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闭一睁,  到家了。

    明媚阳光穿透片片云层,洒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辛夷随手扒开糊了满脸的发丝,在呼啸狂风中,  俯瞰脚下方。

    目前摆在她面前的。

    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随机传送到的地点附近并没有活人,  马甲暂时保住了,  坏消息是,  她传送到了商场顶楼天台边边上。

    并且短短数息间。

    高楼下的广场上,  已经聚集了一群路过的人,在仰着脑袋朝楼上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很显然,  他们误以为辛夷是要跳楼寻死。

    高楼足有二十多层,  下半截是商场商业街,  上半截是办公楼,  除非长了千里眼,否则不可能看出她就是“给全人类直播古代修仙”的嘎蛋主播。

    辛夷手扶着身后的金属栏杆。

    翻向护栏内侧,  她环顾空荡荡的天台,忽地耳尖颤了颤。

    有大批杂乱脚步声,  快速在楼梯通道中穿行,  朝着天台这边赶来。

    “统,附近有没有监控。”

    【没有。】

    辛夷拍拍柔软指腹上沾到的铁锈,  明锐目光扫过四周,寻找藏身之所。

    最终她的注意力,落在了前方三米多高的电梯机房。

    “咔哒”

    金属门把手颤抖了下。

    旋即,  便是“哐当”一声响动,布满铁锈的厚实金属门,被从里面推开,一群人“哗啦啦”鱼贯而出,有接到报警的探员,也有商场的管理人员,约莫十多人。

    “人呢?!”

    看到空无一人的天台,不少人愣住了。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奔向护栏处,看到楼下广场没有什么血肉横飞的惨状,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

    “人怎么不见了?”

    “我也看到了,楼顶确实站着一个姑娘……”

    探员们交头接耳。

    为首的女探员,望向商场管理人员,“刘经理,天台有其它下去的通道吗?”

    西装革履的刘经理喘着粗气,摇摇头,“天台只有一个出入口。”

    “那就奇怪了。”

    女探员侧头望向隔壁的电梯机房,走到玻璃窗旁,上半身前倾,脸快要贴到玻璃上,扫了圈机房内部,里面并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刘经理嘟囔句:“是奇怪,钥匙都……”

    探员:“你说什么?”

    “我说钥匙都在,天台门也好好的,那人是怎么上来的?”刘经理单手捂起心惊肉跳的胸口,擦擦额角吓出的冷汗。

    若是有人在这跳楼,他这个“经理”的铭牌前。

    怕就要添个“副”字了。

    天台上没找到人。

    探员们简单商量几句,只好散去,临走前,为首的女探员忽地驻足,扭头看向机房顶部。

    其他探员停住脚步,“怎么了?”

    “会不会在上面?”

    “不可能吧,这机房估摸有三米多高。”

    “是啊,除非是传说中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不然肯定上不去。”

    “还有神仙。”

    听着下属们的话,女探员想想也是,便扭头离开了。

    “哐当——”

    金属门再次阖起,落锁。

    机房顶部,辛夷略松了一口气,她拆去头上钗环,存放进空间手镯,在商城购买了只一级服饰(现代)礼盒。

    开出了套礼服裙。

    是条款式简洁的方领小黑裙,后背绑带镂空,换好裙装,辛夷取出模样有些浮夸的流苏项链,戴在修长颈部,钻石与珍珠的结合,莹润璀璨。

    穿上配套的白金底水晶鞋。

    她理理蓬松黑卷发,随手将配饰墨镜挂在胸前,拎着包包,身姿款款走到金属门前。

    辛夷抬手虚搭在门把手上,嫩白的指尖轻颤,灵力探入锁芯内部,震碎了里面的零件。

    伴随着一声“咔哒”。

    锁开了。

    辛夷挥挥手,灵气化为一阵劲风推开房门。

    “咔哒”

    “咔哒”

    “咔……”

    踩着细长高跟鞋,辛夷沿着层层阶梯,不疾不徐朝楼下走去,下了两层楼,在拐角处看到了条亮如白昼的通道,喧热人声从通道那端传来。

    她走进通道。

    踩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砖,半路遇到了折返的几位探员,他们实在不放心,决定再上去看看。

    四目相对。

    又很快错开,一触即分。

    “她是从上面下来的?”

    “应该是走错路,发现不对折返回来的。”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对,先前楼顶那姑娘穿的是古装,——直播间出现后,路上穿古装的小年轻变多了。”

    “挺漂亮的……”

    听着身后方隐约传来的交谈。

    辛夷随手戴上墨镜加快了步伐,走出通道后,她取出通讯手环开机,无视涌出的一条条讯息,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多时。

    西装革履的刘经理领着助理,小跑着走出电梯。

    见到辛夷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微笑着哈腰问好,“二小姐怎么过来了。”

    辛夷:“天台的门坏了。”

    刘经理微怔,“什么?我刚刚才——”

    “我说,天台上的门坏了。”

    辛夷再次逐字逐句重复了遍,而后继续道,“那些探员又上去了。”

    这次,刘经理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道,“是,我会处理好的。”

    “再帮我安排一辆车。”

    “需不需要保镖跟着?”

    “不用。”

    “是。”

    刘经理停在原地。

    目送辛夷的背影,消失在阖起的电梯中,才收回目光。

    小助理挠挠头,“经理,难道顶楼那个消失的女孩,和二小姐有关?”

    刘经理小声斥道,“闭紧你的嘴,辛夷小姐脾气可不好。”

    “二小姐怎么会姓辛?”

    小助理愣住,他记得很清楚,集团大boss分明是姓秦。

    刘经理摇摇头,一脸的忌讳莫深,“不该问的别问。”

    下行的电梯中。

    除了辛夷,还有对疑似情侣的一男一女,她拨弄着空间手镯,用意识与直播系统交流,“统,挂个请假条,就说直播间要关闭一段时间,开播时间短则一周后,长则半月后。”

    她这次回来,想家只是一部分原因,促使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是那辆试图创死自己的灵车。

    辛夷要调查幕后真凶。

    不确定究竟多久,才能彻底解决此事。

    【收到。】

    系统后台编辑好文字内容后,就挂到了直播间。

    辛夷身后方。

    长发女孩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下,她打开屏幕,看到直播间挂出的通告,惊呼出声,“主播请假了!”

    男人:“请假?”

    长发女孩:“嗯嗯,通告已经挂出来了。”

    放在以前“主播”代指的是一个群体,现在的人提到“主播”,说的几乎都是那位修仙主播。

    男人抖着腿,“你说,她给的那功法是真的吗?”

    “不知道。”

    女孩看着他那不老实的腿,皱皱眉。

    “要我说百分百是假的!”

    男人嗓门很大,唾沫横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信穿越修仙?一群傻缺!”

    “还有那个修仙主播,摆明了就是个博流量的小丑,坑蒙拐骗的骗子,不就懂点黑客技术嘛,我要是有这技术,我也行!”

    “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傻子信,还给她打钱……”

    听着相亲对象胡吹乱嗙的普信言论,女孩目露崩溃,尤其是在看到前面站着的,气场很强的漂亮黑裙小妹妹,扭头投来异样目光后。

    她脚趾蜷缩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不该动摇同意这场相亲,尴尬死了,为什么电梯速度这么慢。

    在他的喋喋不休中,长发女孩脸颊涨得通红,终于忍无可忍,“你别说了!”

    男人正在兴头上,哪肯停下,“这有什么,我说说怎么了,你不会是也相信那个骗子主嘶——”

    冷不丁地,右腿关节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针扎一样。

    男人腿一软,痛呼出声,狼狈地单膝跪倒在千鸟格电梯毯上。

    “推荐枸杞泡西地那非。”辛夷单手推推鼻梁上的墨镜,嘲讽道,“男人到了年纪确实哪哪都软,需要补补。”

    男人怒目圆睁,痛得大汗淋漓,“艹!你怎么说话呢?!”

    “叮”

    电梯停下,紧阖起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辛夷没有理会无能狂怒的男人。

    她拎着包包,不急不缓从电梯里走出。

    系统狗狗祟祟的探头探脑,总感觉回到蓝星后,宿主脾气好像变差了很多。

    在电梯外候着的工作人员,看到辛夷从里面走出,赶忙小跑过去,送上车钥匙,“二小姐,您要的车。”

    她接过钥匙,“不用司机,我自己就好。”

    联邦十六岁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报考驾照。

    工作人员:“是,二小姐。”

    “你站住——”

    男人拖着酸痛右腿一瘸一拐,气冲冲从电梯走出,看到这阵仗登时怂了,像是掐住脖子的公鸡,怒斥声戛然而止。

    辛夷坐到驾驶座,车门自动阖起。

    换上平底鞋,驾驶着车辆驶出地下停车场,看着路旁飞快倒退的高楼大厦、嬉闹人群,感受车窗吹拂进的徐徐微风。

    她躁动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秦老爷子喜欢孩子。

    十八岁前,秦家小辈必须要住在秦家老宅,之后才能搬出,辛夷在被系统绑定那天,恰巧是十八岁生日。

    她要回的家,自然也是秦家老宅。

    “吱呀——”

    黑色车辆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停在秦宅前。

    没等安保人员从岗亭探出头,辛夷就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下了车,摘下了脸上的墨镜,她明锐的目光,扫过面前这座庄重华贵的深宅大院。

    看到失踪数月,音信杳无的二小姐突然回来,安保露出惊诧神情。

    辛夷面色淡淡:“怎么,不认识了?”

    “二小姐好。”

    安保慌乱的低垂下脑袋。

    见他这反应,辛夷想到了亲爱的家人们,嘴角笑容带出几分嘲意,也不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妹妹们。

    瞧见活着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定一定——

    很有趣。

    ……

    “嘎吱”

    两名佣人小跑着,推开沉甸甸的餐厅房门。

    听到响动,餐桌旁坐着的几人,下意识循声望了过去,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辛夷踩着细高跟走进餐厅,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

    望着面色忽变的家人们。

    她晃悠着手中墨镜,漫不经心道:“父亲,我回来了。”

    “咔哒”

    秦贺手中的银质刀叉掉落进雪白瓷盘中,目露惊惧。

    他的对面,秦琪阴郁木然地扭头呆望了会,才如梦方醒,迟钝含糊地开口道,“二姐,还活着啊?”

    “嗯。”

    辛夷淡淡应了声,坐到餐桌前。

    一旁候着的佣人,小心翼翼送上套新的餐具,摆放在她面前。

    “小琪,怎么和姐姐说话呢。”秦父低声斥责了句,随即抬头看向辛夷,儒雅随和的面庞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小夷,这些天去哪了,你爷爷很担心。”

    “去升了个级。”

    辛夷拿起锋利的刀叉,银白刀身倒映出她黝黑深沉的双眸。

    “升级?”

    秦贺的手微微颤栗,低哑嗓音里透出几分焦躁,“二妹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少玩点游戏。”

    辛夷侧过头,看向他不断打颤的身躯,“大哥,你该吃药了。”

    秦贺呼吸有些急促,强调道:“我吃了!现在感觉很好,很好。”

    “哦。”

    她低下头,不再多管闲事。

    秦父拧拧眉,看向啃着指结,跼蹐不安的长子,“小贺,回房间去。”

    “我说我吃药了!”

    没有丝毫预兆,秦贺猛然暴起。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哐哐”锤打着面前的桌面,餐盘中散发着甜香的小蛋糕,转眼间化为一滩恶心的糊状物。

    “你们聋了吗!”

    “废物!他们才是废物,滚远点,别看我、别看我……都滚啊——”

    他挥舞着粘满奶油的青紫拳头,神魂恍惚,疯疯癫癫。

    飞溅的油渍落在身上,秦琪眼帘轻颤,小心翼翼收起怀中褪色老旧的小风车,掏出雪白餐巾,用力擦拭着溅到油渍的手背,直到搓到皮肉通红冒出细密血丝。

    她依旧没有停手,机械地揉搓着。

    好恶心!

    好恶心呕!!

    太脏了,为什么擦不干净,为什么——

    她眼眶潮红,瞳孔放大,胸口剧烈起伏着,口中吐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嗬嗬,该死,都该死……”

    望着疯疯癫癫的两兄妹,辛夷放下手中的刀叉,胃口全无,数月不见这两位病得越发重了。

    瞥了眼主座,依旧在全神贯注吃着午餐,对眼前事充耳不闻的父亲。

    辛夷沉吟片刻,身为在场的唯一正常人,她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瞅瞅愈演愈烈的两兄妹,她从桌前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裙摆褶皱。

    而后,反手掀翻了面前的实木长桌——

    “哐当!!”

    桌面上摆满的酒水餐盘,摔了一地。

    醇香酒液从破碎瓶中蔓延开来,与油腻的食物、碎裂的餐盘混成一团,不分你我。

    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两兄妹惊呆了,像是惨遭锁喉的尖叫鸡,嘶吼、絮叨戛然而止,餐厅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都傻站着干嘛?”

    辛夷面不改色的拍拍手,看向一旁候着的佣人,“还不快送他们回房间。”

    “是是,二小姐!”

    佣人们如梦方醒,熟稔的一拥而上。

    死盯着至少两三百斤重,四脚朝天躺在地毯上的实木餐桌,两兄妹吓傻了,像是温驯小奶猫,在佣人搀扶下离开了餐厅。

    秦父沉默稍许。

    他丢开手中刀叉,从座椅上起身,“小夷你的力气?”

    辛夷接过佣人递来的手巾,擦擦手,“父亲,我说的他们也包括你。”

    “放肆!!”

    秦父面上儒雅温和的面具,出现裂纹。

    他正要怒叱,就看到对面的逆女挑挑拣拣,拎起只一米多高的实木座椅,旋即雀雀欲试地瞅向自己。

    “……”

    “……”

    呵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秦父瞬间怂了,追随着前面一双儿女的后尘,在佣人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餐厅。

    凝视着父亲仓惶离开的背影。

    辛夷心中郁气散去不少,就是掀桌子太浪费食物,影响也不好,还是找机会套麻袋暴打他们一——

    哦不!

    至少要揍上十顿八顿的。

    她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地丢开椅子,走出狼藉不堪的餐厅。

    秦家曾经是典型的封建大家族,靠着祖传的疯,还有经商头脑,挺到了现在,进化成一个封建的资本大家庭。

    有底蕴有历史,又不差钱。

    秦家老宅可谓是,修建的十步一景,百步一画。

    辛夷行走在阶柳庭花间,看着周围生机盎然的满园春景,眼中流露出几分讥讽,再美的景色,也藏不住秦家人流淌在骨血里的疯魔。

    秦家有家规。

    小辈在搬出老宅前,必须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住在同一间房,这里的“住在一起”指的是住在同一座楼。

    辛夷的房间在三楼。

    踩着一层层铺着厚重绣毯的阶梯,她在二楼拐角处,遇到了面色苍白的秦琪,她手中依旧攥着那只褪色小风车,精神有些萎靡,不过状态好了许多。

    吃了药,目光清明。

    辛夷抚摸着自己的拳头,“你在等我?”

    “不是。”

    秦琪面色微僵,否认道,“我就是想下去走走,散散心。”

    想到方才餐桌上少了一个人,辛夷顺嘴问了句,“母亲还没回来?”

    秦琪面色阴郁,“回来了,住了两三天又被父亲送进去了。”

    “哦。”

    话罢。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辛夷拎着包,与她错身而过朝楼上走去。

    秦琪扭过上半身,踟蹰着,还是开口喊住,“等一下,衍哥打电话给我了。”

    辛夷反应了下,才想起这人是谁,“哦。”

    秦琪摆弄着手中的小风车,“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衍哥发现你失踪不见问我你去哪了,我不想撒谎,就告诉他——”

    “你死了。”

    “他狠狠骂了我一顿,我好难过又好开心,他终于肯理我了……”

    “你想说什么?”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辛夷有些不耐烦。

    “姐姐,你去见见衍哥好不好。”秦琪霍地抬起头,满面兴奋道,“你才是他的亲妹妹,见到你他一定很开心!”

    哥哥开心了,说不定就能原谅她!

    “不见。”

    辛夷耐心告罄,抬腿离开。

    一位从小到大,都没真正见过一面的哥哥,就算亲生的又如何,有见的必要吗?

    完全没有。

    说起来辛夷的身世也是离谱,放在文学作品里,都会让吐槽一句“真够戏剧化的”,她是真假千金中的假千金,还是被故意调包,送入豪门的。

    不过和传统“真假千金”文学,不同的是。

    辛夷不是自家血脉的事,从始至终秦家老少心里都门清。

    她是秦家掌门人,秦老爷子亲手调换的。

    十八年前。

    一场连环车祸,致使两位孕妇同时早产,秦琪生母死在大出血中,小小的婴孩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

    辛夷的亲生母亲是位医生。

    然而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空有一身本领却无从施展,生下孩子不久就昏死了过去。

    看着血淋淋的场景,秦老爷子犯病了。

    一家子神经病,这话多数情况下是在骂人,但放在秦家却只是阐述事实,秦老爷子患有精神障碍,犯病后的思维和行为完全是混乱的,无法受控。

    他将两个小小的婴孩,进行了调换。

    秦父在外有不少私生子女,秦琪的亲生母亲便是他的情人之一,见犯病后的父亲,挺喜欢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他索性将错就错。

    比起亲生孩子,这个别人家的女儿,反倒能助他获取到更大利益。

    人生的际遇格外奇妙,辛夷这个假千金,在充斥着精神障碍与豪门纷争的大家族中,度过了相当糟糕的幼年。

    除了钱,她一无所有。

    然而对于孩童来说,金钱是最无用的东西。

    而换到普通中产阶级的真千金秦琪,却拥有了一个正常且美好的童年。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对夫妇还是发现了真相,他们第一时间联系了秦家。

    若是意外互换,他们还不会如此急迫。

    只是这明显不是意外。

    秦琪五岁之前有关血型的信息,都被动了手脚,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亲生女儿情况怎么样了。

    然天不遂人愿。

    就在夫妻俩赶往秦家的路上,又是一场车祸。

    夫妇二人下意识护住了车上的孩子,尽管他们清楚,那并非自己的亲生孩子,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最终两条大人的命,换回了一个孩子的命。

    辛衍,就此成了孤儿。

    秦琪则回到了秦家。

    真千金的到来,并没有对辛夷生活产生太大影响,她依旧是秦家二小姐。

    只是在得知亲生父母,是死在来寻找自己的路上后,五岁半的小辛夷藏进衣柜里把自己关了一晚上,第二天主动更改了自己的姓氏。

    从“秦夷”变成了“辛夷”。

    无论秦家有着怎样泼天富贵,都无法改变,这里的氛围不适合正常人长期生活。

    辛夷亲眼目睹了,原本天真烂漫的秦琪。

    抱着她心爱的小风车,是怎么“腐烂”在这座深宅大院中……

    十几阶楼梯的时间,辛夷回顾了遍跌宕起伏的前半生,末了感叹句:“遇到秦家,辛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辛家夫妇车祸身亡后,秦家主动提出,为一夜间成为孤儿的辛衍提供金钱援助,不过被拒绝了。

    她没见过这个亲哥哥,只在秦琪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现在,似乎是在政府部门工作?

    辛夷也不太确定。

    到了三楼,穿过条铺有厚重长毯的走廊,她推门走进卧室。

    【猫呢?】

    系统左瞅瞅右看看,没在房间里发现活物。

    “墙上挂着。”辛夷甩掉脚上高跟鞋,换上双柔软舒适的棉拖。

    系统:【???】

    它环视卧房的墙壁,末了在床头上方,发现只劈叉扒在墙上的黑白奶牛猫布偶。

    唯一的小宠物,竟然是布的!

    心疼崽崽……

    它痛心之余,再次动了歪心思,哄劝起辛夷回床上休息今晚不要修炼了。

    她目光瞬间犀利,“你又想用我的身体,干什么坏事?”

    【怎么会呢?人家是那样的统吗!】

    辛夷:“……”

    你是。

    她换上睡衣,简单整理了下床铺。

    而后在系统期待的目光中,从空间手镯取出只灵藤编制成的蒲团,盘腿坐了上去,睡觉是不可能睡得,绝不能给系统任何可乘之机。

    刚到蓝星,辛夷就发现了。

    蓝星上也是有灵气的。

    商业街那片灵气稀薄,几近于无,而徐宅附近绿化做的不错,有不少百年老树,灵气浓度要高上许多。

    订好闹钟。

    辛夷摘下通讯器,放置在一旁。

    她闭目冥想稍许,静下躁动的心神后,从空间手镯取出一瓶灵液,抬手捏诀入定修炼。

    月落日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落地窗内。

    在订好的闹钟响起前一秒,辛夷从入定中清醒过来,洗漱后,简单吃了几口佣人送上来的早餐,她换下舒适的睡衣,戴起墨镜离开了卧室。

    楼外的花园中。

    秦贺正站在六角亭中,投喂涓涓流水中的胖锦鲤,他的精神状态不错,神态严肃认真,和昨日发疯时的模样仿若两人。

    这位,是经过多轮严苛筛选。

    接回秦宅,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有着不错的经商天赋,最重要的是从小到大,他每次心理测试都是健康。

    没想到十八岁后。

    还是没能逃脱。

    看到辛夷,秦贺微笑着招手,“二妹,吃了没。”

    “吃了,你吃药了没。”

    已经打招呼了,不好不理。

    六角亭建在一小片人工湖上,辛夷踩着赭红木质拱桥,走进亭中。

    秦贺看向她手里的车钥匙:“吃了,去看爷爷?”

    “嗯。”

    辛夷站在两米开外,没有靠得太近。

    她这位大哥是位真戏精,会演的很,这次他有没有老实吃药,还真不好说。

    秦贺:“谈股份转让的事?”

    辛夷嗅到了异样的气息,这位大哥心思细腻敏感,精神正常的状态下,他绝不可能如此直接问出这种敏感问题。

    啧。

    肯定又没好好吃药。

    “为什么不说话?”

    他抬腿逼近。

    辛夷望着他那口大白牙,忽然道:“你牙缝塞菜叶了。”

    “……哦。”

    秦贺闭紧了嘴。

    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可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放弃了剔牙的念头。

    “二妹,爷爷对你真好。”绕到辛夷身后,秦贺端量她纤细柔软的身躯,忽地抬手搭在她的肩头上。

    “那是我应得的。”

    辛夷目光蓦然锐利。

    垂在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浑厚的灵力在指尖穿梭。

    “哈哈哈!”

    秦贺神经质地笑出声,侧过脑袋,嘴巴凑到她的耳畔,声音尖锐,“父亲骂我废物,爷爷要我安心养病,我完了,我要完了……”

    说着话。

    他的面部表情扭曲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二妹。”

    “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回来?”

    “哈哈哈,不该回来的,你不该回来的!!”

    望着亭外的涓涓流水,秦贺清秀五官变得狰狞凶恶,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推向手下孱弱的身躯——

    三秒钟。

    六秒钟。

    九秒……

    半分钟过去了,秦贺依旧在使出吃奶的劲推搡着,然而手下纤细瘦弱的身躯,稳如东北发福金渐层,一动不动纹丝不动。

    “你背后偷袭?”

    辛·金渐层·夷扭过脑袋,目光睿智地望向身后高大健硕的狗男人。

    面面相对,气氛一时间格外尴尬。

    秦贺想到她昨日反手掀翻的那只实木长餐桌,大脑瞬间恢复清明,从心收手,“抱歉,我又犯病了。”

    辛夷:“现在清醒没?”

    “清醒了,清醒了。”他飞快点头。

    “我感觉还不够清醒。”

    “真的清醒了!”

    “男人,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辛夷礼貌一笑,抬手提溜起他的衣领。

    “二二妹,你你你……你听我解释——”

    秦贺舌头打着颤。

    话音未尽,他就感觉到领口紧绷起,旋即双脚离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在岸上佣人的惊呼声中,被丢出了六角亭。

    “啊啊啊!!”

    他尖叫着,直直坠入亭外湖水中,“噗通”一声激起三丈高的浪头,水花四溅,湖中摇曳讨食的胖锦鲤惊恐散开。

    “大少爷!”

    岸上的佣人保镖,手足无措。

    直到亭中的辛夷擦擦手上沾到的灰尘,拎着手包,姿态悠然的离开,保镖们才敢下水救人。

    这是片观赏湖,水深勉强到成年人的腰部。

    湿淋淋的秦贺从水中站起,模样狼狈极了,他抹去脸上的水珠,仰头望向辛夷率然离开的背影,呢喃细语,“还真升级了。”

    踏马的就半年没见。

    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升级成现在的哥斯拉芭比?

    离谱!!

    ……

    赶到地下车库。

    辛夷习惯性检查了番车辆。

    确定刹车完好无损,后备箱没有多出什么易燃易爆物,着重搜查了车内的犄角旮旯,没找到疑似白色牢底坐穿粉末状物,才安心坐进驾驶座。

    启动车辆,离开市区。

    “嗡嗡——”

    引擎的轰鸣声,嘹亮低沉。

    辛夷加快车速,按照地图推荐的路线,驶向近郊的一座精神疗养院。

    “……如遇异常事件,请尽快联系警方,不要犹豫,您的生命是无价的,警方会第一时间派出特遣队,前去救助。”

    “欢迎收听联邦之声广播,民众们请注意……”

    车载广播中,字正腔圆的男播音员,在不断循环播报着异怪相关内容。

    辛夷皱皱眉,敏锐察觉到,异怪怕是又不老实了,尽管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异怪,都被各国政府驱逐到了,环境极端恶劣的无人区。

    但还是有部分,能力特殊的混进城市中。

    “旄星人留下这些怪物,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呢喃自语。

    实在想不明白。

    辛夷便不再去想,随手关掉广播,专心致志开车。

    康宁私人疗养院,是秦氏集团注资的私人精神疗养院,因秦家人的特殊性,他们建立这座疗养院的初衷,并非救人只为救己。

    每年。

    秦氏都会在疗养院,砸下大笔资金,购买最先进的仪器,聘请名声在外的医生,长此以往康宁私人疗养院就出了名。

    数十年过去了。

    秦家依旧没能摆脱“疯魔家族”这个称呼,疗养院反倒宾客如云,成为了国际驰名。

    提前收到消息的疗养院副院长,带着数名下属,守在疗养院门口等候。

    接到辛夷后。

    一群人簇拥着她,浩浩荡荡朝疗养院内走去。

    穿过风景秀丽的人工湖,辛夷无意间瞥到,一群穿着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湖旁树丛中步履匆匆,左右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副院长也看到了。

    他面色微变,挥挥手示意安保离开。

    辛夷驻足,“杨院长,怎么回事?”

    副院长:“出了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二小姐您请,秦董事长在楼上等着您呢。”

    “他们在找什么?”

    辛夷充耳不闻,自顾自猜测起,“小偷、强盗,还是病人?这么大阵仗,总不会是有人东西丢了?难不成又有记者偷偷潜进来了?”

    “需不需要,我和老爷子提一句。”

    “不不不——”

    副院长慌了,“这点小事,哪能叨扰董事长养病!”

    见他死活不说。

    辛夷索性打开通讯手环,点击拨号界面。

    副院长偷偷擦去额角的冷汗,由于角度原因,瞥不清屏幕上的内容,他试探着问道:“二小姐,您这是?”

    辛夷:“帮你报个警。”

    副院长彻底绷不住了,“别别,千万别!!”

    辛夷:“说吧,他们在找什么?”

    “今天有个老先生发病,不见了。”

    副院长犹豫着,含含糊糊说了句。

    他心里慌得厉害,这二小姐忒虎了!说报警就报警,怪不得说,三位住在老宅的少爷小姐里就这位最难搞。

    “今天?”

    辛夷抓住了重点,“那以前是不是?”

    “二小姐,没有的事。”

    这次,副院长却像是锯嘴的葫芦,死活不肯继续说了,“您就别乱猜了!”

    见他为难的模样,辛夷没再追问。

    能让副院长如此惧的,爷爷又不清楚此事,那就只剩下……

    她若有所思的双手环胸,抬腿继续前行。

    秦老爷子犯病期间,听不得一丁点噪音,他居住的那一整层楼,墙壁、天花板、地面上,都铺有厚实的防噪材料。

    肉粉的颜色,软弹的材质。

    行走其间,像是穿行在一个庞然大物的肠道中。

    秦老爷子情况刚勉强稳定下来,受不住嘈杂声响,副院长他们只送到九楼的电梯口。

    身后电梯门缓缓关闭。

    辛夷孤身一人行走在空寂长廊中,尖锐的细高跟,落在厚实又微有弹性的地面上,鞋跟尖尖像是陷入紧实厚墩的胸脯肉中,还是时常进出健身房的腱子肉。

    拔出时。

    隐约能听到轻微的“咕叽”声。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过这条静音长廊,辛夷还是会忍不住恶心,住在这种阴间环境,病人的精神状态确定不会恶化?

    她有些走神。

    冷不丁地,一道“哐当”声从侧后方传来。

    辛夷下意识扭头回望,是辆靠墙停放的金属小推车,上面摆着的只白色小药瓶,打着转,滚落到地面上。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路过时,不小心刮蹭到小推车,害得药瓶掉下。

    辛夷只是粗略看了眼。

    没有理会,拎着手包继续前行。

    拐了弯,迈过两扇大开着的推拉门,忽地“嘭”的一声闷响,从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传来。

    散发出冷白光芒的灯泡。

    “滋啦”一声,闪烁起。

    明明灭灭的灯光中,一坨灰褐色的肥厚“肉山”若隐若现横在走廊中间,“肉山”黏腻恶心的胶状皮肉上,长满了形形色色的沧桑老人脸。

    辛夷似是没有看到,继续前行。

    望着逐渐靠近的猎物,“肉山”急不可耐地张开血盆大口,湿滑肥腻的舌头延伸开来。

    似是条猩红厚实的长毯,蔓延至辛夷脚下。

    在“肉山”期待的目光中,毫无所觉的猎物抬起右脚,眼看就要踩到舌尖,却蓦然停住。

    “唔。”辛夷收回迈出的右脚,打开通讯器进入某搜索引擎,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肉山”不死心,使劲伸长舌尖朝她脚旁凑,眼看就要舔到,猎物忽然后退一步,与卷起的猩红舌尖擦肩而过。

    “肉山”懵了。

    它不信邪地,“哼哧”着竭尽全力伸长舌尖——

    就在这时,“肉山”注意到猎物身后,飘出一粒璀璨小光点,像是只晃晃悠悠的萤火虫,慢吞吞地飞到自己头顶。

    它好奇张望着。

    忽地,“萤火虫”光芒大涨,炳若日星,形成只透明光罩,肉山下意识就要逃窜,却拼不过光的速度,“嘭”地撞在落下的光罩上。

    这次碰撞格外惨烈。

    防护罩安然无恙,肉山的脑袋瘪下去一块,模样凄惨无比。

    “这么蠢?”

    望见这一幕,辛夷有些失望。

    亏她还特别谨慎地,在网上搜查起肉山模样异怪的信息,想着找找它的弱点。

    在进入走廊不久,辛夷就发现了这玩意,那一身老人味贼冲鼻子,丢出的小光点是未白师兄送的见面礼,两颗小星子的其中一颗。

    确实只能防护,不能攻击。

    只是。

    这防护罩,又不是只能自己用_(:3」∠)_。

    异怪不死心的在防护罩内横冲直撞,感知到丹田内飞速削减的灵力,辛夷心疼的直抽抽,看着眼前丑陋的“肉山”越发不顺眼了。

    她抬起右手。

    灵力在指缝间穿梭,凝结成一条狰狞长鞭,细长鞭尾直直抽打向异怪。

    灵鞭与防护罩的灵力同源,可以穿透防护罩。

    在异怪的哀嚎声中,辛夷思索起该如何处理这么一大坨。

    是打死它?

    还是先严刑拷打,再打死它?

    扫过肉山身上的一张张苍老面孔,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眉眼间带出几分冷肃之色。

    不再犹豫。

    辛夷果断打开通讯手环,进入拨号界面,选择了选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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