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

    孟甜甜和丁燕子先碰了面。一对亲母女,搞得像接头一样,一个戴墨镜,一个系丝巾,约在了渡假村的假山后碰面。只因为孟甜甜不想见肖海棠。

    或者说不是不想,是不能。

    丁燕子和肖海棠朝夕相处了几天,知道肖海棠的脑子是真不好使了,至今将孟甜甜当儿媳妇,左一句“打小我就知道甜甜将来得是我们家的人”,右一句“你别跟我说谢谢,比起甜甜带给小煦的笑声,我给甜甜烧几顿肉吃算什么,要说谢谢,也得是我跟你说”。

    肖海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丁燕子还能说什么?

    “你就多余来接我。”丁燕子对孟甜甜知女莫若母,“你说你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万一被她粘上了,你甩得掉?”

    “怪我。”孟甜甜知错。

    “盛徉让你来,你就来,你是真被他给迷住了?”

    “不是……”

    “那是什么?不好意思不来?”丁燕子身经百战,“孟甜甜,恋爱里的不好意思,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

    “什么跟什么啊就恋爱。要不这样,您还是跟肖阿姨回去,就当我没来过。”不等丁燕子表态,孟甜甜又多嘴了一句,“不过……就没人说要来接肖阿姨?”

    “谁?除了她儿子,她还有谁?她这几天倒一直叨叨来着,说她儿子要来接她……”

    孟甜甜把墨镜一扯:“曾煦说要来?”

    那昨夜……

    一时间,孟甜甜分不出昨夜在服务区,是曾煦学雷锋的概率大,还是她见鬼了的概率大。

    丁燕子不以为然:“她那张嘴里能有几句真话?再说了,她那无情无义的儿子,顾自己都难了,还顾她?”

    这时,不远处传来肖海棠的声音:“燕子?燕子!”

    吓得丁燕子和孟甜甜双双往山洞里一缩。

    “你是不知道,”丁燕子对孟甜甜诉苦,“她跟狗皮膏药一样一样的,一会儿找不到我,满世界嚷嚷。你说她大小也是个退休干部,还有她当年那打死也不离婚的劲儿都上哪去了?”

    孟甜甜识破丁燕子:“我吃软不吃硬,就是随了您。”

    “你撤,我掩护。”丁燕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这时,又加入了盛徉的声音:“肖阿姨?”

    盛徉和肖海棠碰了面。

    孟甜甜直觉……大事不好。

    “你是?”肖海棠打量盛徉,出于第六感,往后退了一小步。

    “肖阿姨,您不记得我了?我是盛徉,万花山,和甜甜是好朋友。”

    “哦,哦,有印象……”

    盛徉多多少少算个东道主:“您这几天吃得、住得还习惯吗?玩儿得怎么样?”

    肖海棠一愣,心说这是哪跟哪。

    “是这样的,”盛徉实话实说,“您和丁阿姨这一趟,是我们公司的福利。”

    “小煦没告诉我。”

    “那可能是甜甜没告诉曾煦……”

    千钧一发,孟甜甜从假山后蹿了出来:“盛徉!吃早饭了没?今天有什么安排?对对对,开会,别迟到了!”

    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怕她再不露面,盛徉三句之内就会说出肖阿姨,您不知道吗?孟甜甜和曾煦离婚足足三年了。她未必觉得将肖海棠蒙在鼓里是好事,但这层窗户纸……无论如何,轮不到盛徉捅破。

    “甜甜!今天不忙吗?”肖海棠用两只手去包裹孟甜甜的一只手。

    在肖海棠的时间线里,三天是久,三年也是久。她只知道孟甜甜好久没来看她了。曾煦总是说孟甜甜忙完这阵子,就来看她。

    可她也知道:孩子们长大了,忙完这阵子,就是忙下一阵子。

    “不忙。”孟甜甜说不出什么有梗的话来。

    她像是被什么推着一步、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这般田地。

    丁燕子救孟甜甜,扒开肖海棠的手:“不忙才怪!甜甜是来出差的。”

    “小煦也说要来……”肖海棠满脸写着大团圆。

    丁燕子挽上肖海棠就走:“是是是,都来就热闹了!”

    “是该热闹热闹了……”

    “我是该你的!”

    目送二位阿姨,盛徉问孟甜甜:“曾煦要来?”

    “不是。”孟甜甜一口否认,“是肖阿姨……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盛徉有悟性,“包括你和曾煦离婚的事?”

    孟甜甜默认。

    二人来到餐厅。渡假村地广人稀,餐厅也不例外,装潢走的是热带雨林的style,桌与桌之间用绿植做间隔,私密性更上一层楼。盛徉对服务生说订了景观位,服务生说有人了。

    “我半小时前打的电话。”盛徉不满。

    “不好意思。”

    “连个交代都没有?”

    服务生说了一样的话:“不好意思。”

    “坐哪都一样。”孟甜甜解围。

    盛徉作罢。他订位,是以内部人员的身份,顶多算是个中层内部人员。被人后来者居上,对方的身份或后台只会在他之上。他何必自讨没趣?

    二人落座前,都下意识地向观景位看了一眼。距离太远,又隔了棕榈,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男人的侧影。盛徉不疑有他。

    早餐是自助。

    孟甜甜拿了几片菜叶子和两颗小番茄,趁盛徉不备,溜向观景位,一闪身,闯入了几乎是隔间的空间。

    果然是曾煦。

    在喝热巧克力的曾煦吓了一跳,好在是没喷出来,但止不住地咳了又咳。

    “嘘!”孟甜甜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希望曾煦这位“贵宾”把服务生或者盛徉引来。

    曾煦憋得快背过气去,但孟甜甜不让他出声,他不得不憋。

    孟甜甜往曾煦的对面一坐,先看他的热巧克力,这个人的口味果然和三年前的她如出一辙了,再看他的眼睛和脸色,没有黑眼圈,不带倦色。

    “手。”孟甜甜只说了这一个字。

    曾煦不解。

    “手,给我看下。”孟甜甜的语气不好不坏。

    曾煦将右手放到桌子上。

    “两只。”

    曾煦再将左手放到桌子上。

    “手心。”

    曾煦老老实实地照办。

    孟甜甜看他左手拇指的位置有一小片擦伤,所以昨夜,他帮她铺路、搭桥的可能性,终究比她见鬼大了那么一点点。

    时间不多,孟甜甜要拣重中之重:“你是来接……肖阿姨回去?”

    改口是一件难事。从阿姨改到妈,从妈改到阿姨,都不易。

    “是。”

    “阿姨这两年……”

    “你知道了。一直有带她寻医问药,除了脑子一阵阵糊涂,能长命百岁。医生说糊涂也是一种保护机制,难得糊涂。”曾煦说到这儿,难免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虽然他恨透了他爸,但他爸害了他妈,他不是也害了孟甜甜,好不到哪去。

    孟甜甜心放下一半,继续道:“你的公司,不会黄了吧?”

    曾煦愣了愣,忍不住一笑:“万一有那天,希望孟总能伸出援手。”

    “我没跟你开玩笑。如果你为了帮我,把公司搭进去,我受不起……”孟甜甜拧了眉头。

    “不会。”曾煦掷地有声,“不会黄,不会搭进去。”

    孟甜甜一颗心便全放下了,肖海棠没事,久唯传媒没事,那就好。

    起身后,孟甜甜又追加了一个问题:“你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四点半才到,你只会比我们更晚,五点?你充其量睡了三个小时,脸色这么好?”孟甜甜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昨夜是你学雷锋,你也知道我和盛徉同来同往。

    “睡得好。”

    只要能帮到孟甜甜的忙,曾煦就能睡得好。

    “还有……”孟甜甜又坐下了。

    “还有什么?”

    “你凭什么坐这里?”

    曾煦再一次不解。小时候,孟甜甜也总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长大后,还是这样,但他津津有味就对了。

    “盛徉订了这个位置,被你抢了。”

    “抢?你言重了。我和经理是朋友,我只是说要个隐蔽的位置,他就帮我安排了这里,我不知道有人订了,更不知道是谁。”

    孟甜甜信了,但没走。

    曾煦以为她不信:“我之所以要个隐蔽的位置,就是不想和你们碰面,不想惹事端,我又怎么会针对他?”

    孟甜甜再信不过了。

    若不是她闯进来,甚至不会有她和他的这一番对话。

    孟甜甜再起身,是真要走了。

    偏偏曾煦又开口:“你改属兔子了吗?”

    他看到她的盘子里连个肉渣都没有。

    孟甜甜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花红柳绿”。她取餐的时候,脑海中是盛徉说晚餐要清淡的样子,那早餐呢?早餐能不能胡吃海塞呢?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了清淡,免得……免得浪费盛徉的口舌和苦心。

    “如果能从吃这件事上获得幸福感,就不要浪费这种天赋。”曾煦煞有介事。

    由不得孟甜甜不服。他说得可真唬人,可说白了不就是去吧!去尽情地吃肉吧!

    稍后,孟甜甜一口气端了半盘子培根和三小笼的豉汁排骨回到了盛徉的对面。盛徉的目光无非是说:这是什么吃法?

    但他什么都没说。

    于是,孟甜甜吃得既香,又不香。香是客观的,厨师的水准满足她的味蕾绰绰有余。不香是主观的,因为她知道盛徉在“忍”。不就是吃肉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吗?她不吃,是她忍,她吃,是盛徉忍,就不能皆大欢喜吗?

    吃完饭,曾煦像撤退一样离开了餐厅,甚至没有再看孟甜甜一眼。

    渡假村处处曲径通幽,藏身并不难,曾煦穿着平平无奇的白色t恤,小心再小心,但身后还是传来了一声:“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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