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尊者【大修!刷新重看】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容衍怔住, 他挺拔背脊僵住,然后,全身血液凝固, 一股寒意贯穿全身。
容衍感觉胸口被寒意贯出个洞,寒风似刀,直往胸口灌, 灌得他眼前有些花。
稳住了紊乱心神,容衍攥紧月折枝衣袖, 指骨发出咯嘣声。
“别开玩笑了。”
“正事面前,我不开玩笑。”
月折枝收敛了笑,他用力扳开容衍攥着他衣袖的手, 解下手腕上的红绳放入乾坤袋, 半弯下身,将乾坤袋系在容衍腰间。
“行了, 时间不早了, 我要回清忻殿守着师尊了, 小师弟,请便。”
月折枝说罢,转身就走, 然而,没走两步, 容衍拽下乾坤袋摔了, 拦住他去路。
月折枝扫了眼乾坤袋,笑容消失, 他凉凉道:“你还有事吗?”
容衍双颚因咬紧牙而绷紧, 他眼眶隐隐发红, 一言不发。
“没事我就先走了。”
月折枝说着, 绕开容衍,容衍却再度拦住他去路。
月折枝不欲与容衍在此纠缠,更不想看到容衍,再度绕开容衍。
容衍不依不饶又挡了他去路。
月折枝沉下脸,刚发泄去的怒火涌上心头,他怒道:“容衍,我与你好声好气,你不要不知好歹!让开!”
容衍道:“不让。”
月折枝气笑了。
不让是吧?好,不让!
月折枝甩出红线,线条击碎地面,“不让我杀了你!”
容衍听月折枝左口一个杀,右口一个杀,怀疑自己应尊者身份暴露的猜测烟消云散。
月折枝不喜欢他,若真知道他是应尊者,依月折枝的性格,断不会说出来,而是会利用他感情,悄无声息动手杀他,或者向宗门揭穿他身份。
现如今这般生气,定然是因为他瞒着对方转剑道。
容衍早预料到月折枝会因剑道一事与他生气分开,他红着眼眶,低声道:“你不会的,你若想杀,方才在林间,便已杀了我。”
“我那是见七师弟在场,不想吓到他罢了!”
月折枝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以为我舍不得杀你,舍不得杀你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巴不得杀了你,杀了你,普天同庆!
月折枝早在得知容衍是应无邪的当天晚上,扭着卫师叔知道应无邪千年就死了。
千年死了,现在又成了容衍,那便只有两个解释。
一:转世。
二:夺舍。
无论是哪个解释,月折枝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月折枝想及此,咬紧牙关,他控着红线一卷,红线缠住容衍脖颈。
容衍并不反抗,甚至连防御也没有,一如在林间。
月折枝抿着唇角,五指轻动,慢慢绷紧红线。
红线看似柔软,实则极其锋利,便是容衍手中的天恒银剑都未尝能硬接下十击。
月折枝控着红线勒紧容衍脖颈,红线半陷入皮,即将割出几圈血痕时,月折枝指尖一抖,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突破防线,密密麻麻扎在心口。
月折枝眼睛酸涩,他猛然收回红线,恶语相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容衍,都是成年人了,不要纠缠,给自己留点体面行不行?”
容衍胸膛剧烈起伏,缓缓抬起头,眼眶发红,定定盯着月折枝。
看了片刻,他缓缓扯出个笑,左额角未愈合的割伤迸裂,血液顺着额角而下。
“体面?我怎么不体面了?怎么纠缠了?”
容衍喉结艰涩滑动。
“在你心上,我难道是想丢就丢的东西,你说不合适不合适?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我——”
月折枝目光在容衍血淋淋的左额角停顿了一瞬,他移开目光,遮住眼中情绪,道:“试过了,不合适,我之前已经说过。”
“撒谎,你根本没试过,从头至尾你只是想助我回无情道,你问过我愿意修无情道吗?!”
月折枝一怔,反应过来容衍在说什么,他倏然攥紧红线,“你什么时候发现医灵存在的?”
“骊山城,客栈。”
月折枝只感觉火气往脑门冲,“你不说你没碰我东西吗?”
“抱歉。”容衍道,“你联络我前,我已经看到医灵。听医灵说你与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助我回无情道,我担心你离开,所以撒谎了,也瞒下了转剑道的事。”
月折枝愣住。
片刻,收起红线,连道三个好字,他笑了笑,深吸一口气。
“罢了,既然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了,关于你转剑道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
容衍闻言,本该高兴,可他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半遮微红下眼眶,小心翼翼想说什么,下一刻,月折枝接着道:
“我不会尝试跟你在一起,说句实话,我很讨厌你,请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容衍什么话都堵在嗓子眼,如同被当头泼了桶冷水,透心凉。
月折枝冷冷睨容衍一眼,退后几步,转身布置简易传送阵。
归心宗宗内,无论是简易还是需要灵石驱动的阵法,弟子一概不许使用,但容衍拦着不让路,月折枝只能违规使用传送阵。
月折枝刚把简易传送阵布置成形,腰间一紧,容衍死死勒住他腰,把他往怀里勒。
“放开!”
月折枝怒道,他挣扎着想摆脱容衍的怀抱,但容衍手臂劲太大,勒得他痛,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月折枝气急败坏,他甩出红线。
容衍一把扼住红线,他背着月折枝,眼睛变成了魔的猩红色,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把话给我收回去。”
“我不收回去,你是要杀我还是要——”吃了我。
月折枝话没说完,脖颈连接肩线那块皮肤传来痛意。
容衍露出魔雪白、阴寒的尖牙,狠狠咬了他一口。
“月折枝,你别忘了你炉鼎体质,离不开人。”
月折枝痛得眼泪不受控制滚了出来,与眼泪同时滚出的还有羞耻和怒火,他抬起膝盖,重重一顶容衍腹部。
“我离不开人管你什么事?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我难道找不到?!”
容衍腹部吃痛,低低抽了口气。
他腹部有剑伤,月折枝这一顶,直接顶中伤口。顿时,鲜红血液争先恐后的涌出,弥漫到雪白衣袍上。
容衍察觉到血液弥漫到衣袍上,怕血液沾到月折枝身上,叫月折枝发现他是应尊者。
他倾刻间将眼睛变回常人的黑色,收起魔的尖牙,松开月折枝,运转灵力,快速遮掩住弥漫到雪白衣袍上的血液。
然而,他遮掩得再快,月折枝嗅觉灵敏,也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血腥味。
他睨了眼容衍,擦掉眼泪,隔着衣物,捂住被容衍咬得地方。
“疯狗。”月折枝评价道。
容衍抬眸注视月折枝,目光像某种野兽,死死咬着月折枝。
他盯了会,显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不妥。
收敛住过于露/骨的目光,容衍小心翼翼抬手去理月折枝衣领,想看咬得严不严重。
月折枝一巴掌拍开容衍手。
容衍手背被拍红,他手滞在半空,片刻才放下去。
“折枝。”
容衍唇抿直,他低下头,额角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
“抱歉,我方才太冲动了,我们好好聊聊行吗?你别讨厌我,你不喜欢我哪点,我改好不好?”
“你改不了。”月折枝冷冷道。
“我能改。”
月折枝气笑了,“那你去死吧。”
容衍缓缓问:“你是讨厌我整个人?”
月折枝心脏抽痛了一下,他拽着容衍衣领往下一拉,凑到容衍耳边,压低声音,狠声道:
“对,就是讨厌你整个人。总之,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若出现在我面前,按我之前说的,要么我死要么你死,要么同归于尽——应尊者。”
应尊者三个字随着月折枝说话的热气清清楚楚撒在容衍耳边。
容衍瞳孔微缩,日光穿过树荫,在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打下斑驳光点。
月折枝返回了清忻殿。
闻似水和其他同门分别,早回清忻殿守着师尊。
见到月折枝回来,闻似水下意识看了看月折枝身后,他之前看容衍跟着月折枝走了。
扫了一眼,见月折枝背后无人。
闻似水收回视线,他打量月折枝一圈,忍不住问道:
“大师兄,你和小师弟有什么仇什么怨?方才我看你在林间,还以为你要痛下杀手,吓死我了。”
月折枝隔着宗袍,按了按被容衍咬伤的那块皮肤。
那处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刺痛提醒着月折枝做了什么。
——他在明知道师尊因容衍而伤;在信誓旦旦说有机会就杀了应无邪的前提下;在愧对宗门师尊教诲中,两次收回杀心,以分开,永不再见的逃避方式,包庇了魔头。
不该包庇的,他应该利用容衍对他的感情杀了对方,或者揭穿容衍真面目。
不应该这样的。
月折枝睫毛直颤,后知后觉的觉得堵,他攥紧手心。
“大师兄,你怎么了?”
闻似水正等待着月折枝回复他和小师弟有什么仇怨,见月折枝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攥紧双手,抬手握住月折枝手腕,探看月折枝身体状况。
“心神不定,灵力紊乱,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
月折枝猛然抽回手,他坐到殿台阶上,眼睛褪去了灵光,垂下头,像犯了什么大错。
“没事。”
“真的没事?”闻似水瞧月折枝这样子不像没事。
“真的没事。”
闻似水坐到月折枝身边,他瞅了瞅月折枝状态,想到什么,担忧道:“小师弟后来跟上你,你俩是不是又打架了?打出重伤了?没事没事,只要没出人命,一切都好说——”
闻似水话没说完,月折枝猛然打断他话,语似结冰。
“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他,谁?”闻似水不明所以,月折枝没解释,道了句。
“你灵剑被我弄坏了,过些日子我赔你一把。”
闻似水道:“灵剑我多得是,不必——”闻似水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月折枝说得他是谁。
说得不就是小师弟容衍!
于是当天下午,大师兄和小师弟积怨极深的话不胫而走。
归心宗弟子都默契在心里记下不能在大师兄月折枝面前提小师弟。
月折枝尚且不知道大家都记下了他和容衍不和。
他恹恹地跟医灵说了声板正计划取消,过几日静下心,给它解开封印后,便打算一直守在清忻殿殿前,直到师尊伤愈。
然而,打算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中午他便被交代与宗主亲传弟子「李施墨」代为处理宗内事务。
宗内的事务本该由宗主处理,但宗主在鬼域救人受了重伤,无力处理,因而命他和李施墨一并代为处理。
宗主之命不可违,月折枝只能跟闻似水说了声,让他人替代自己守着,随即前往事务阁和李施墨处理宗内事务。
可他精神状态太差,即便用心处理宗务,依然时不时出错。
李施墨不想倒回去重写,他心直口快,道:“大师兄,你怎么回事?老是出问题。”
月折枝垂下眼帘,他小声道了句抱歉。
“罢了罢了,你上二楼去整理近来城镇上报事宜。”
李施墨说着,转头对人说,“叫余师弟来。”
月折枝把手中奏贴放,上二楼去整理近来城镇上报事宜。
二楼十分安静,月折枝慢慢整理,整理了没一会,他忽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月折枝只瞬间明白燥意从何而来,是炉鼎体质发作了,月折枝经历过体质发挥不规律,他靠着书架滑坐在地上,抖着手赶紧翻压制药。
压制药上次服用后还有三枚。
月折枝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出压制药,服用了一枚,可身体尝过滋味,压制药药效大大减弱,一枚根本不管用。
月折枝干脆三枚一起服用,外加自己舒缓,然而依然没有什么作用。
他攥住衣领,额角冒汗,薄红从脖颈蔓延上脸颊,竟然十分想念容衍。
月折枝意识到自己在想念容衍后,无法克制得冒出厌烦耻辱,他召出红线狠狠割了自己一下,勉强维持清醒后,缩到角落里,拿出联络玉牌,想向卫师叔求助。
可他忘了,他体质发作时灵力无法流转,使用不了联络玉牌。
月折枝握紧联络玉牌,他狼狈不堪得把头埋在膝盖上,用尽力气喊李施墨,想叫李施墨帮他联系卫师叔。
李施墨和其他人在一楼忙着做事,并未听到月折枝在喊他。
等他发现不对劲时,阁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香气。
李施墨觉得这香气甚是古怪,引得人燥热失智,他正欲问其他人有没有闻到这股香气,香气愕然消失了。
一道白影闪上二楼。
“站住!什么东西!”
李施墨察觉到白影,甩出长剑,快步追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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