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晦气。”
平生不爱沾染死字,结果不但穿到了个死人身上,哦不,死人幽灵里。菜菜不禁埋怨,可是满腹牢骚无处诉。
气得抬脚,对着无辜门板就踹。
一不留神直接跌出浴室,摔了个狗啃泥。
这回,她更气了。
“部长你出来,能不能做个人啊。”
“嘘,嚷什么嚷?”
管家鬼不知何时从何地,凭空冒出。
终于见到熟人,菜菜激动得张大嘴巴——被一把捂住。
“唔,唔?”
“堡主今天心情不好,需要安静。”
合身的西服,一丝不苟的发型,端正的黑色领结,竟有种久违的亲切。
“看来是醒了,不过如果继续嚷嚷,立刻让你滚回去。”
即使凶巴巴也亲切,即使他的话很奇怪。
菜菜还是乐得眯起了眼,扒开他的手:“付咸在哪?”
没想到,管家鬼皱起了眉头。
“你也敢直呼堡主的名讳?”
“堡主?”菜菜一愣,“付咸?”
不是吸血老鬼吗?
“嗯哼,”管家鬼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虽说你是前任堡主救下的,但现任堡主可并没有点头答应让你永久,在这里待下去。”
眼睛一眨不眨,全是茫然。她,有点跟不上剧情,的发展?
管家鬼继续说道:“亏得堡主曾把你当,朋友。呵,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拍了拍衣角,“既然没事了,就好自为之,尽快离开吧。”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狭长的走廊又剩下她一个,菜菜仍有些呆滞。
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圃里,吸血老鬼正摆弄几棵花苗,新型花种总是令他振奋。
菜菜蹲在一旁,神情郁闷。
老鬼说,十字架下埋着答案。
只是可能,不是她希望的。
据吸血老鬼说,她昏睡了一年。
一年前的一个夜晚,米诺陶偷袭了豪特森城堡。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付咸的确也因此受了重创。
米诺陶是被诅咒的怪物。
大家怀疑,有人故意将它放进城堡。
而那天晚上,捉鬼人邱承阳并未出现。于是只剩一个有嫌疑的。
就是她。
“为什么是我?”菜菜不能理解。
吸血老鬼递来同情的目光:“就你一个新来的。”
哈?菜菜无语:“这算什么?欲加之罪?”
耸耸肩,吸血老鬼不甚在意:“算你活该。”
……这老鬼。
不过,她微笑着问道:“管家说你救的我?”
当初他那一句“朋友?”暗含了多少寓意,她可是还记得。
拨拢花土的双手顿了顿,吸血老鬼无声地笑了。
惨白枯瘦的脸颊,硬是挤出了一朵皱巴巴的花。
“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被逼的。”
没等菜菜开口,他继续说了下去:“他,倒是真把你当朋友啊。”
“滚出去。”
密闭的房间、厚重的窗帘,昏暗的烛火意思意思跳跃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
就像此刻,某人哇凉哇凉的心。
不是幻听,说出这话的人还在六尺大床上躺着。
只是突如其来的伸手不见五指,令站在门口的人有点发慌。
冷风从没有关严实的门缝涌入,缠绕住她的双腿、背脊。
“付咸,是我,”明知不可能,她仍心存一丁点幻想,“菜菜。”
黑暗中,一样东西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去。
砰,砸中身后的门板掉下。
模糊的影子像烛台。
“滚。”
冰冷的语气,仿佛不是付咸。
默默俯身摸索,果然是烛台。下一秒,菜菜手中的烛台朝着床铺的方向,被用力掷出——
水晶吊灯、壁灯、落地灯,包括一盏台灯,一刹那,同时亮起。
比白天的阳光还刺眼,刺得她以为自己要瞎。
“你想永远消失是吗?”
阴森的语调在耳边陡然响起。
菜菜蓦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直到这时她才确认,自己面前的,的确是付咸。
蓬松的褐色卷发,高挺的鼻梁、没有血色的唇瓣、白皙的脖颈。
唯独少了发红的眼眶,哭唧唧的委屈。
瞥了一眼他手中已经折腰的烛台,“我们,”菜菜扯开嘴角,“不是朋友吗?”
付咸也咧开了嘴角:“曾经。”
心里一惊,菜菜猜测,吸血老鬼一定还隐瞒了其他事。
因为付咸的眼底没有笑意,只有恨,赤/裸/裸的恨意。
“明白了?”
薄唇轻启,似笑非笑。
犹疑着点头,菜菜:“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直白的询问,在付咸看来却更像,无辜的措辞。
过往的耻辱不经意间席卷,再次刺痛他的神经。
“你要打我吗?”
忽来的呵斥令付咸一怔。循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不知不觉举起的左手。
“所以,你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了吗?”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不是男人?”菜菜简直傻眼,气得口不择言,“就算我得罪过你,就算做不成朋友,至少你先听听我想说什么?然后再考虑,是否给个改过的机会呢?”
付咸没有动作,眉头却越蹙越紧。
“再说,我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这一句,出自她的真心话。
“够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付咸打开房门,“别再出现了,我不想看见你。”
被丢出门外的菜菜着急忙慌想拦:“喂,话还没说完,付咸?”
砰,房门迎面关闭上。
“付咸,付咸?”
刚准备捶门,想起自己的穿墙术,手一顿——不行,付咸会更加生气。
甩去这个念头,她扯开嗓门:“付咸,我们谈谈啊。”
回答她的,是整座城堡灯光的熄灭。
……
气呼呼地摸黑回到浴室。
借着月光,菜菜找到镜子:“部长,你在不在,在不在?”
【说。】
“你都看见了没?”
部长答得极快:【没有。】
抓起肥皂,菜菜:“我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不知道,放下肥皂,】部长往后退了两步,【让我翻翻书,晚点跟你说。不过,可以肯定一点,照你这态度继续下去,付咸马上可以改写结局。】
她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部长叹气:【姑奶奶,你这不是绊脚石,是垫脚石啊。】
接着,镜子中又只有空无一人的浴室。
“逃得倒快。”嘟囔着,随手丢下肥皂,菜菜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
环顾四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她更不爽了——视线在空荡荡的浴缸停下,然后,躺下。
月色如水,洒落一室安宁。
华丽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给本就凝重的气氛又添一份难言。
付咸陷在沙发的一角,出神地望着房门。
管家鬼:“或者明天天一亮?”
从菜菜离开后,付咸就一直这个模样。
他提议尽早让她离开,可付咸就是不吱声。
“堡主,”管家鬼清了清嗓子,试图拉回这位新堡主的注意力,“外忧尚可抵挡,内患不除不行。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她先背叛了您的信任。”余光落在握紧的拳头。管家鬼:“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用不了多久也会消失。不如趁早,忘掉吧。”
幽灵,鬼怪之中最多的存在,同时也是最渺小、脆弱的灵体。
“你在教我做事?”
明知他的话没错,付咸却控制不住体内莫名的暴躁。
管家鬼顿了顿:“不敢,可是……”
被付咸强硬地打断:“我的事不用别人操心。”
意外地,“并不只是您的事,这关乎豪特森城堡百年来的声誉。”管家少见的坚持,“老堡主给您的,不仅是这幢房子。”
地位、权利、财富,曾经高不可攀,如今触手可及。
那一晚,吸血老鬼心甘情愿交出一切,唯一的条件:保护豪特森城堡。
可面对的是米诺陶,连吸血老鬼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敌人。
无鬼怪敢上前,偷偷地,各自寻找逃命的出口。
城堡里头发生的事,彼时的付咸并不知情,因为花圃通往城堡的路被米诺陶挡住了。
背后是双眼紧闭的菜菜,奄奄一息,身体渐渐透明。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者说,孤注一掷。
无声苦笑。
甩去无谓的回忆,起身。
管家身形微动,准备跟上。
“以后,你还是继续照顾,”付咸停下脚步,“老堡主吧。”
多少年了,他竟从未想过问吸血老鬼的姓名?扯了扯嘴角,算了。
“您现在是这的主人,照顾您起居是我的职责。”管家平静地回答,似乎早有预料。
眉峰上挑,付咸:“可我不喜欢一个男人照顾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管家:“是,堡主。”
握住铜制门把的手犹豫了一下,付咸:“最后一件事,挂钩拆了。”
随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管家收回视线,落在门后摇摇欲坠的一排挂钩。
心不在焉那么久,原来他只是在看挂钩。
管家摇头,低语道:“去哪找个女鬼呢?”
如果付咸能够预知自己第二天将面对的场景,断然不会像刚才那般随口胡扯。
可惜,他只是能打,却并没有预知能力。
所以,推开浴室门,点亮壁灯,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然后走向浴缸,拧水龙头——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一秒、两秒、三秒。
付咸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会在这?”
浴缸菜,强装镇定:“等、等电话。”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