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月零五天:
这两天尝试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掌故和民间传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也许地球和这个异世界的联系比我想的更多,没准能找到一条时空隧道什么的?
猝不及防的战争是什么样的?
是打开家门就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你?还是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炸弹在斑马线上砸出一个坑?在他还是孟柏的时候,对战争的印象无非就是这些,再加上刺耳的警报和人群的嚎哭声什么的,且这些印象都来自于纸面和屏幕。可作为透特,作为一个序列3的预言大师,在战争来临之前梦境便将硝烟和鲜血的讯息带给了他。
而不等他辨认出倒在面前的几具尸体是谁,污秽的气息便刺破梦境降临现实。
“敌袭!三小队——”
征服者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传到每个人心中,在被某种因素干扰了一瞬后又重新接上,年轻的预言大师遵循灵性的指引,在“东营的半神及以上到南面”这句话尾音落下的同时就从地表冒了出来,跟正在严阵以待的征服者和祂的部下们面面相觑。
梅迪奇有点意外,“你学鼹鼠呢。”
透特下意识地挺胸抬头收腹,闻言愣了一下,讷讷地说:“其实是兔子。”
这是以《爱丽丝梦游仙境》中那只穿马甲的白兔子为蓝本创造的童话魔法“兔子洞”,作用是缩短两地之间的距离,在一定程度上可代替旅行家的传送门。
天边残阳如血,乌泱泱的恶魔潮水般涌来。
“算了,不管是兔子还是鼹鼠,等会儿能咬死敌人的才是好动物。”
征服者的揶揄落下之时,一张火焰之弓自祂手中缓缓拉开,箭尖直指逐渐逼近的恶魔群落中一个山峦般巍峨的身影,猎人们手中则凝成一支支白炽长枪,长枪随着离弦之箭投掷而出,在污秽的潮水中炸起了一团团赤华!
最后的战争打响了。
在造物主收回空想家的权柄和作家的唯一性,登临全知全能者之位以后,上帝也在祂体内初步复苏,简而言之,祂的状态并不理想,亦无法稳定地降临在现实世界。在这种情况下,恶魔君王开始联合巨龙,魔狼和异种这些对造物主有明显怨怼情绪的非人类种族的残党,极尽手段动摇造物主的锚点。
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展开对人类的大肆屠杀。
当然,这其中或许有界外存在从中作梗。
第二个月零二十二天:
我们对上了传说中的恶魔君王。
在序列0“深渊”面前,我们中的大部分人理应因为直视神话生物而发疯,但所幸我们在这段时间的磨合后勉强算得上一个整体,征服者让我们的精神相连,从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是梅迪奇,梅迪奇也可以是我们。
那是我经历的最旷日持久的战争——并不是说它打了多久,而是打到最后,我遗忘了时间。尸体,到处都是尸体,越来越多的尸体,敌人的,战友的,新的压着旧的,旧的缓慢析出非凡特性。
可我对这触目惊心的画面毫无触动,我所做的只有尽可能多的杀死敌人,尽可能少地减少损耗。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芦苇一样纤细的小星象师是怎样落单的,或许是因为他露了怯,以至于从战争之红的阵型中脱出?或许是因为抛出魔法卷轴的时候慢了一拍?或许是因为一道名为“缓慢”的污秽之语定住了他的身形?还是因为蒸发的毒烟灼伤了他的眼睛?
或许恶魔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就像看见羊羔的饿狼那般猛扑了上去,粘稠的黑色液体带着污秽和险恶的气息包裹上他孱弱的身体,而周遭的战友们各自分身乏术,少年注定无处可逃,难以抑制的饥饿促使着恶魔们一拥而上,急不可耐地要剖开他苍白的肌肤,拧断他脆弱的脖颈,把热气腾腾的内脏挖出来塞入口中——哪怕在战场上大快朵颐是很不合时宜的。
一声低笑从各种欲望和情绪化身的浊液中透出,被蛊惑的危险预感终于得以疯狂报警,却为时已晚,一道道尖刺从少年身上迸发出来,将靠近的所有恶魔扎了个对穿!
不对,不对!这根本不是个一捏就死的小虫!他是个神话生物!
恶魔发出濒死的吼叫,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一个神话生物错认为娇小的人类。
在《伊索寓言》中,披上羊皮的狼被牧羊人识破本相后吊死在树枝上,而在异世界的战场,故事的结局已经悄然颠覆。
“披着羊皮的狼”终于露出了獠牙,一道道缝隙在透特的体表裂开,里面的血肉凝聚,形成了黑白分明的眼珠,挂在尖刺上的恶魔躯体逐渐变得枯槁,而压榨了他们生命力的尖刺逐渐变得粗大,最终形成了血色的荆棘,荆棘以他为中心层层包裹形成一枚猩红的蛹,如心脏般不断涨缩,仿佛其中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低缓的吟唱从荆棘的缝隙间传出,如泣如诉:“我将歌声献给你,将鲜血与生命献给你,可否赐给我一朵红玫瑰?”
正在缠斗的梅迪奇和法布提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某种深邃而危险的气息,动作皆是一滞。
是敌?是友?
荆棘之蛹在祂们视线的尽头皱缩成人形——它化为了一副由荆棘枝条组成的妖异盔甲,严丝合缝地攀附在少年人纤细的躯体上,血红色的玫瑰争相在荆棘上盛放,花蕊处的眼睛代替他的主人地打量着四面八方,一把缠绕着火焰的长剑自少年手中凝出,透特回手一斩,劈开了某个试图偷袭的恶魔,漆黑的身躯在火焰中化作焦炭,在哀嚎中与世诀别。
王尔德不会想到,《夜莺与玫瑰》的讽刺故事在战场上以如此面目全非的方式复刻,夜莺用生命和悲歌换来的红玫瑰肆无忌惮地敞开胃口,将敌人的鲜血与生命当做生根抽条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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