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一行火光
“你管那么多干嘛, 一句话,收不收起来?”月折枝道。
容衍不吱声了。
“亲爱的小师弟,麻烦了。”月折枝装乖, 还特意加了亲爱的三个字。
容衍还是不吱声。
“小师弟。”月折枝继续装乖,重复道,“拜托了。”
“大师兄。”容衍声音沉了下去,“我知道你”
容衍听不下去了。
想与月折枝摊牌,告知对方:
自己已通过医灵知道所有事情, 不要再为板正无情道,与他这般虚情假意,他不需要, 他早已转剑道, 可话刚出口,便听月折枝暗戳戳来了句威胁。
“姓容的, 你不帮我收起来, 以后别想近我身!”
容衍:“”
“你听到没有。”
“不要装耳聋, 你惯会装耳聋。”月折枝一分钟暴露本性,他声音带着鼻音,懒洋洋的催促, 仿佛没了骨头,“快点答应, 姓容的, 容衍,小师弟, 毛容容。”
“呃”碎碎念的话灌入耳朵。
容衍什么话都卡在嗓子眼, 他突起喉结滚动, 垂眸看着放在膝盖上联络玉牌, 指尖无意识摩挲联络玉牌温润边缘。
摩挲片刻,容衍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自知道月折枝和医灵在策划什么,容衍便明白月折枝不喜欢他,说出知道一切,说出成功转剑道,月折枝定然会认为他跟自己没关系了,转身就跑。
虽然他设计故意保存了道侣契,两人现在是道侣关系,但道侣契之弱,月折枝只要想跑,就弄得断。
更况且,道侣契是他出尔反尔维持的,他当时觉得月折枝心里有他,自私自利占了上风,不想让其他人觊觎月折枝,也不想给凌踏浪丝毫机会。
——中州西北部,洞府时,凌踏浪与他单独碰上,竟然当着他面说喜欢月折枝,望他身为师弟,帮他多照顾月折枝,日后成婚了,定要好好酬谢!
容衍:挖墙角挖到他面前了。
偏偏他还应着月折枝不能公布关系,只能睨对方一眼,道一句和月折枝不熟。
容衍调查过凌踏浪,与月折枝从小认识,算是竹马,会撒娇,会示弱,会讨好,还得了师尊青睐。
容衍不必想也知道,自己争不过凌踏浪。
他除了家世好,天赋高,几乎没有优点。
容衍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有人喜欢他这么无聊,嘴又不甜,还经常喜欢较真的人。
若叫月折枝知道道侣契并没有解,他便是从长澜跪到月折枝门口,月折枝也不会理他,说不定转身就投入凌踏浪怀里。
月折枝炉鼎体质,与他断绝来往后,需要人缓解体质。
凌踏浪是个很好的缓解体质人选。
历练第四年,容衍就知道月折枝是炉鼎体质,凌踏浪与月折枝从小结识,又得师尊青睐,恐怕比他还早知道,随时做好了凑上去的准备,只是前些年苦于要拢自己势力,没来得及追求。
如是月折枝现在愿意给他机会,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
容衍真是厌烦一切觊觎月折枝的人,他垂下眼帘,沉默片刻,道:“好,帮你收起来,你回来自己找我拿。”
想清利弊,容衍满腔情绪全散了。
他不想摊牌了,也不想着急说出自己转剑道了。
相应的,他也不打算说出道侣契没解。
若说出没解,月折枝定然会生气,气过头了会跟他闹脾气,认为他完全不可信,不如找个时间悄然解了。
说到底,当初就不应该让私念占上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月折枝不知道容衍这么一会,念头乱八七糟、百转千折,且都与他有关。
心满意足的道了声谢,月折枝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打断过容衍的话,转而追问道:“你之前要说什么?什么你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容衍活像被锯了嘴的葫芦,他沉默片刻道:“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也要听。”
“没意思,不想说。”
“我想听诶。”
“以后再说。”容衍道。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容衍。”月折枝撒娇。
“以后吧,我找个时间专门跟你说。”容衍目光柔和,他点了点联络玉牌,自然而然转移话题,“你现在到哪里了?”
月折枝问不出个所以然,不想回容衍话,嗒一下挂了联系,专心等待抵达漳州。反正容衍没看到医灵就好,其他不重要。
容衍听联络玉牌那边没了声音,也收起了联络玉牌,他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帮月折枝抄写《归心弟子规》。
抄着抄着,容衍烦心得将宣纸掀到一边,竟是静不下心来。
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
他承认他不好,但这么久了,总该动一点情?
月折枝,你未免太无情。
漳州位于中州以南,湿润多雨,雨林茂盛。
月折枝天亮时便抵达了漳州,虽然上一次来漳州是十多年前,但他依然记得正确入漳州的路线,好歹避免了像上次一般,一脚触发阵法,掉进岳前辈制造的轮回之境中。
入了漳州,月折枝收起法船,交了入城费,快步赶往岳前辈居所。
也不知岳前辈在不在居所。
希望在,若是不在,不知要等多久。
…
月折枝飞一样赶到岳前辈居所。
作为漳州知名阵法师,此时正逢世道不安定时,求见者络绎不绝,月折枝见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当即明白岳前辈在居所。
他递了拜访贴,由岳前辈的弟子引荐,见到了岳前辈。
“你是?”岳前辈看了看拜访帖上的落款名字,又看了看月折枝,“月折枝?”
月折枝笑容满面,乖巧道:“岳前辈,好久不见。”
“摘了面具我反倒不认得你了,他呢,你俩不是向来形影不离?”
“容衍要缉拿妖魔,来不了。”
“最近妖魔肆虐,想来也是在缉拿妖魔,我还多此一问。”岳前辈颔首,他收起拜访贴,道,“十多年不来漳州,怎么突然想到来见我,可是碰上什么难解的阵法了?”
容衍把他写了结界时间的宣纸折起来放在乾坤袋中了,月折枝从乾坤袋中翻出宣纸,双手呈上给岳前辈。
“确实碰到难解的阵法了,烦请岳前辈帮忙看看,这阵法是否与轮回之境相似?”
月折枝说着,补充道,“宣纸上所记载的时间是阵法开启时间。”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个臭小子。”岳前辈接过宣纸,定睛仔细看,看出几分与轮回之境相似之处,“这个阵法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月折枝自然不会傻到说是在李见霜的庇护下,住在鬼域时,在鬼域见到的。
若是说了,月折枝估计自己分分钟要被打为妖魔鬼怪派出的细作。
“尊师给我的。”月折枝答到,“尊师程尊者程问雲。”
“我早闻程尊者等人被困在鬼域,难道这阵法是”
“应该是。尊师之前说完结界时间,便再联系不上。”
岳前辈闻言,也没在追问,他皱起眉,径直走到一边,坐了下来,仔细分析这个阵法。
岳前辈的徒弟见状,奉上茶水,示意月折枝坐下来等。“师尊一分析阵法就是好半天,月道友且耐心等等。”
月折枝道了谢,他坐下等岳前辈的回复。
过了好一会,只听岳前辈一击桌面,站了起来,神色颇为凝重。
“这鬼域阵法构建与轮回之境一模一样,我有把握破开。”
月折枝其实没想过请岳前辈破阵法,他只是想请岳前辈看看鬼域结界是否跟轮回之境一致。
若是一致,或者有七八层相似,说明鬼域结界有缝可寻。
然而,岳前辈直接给出了他能破开的回复,实在令月折枝惊喜不已。
“那可请”
“这自是不用你说的。”岳前辈挥手道,“大家现在正愁如何进鬼域救人,这鬼域阵法真是来得如及时雨。”
月折枝点了点头。
岳前辈眼底浮现笑意,笑意浮现片刻又收敛了,他想到什么,蹙起眉,问道,“不过这鬼域阵法你确定是程尊者传给你的?我有些怀疑是鬼域那边的阴谋。”
月折枝怔了一下。
经岳前辈一提,他猛然想起这鬼域阵法一开始是他发现的,但开启时间不规律则是李见霜警告他不要在鬼域乱跑,提及的。
当初未想太多,加之已经确定了结界确实是不定时开启,月折枝丝毫未向阴谋方向想。
如今想来,一切似乎太过顺利
顺利的让月折枝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精心编造的阴谋,而他是牵动众人进入阴谋的重要线头。
月折枝心底不安起来。
面对岳前辈的询问,月折枝一时答不上,他深知,如果自己答了确实是师尊传出来的,那么,一旦是阴谋,师尊势必会被牵连进去。
月折枝自然不愿意把师尊牵连进去,他犹豫片刻,正要道歉,承认是自己进了黑域。
结界是他发现,结界时间也是他记录的。
下一刻。
“罢了,不管是不是阴谋,鬼域阵法总要破的,修仙者逆天而行,若是畏畏缩缩,不如死了算了。”岳前辈自嘲道,他将记录结界时间的宣纸折好,转身一步。“我去找人商量一下破阵之事。妙语,好好招待客人。”
妙语正是岳前辈的弟子,闻言,应了句是。
厅堂地面银黄符咒浮现,纵横交错,顷刻间构成简易传送阵法,岳前辈踏入传送阵法瞬息,身影影影绰绰,变得透明。
“岳前辈!”月折枝哪里能留着隐患到师尊身上,快速一捋要紧的话,赶紧解释道,“结界时间是我进鬼域取得的,不是我师尊!”
简易传送阵法运转得飞快,岳前辈话只听了一半,身影便消失了。
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必听全,他自己也补上了后一半,与月折枝所说相差无几。
微微蹙起眉,岳前辈把话记心上了。
至于待会见到其他仙门世家领头人,怎么说,说是谁发现的结界,他心里还有待定夺。
“月道友,这边请。”妙语是个年轻人,他拱手示意月折枝跟他去客房,客人远道而来,先给人接风洗尘。
“不必了。”月折枝目光从简易传送阵法落到妙语身上。
妙语显然误会了什么,他微微一笑,道:“漳州虽比不上中州,却也是个风雅之地,不知月道友听说过问仙山么?十里长廊直通”
月折枝道:“并非不愿在漳州游玩停歇,只是还有事需要做。”
“如此,不好挽留了。”妙语收起笑意,他拱手道,“月道友归途小心,最近妖魔鬼怪猖狂的很,常袭击跨州者——想必月道友来时也被袭击过,如果需要护送,或者帮助,尽管说。”
月折枝有些诧异,他驾驭法船,来时并未碰到妖魔鬼怪袭击。
难道是容衍的气运起了作用?
月道友抚上左手手腕上的红绳,稍纵片刻,纤细手指松开红绳。他没有说自己来时未碰到袭击,婉言拒绝了妙语的好意,祭出法船返程。
也不知容衍缉拿骊山妖魔如何了。
月折枝边驱使法船,边勾起联络玉牌想联系容衍。
然而理智遏制了联系容衍的想法,现在不过辰时,如果他没推算错,容衍正在与那群容家小孩缉拿妖魔,若是此时联系,保不齐要干涉到缉拿妖魔。
月折枝小事上糊糊涂涂,大事上却比谁都清醒。
放弃联系容衍,月道友加快了法船回程速度。
他还是头一次,除了他师尊,这般记挂一个人,时时刻刻想见到他,想听他说话。
月折枝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但没办法控制。
他缓缓按住胸口,胸腔里那颗心在颤动。
法船返回时的速度比回时要快,月折枝惦记着容衍,没有分神,昼夜兼程回了城镇。
城镇上空灯火明亮,宁绕着一层灵雾,灵雾沙白,裹挟着浑厚尘埃。
月折枝刚入城镇便发现了灵雾,他记得出发时,城镇上空并无任何异样。
心底隐隐约约有个不好的猜测,月折枝掐出隔离灵罩隔绝灵雾,站在法船船头护栏前,眺望骊山。
骊山附近零零碎碎撒着几个村落,可能是夜深,村落半点光芒也无,月折枝只能借着并不明朗的月光看到骊山高耸的轮廓。
轮廓似乎被什么啃了一块,在山腰处凹出一条不规则的弧线。
月折枝一眼看出弧线旁聚集着沉重的雾体,看来城镇上空的灵雾便是来源于骊山。
想到容衍等人早上在骊山缉拿妖魔,这场景兴许是
月折枝连忙将不好的念头赶出脑海,他收起法船,凌空踏虚,快速来到骊山半山腰,修为接近金丹便能轻松凌空踏虚,不必再借助外物远程飞行。
月折枝站定在地面,他刚站定,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宛如实体,从地面冲起,击得人胸口一阵闷痛,气血翻涌。
月折枝平复气血,环顾四周,四周借被灵雾掩盖。
月折枝最讨厌雾,这东西种类极多,仿佛无处不在,他甩出一沓火诀,驱散灵雾。
灵雾刚驱散,月折枝还未看清周围,灵雾再次聚集,速度之快,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月折枝暗骂一声,恼火得布出三倍威力的火诀,硬生生砸开灵雾。
砸开灵雾的瞬间,一大片一大片暗红干枯的血液映入眼帘。
血液大部分覆盖在地面,零星一些在树叶上。
月折枝仔细分辨血液,不是妖魔的污血,是人的血液,还弥漫着淡淡灵气。
猜测成真,出事了。
月折枝顾不得许多,取出联络玉牌,联系容衍。
然而,怎么都联系不上。
月折枝心沉了下去,他凌空而起,正欲搜寻骊山,忽见骊山下出现一行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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