他五官通红可怜巴巴的样子,笑了笑,没接,而是把自己的一只耳塞抽了出来。耳塞显出拐了个弯的耳道的形状,等耳塞恢复原样,他示意文君格看他的动作:
轻轻拿住耳塞底端,另一只手把耳塞前段捏紧,然后异侧手从脑后抻直外耳廓,把耳塞整个推进去,手指抵住耳塞外部,等耳塞完全膨胀再松开手。
文君格两眼发呆地看完他的动作,也没说话,比划了一下,拿起一只耳塞,两指用力一捏——
苏嘉懿在耳塞再次完全阻隔外界杂音的前2秒,听见文君格倒抽气的声音,并且看见他整个人都蜷缩下去,抓住了刚刚捏耳塞的那只手。
“文哥你怎么了!”旁边女生惊声尖叫,然后是一片手忙脚乱抽纸询问的声音。
苏嘉懿猛地抽出耳塞,巨大的杂音一瞬间灌进苏嘉懿的脑子,耳朵由于收音环境变化抽痛起来。甩在地上的那只耳塞被血染成鲜红色,他站起来抓起文君格的手,只见他右手食指和拇指上戳出来两个血洞,正汨汨往外冒着血。
清理完伤口从医务室出来,晚自习已经下课十多分钟。校医虽然是个兽医,好歹也有些基本的清理伤口和包扎的常识,苏嘉懿还算满意,就是文君格觉得有点过分夸张,他举起自己包了好几层纱布的指尖,犹豫道:
“我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有必要。是你就有必要。”
苏嘉懿很少粗暴地打断他说的话。
苏嘉懿觉得自己在焦躁和暴怒的边缘,文君格这次受伤,他再也忍不了了。但是面对文君格他要控制糟糕的情绪,免得让文君格也染上这份戾气。
不要再扯上他了。
像是补偿似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暖手球,在文君格两边外套口袋里各塞进去一只。
文君格有点体虚,到冬天容易手脚冰凉。暖手球一进兜,舒适的温度让文君格眯了眯眼睛。
文君格一时没吭声。
“我知道不是你弄的。”他小声嘀咕道。
“嗯。”苏嘉懿顿了顿,最后才嗯出声。他抬手把文君格的帽子又往下压了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文君格围上。
是孙达。
苏嘉懿没有说出口。
“我不戴……”
“戴着。”苏嘉懿勾勾唇角,“有一种冷叫你朋友觉得你冷。知道你不爱戴围巾,”他手法利落地三两下就把文君格包成了粽子,语气又软又轻,哄人似的:“当我求你的,文哥就可怜可怜我吧。”
文君格把头埋在围巾里,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
围巾上全是苏嘉懿的味道。温柔又陌生的气息钻进鼻腔,文君格又往围巾里拱了拱。
……要命。
察觉到他俩并肩而行的方向,文君格把下巴从围巾里□□,开口道:“别送……”
“我去校门外买个夜宵,熊哲一直说有个摊子上饼很好吃,我馋好久了。”
文君格知道他是不放心,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说这种话只是为了不让他有负担。
“……谢谢。”
可能是鼻炎作祟,也可能是心虚,最近一段时间文君格一直处于反应缓慢的被动状态。看苏嘉懿一脸坦荡的样子,不像有其他心思,难道……是我太容易被撩了?
“谢什么?你也想吃?”苏嘉懿声音清朗又调皮,“我听说那个摊子挺火的,你天天晚上都有机会吃,我才不给你买呢,略~”
文君格:“……”果然是错觉。
“你滚蛋。”
今天文君格是最后一个上共租车的。他上车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车子打了个弯就往巷子外驶去。文君格坐在靠门的位置,以一个拧巴的姿势扭头看着窗外站在摊子前的苏嘉懿。
苏嘉懿目不转睛看着小吃师傅的动作,随着呼吸泛出白色的水雾。
脖子上没了围巾,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羽绒服帽子有点高,还带了一圈毛领。
看不见他下颌骨的刀疤了。
突然,像是有感应一般,苏嘉懿毫无征兆地转头,隔着人流与车窗,准确地看向文君格,随后,在车子拐弯之前,冲他挥了挥手,无声地道了一句晚安。
文君格心里重重一跳。
寒冷的天气因为他淡淡的笑染上了暖意。
“文君格你……”后排一个同学看见文君格头都快贴上车窗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新兴杂技:“你看什么呢?”说着自己也往后看。
“没什么。”文君格坐正,回答道:“就是觉得那些小摊贩这么晚还在外面摆摊,替他们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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