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中,的确是感受不到那刀削鞭抽似的罡风了,似乎连那股子阴湿之气都消失了,好似这里不是绝灵谷,就是一处普通的丛林一般。

    天色已晚,他们便就地找了棵粗壮些的树坐下,背靠在粗糙磨砺的树干上,不约而同地长长谓叹了一声。

    在外面赶路的时候,一方面为了节省力气,一方面也因为阵阵罡风,个个都紧闭着嘴,不知多少天没开口说过话了,全身的肌肉也都像僵住了一样,到了这林里才逐渐恢复过来,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酸痛。

    休息了一夜,便继续向前进发,至少在林里的这段路是稍稍可以轻松些了。

    走了几日,他们还惊喜地发现了一处河流,河水清澈,连河底凹凸不平的石头都能看见。

    修士辟谷之后,身上自然是没有秽物的,可惜禁不住那环境的肮脏。

    阵阵罡风也将沙土卷起,吹得四人满头满脸风尘至极,不仅外袍发丝间嵌满了泥土,沙尘甚至钻进了衣襟和下摆之中,在皮肤和衣料间都粘了一层,走起路来簌簌地难受极了。

    河流在这个时候便有了非凡的价值,鉴于水里可能存在的危险,四人一商量,便决定由经验最为丰富的叶枫清先下去探过。

    叶枫清脱了衣袍,立于河流之中,脚底踩上圆润的鹅卵石,汩汩的清流拂过身体,并无不适之感,看来是普通的河水。

    手往身上轻轻一拨,一路走来所沾染的风沙泥尘便脱落下来,微小的颗粒悬在清澈的水中,一浮一沉地,颠簸着被水流挟带着往下游而去。

    他稍稍蹲下身来,鞠起一捧水,往肩上泼下去,任水流灵活地从各个方向滚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抬起头,忽见一片绿色的树木下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叶枫清犹疑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祁韧?“

    便见祁韧扭扭捏捏地从树下出来,深深低着头,两手在身前叠在一起:“是宁宗、额……“他想了想称呼,最终选了个宁丛暮会喜欢的,”是宁丛暮姐姐叫我来的,她说他们还等着洗,叫我抓紧时间来和你一起洗了。“

    事实上,是祁韧与叶枫清分开没多久,便一直坐立不安,宁丛暮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把他打发了过来。

    叶枫清稍稍偏了偏头,抬起眼来,睫毛上落下几滴水珠,湿漉漉地顺着脸颊淌下来:“那便来吧,反正这河也挺大的。“

    见祁韧仍是低着头挪着步子,叶枫清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连看都不敢看了?我身上哪一处没被你亲过摸过?“

    话音刚落,就看到祁韧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叶枫清本只是实话实说,见到祁韧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不是修了情道的关系,还是这里清新的环境让当下的心境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手臂在水里划拉了几下,掀起一阵水声。

    “放心吧,你就是睁眼看了,也看不到什么东西的。”叶枫清的声音搅碎了叮咚水声,祁韧顺着他的话看去,便见他一头青丝飘散在水里,远看像是往河水里倒的尚未洇开的墨,近看了才发现这丝丝分明的长发像柔软的藻荇似的,温顺地随着水流一起一伏的。

    不过它们的确是遮挡了视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两盏盛了薄薄几滴水的锁骨,水珠顺着脖颈流下来,那汪水荡漾了一阵,便有半滴清液从中溢出,顺着皮肤一路滑落回水里。

    祁韧紧紧地闭了下眼,脱了衣袍,背对着叶枫清洗了起来。

    叶枫清倒是差不多洗完了,从水里淌出来,把头发撩至身前,聚成一股,两手交替,将起一节一节地拧下去,浇了一地水。

    拧完了,他这才从脱下的那堆衣服中捡出外袍,用干净的里侧把身体擦干了,再将中衣层层穿上,只剩下外袍和里衣。

    外袍的外侧和里衣的内侧上都粘了肉眼可见的沙尘和灰泥,既然有干净的河流,而且这里的空气也还算干燥,他便预备将这两件衣服给洗了,幸好衣服样式复杂,外袍和里衣中间还夹了层层中衣,中衣在它们的保护之间还算干净,倒也不至于没衣服穿。

    叶枫清转头看向祁韧的那堆衣物,这才发现,祁韧出来的急,竟只有里衣外面披了件外袍,而这两件衣服都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叶枫清不禁颇为心疼:衣服那么少,难怪到了夜里,都被冻得屡屡往他怀里钻。早知道就该分几件衣服给他的。

    不过现在面临的问题倒不是这个。叶枫清自然不如祁韧这般别扭,坦然地看着湿漉漉的祁韧从水里出来,鞋尖儿朝他那两件衣服点了点:“你的衣服该洗了,先穿我的吧。“说着,便将自己最外层的中衣脱了,递交过去。

    “啊……“祁韧伸手接过,先是受宠若惊,接着便开始得寸进尺,上前一步,一手伸进叶枫清的袖袍,捻着最里面那层,抬起眼睛看着他:

    ”我要最里面那件。“

    “你……“叶枫清愣了一下,随即嗔道,”你事情好多。“可他嘴里这么说着,却是依了祁韧的意思,将衣袍一层一层地重新脱了,挂在祁韧伸出的手臂上,”帮我拿着。“

    脱到最后一件,他把它往祁韧另一只手里一放,又就着祁韧这衣架子重新把衣服一层层穿上。

    祁韧身材与叶枫清相似,个头也没矮多少,叶枫清的衣服在他身上倒也合身,两人整理妥帖,便抱了脏衣回去了。

    趁宁丛暮和王昕依次洗浴的当儿,祁韧跪坐在叶枫清身后,用自己衣服干净的那一面给叶枫清擦着头发,擦着擦着,四下看了一眼,趁着没人注意,悄悄低下头在叶枫清的发心落下一吻。

    待宁丛暮和王昕也分别洗完了,四人身上干净了,精神也神清气爽,一起拿了脏衣蹲坐在河边,一边搓洗,一边说着些有的没的。

    洗完了,就把衣服展平了挂在树枝上晾干,于是,就见这幽深的林里平白出现了几抹白色,被繁枝削成微风的罡风吹过,那白影就悉悉索索地飘动起来。

    如是吹了一夜,那衣服倒也差不多干了,四人重新穿上,便继续踏上了路程。

    这时候河流的好处便又体现了出来,水往低处流,只要沿着河流,往上游走,那便是能爬出绝灵谷的路。

    这般轻松地走了四五日后,叶枫清忽地开了口:“这地方我们来过吧。“

    “可我们明明一直在朝前走啊,“宁丛暮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树,看起来都差不多。“

    祁韧从地上挑了块尖锐些的石子:“那就一路做些标记看看便能确定了。“

    说着,他往树干“簇簇“地刻了三划,刻出一个细长的三角箭头,肩头的方向对准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于是,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在经过的树上都刻了标记,“簇簇“的声音不断。

    行了一路,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直到他们看见了那棵巨木。

    这棵树鹤立鸡群,树干大约有四五人合抱的粗细,树冠上垂下数十条长长的藤条,一直拖到了地上,像是浓绿色的雉尾,藤条的尾端埋进了泥土里,似乎在其中生根发芽了一般。

    此等奇特的景象众人前几日见过一次,自然是印象深刻。到了这时候他们几乎可以确信,这棵怪树,正是前几日他们见过的那棵!

    “难道我们真的在兜圈子?“宁丛暮难以置信,”可我们明明一直在沿着河流走!“

    “说不定是另一棵树呢?“叶枫清安慰一句,”总之先给它做个标记。“

    他拿着石头上去,往树干上一划——便听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老鼠被狠踩了一脚发出的惨叫,歇斯底里,让人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叶枫清被惊得猛地退后一步:“这树有问题?“

    话音刚落,便见那树上垂落的藤条剧烈地扭动起来,像是无数条即将脱水的水蛇在挣扎,藤条埋在地下的部分被抽了出来,在地面上顶出道道突起的纹路,就像是人身上微微鼓起的青筋。

    接着,那些藤条猛地脱离了地面,一时尘土漫天,就如同血管爆裂,血液四溅。藤条没了束缚,疯了似地舞动起来。

    众人虽是用不了术法,基本的体术还是在的,左闪右跳地躲避着抽来的藤条。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似乎都随之起伏了一下。

    那乱甩的藤条也遭到巨响的感染,一边也渐渐朝树干收缩,而四周的景象也跟着藤条一道渐渐收缩,树没了,水没了,最后连那棵巨木都慢慢干瘪萎缩下去,贫瘠的山崖重新出现,罡风再一次刮了起来,而那棵巨木最终缩成了一株墨绿色的小草。

    四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一直在原地未尝动过,看见的丛林根本就是这株毒草创造的幻境!

    他们中了幻境,日日夜夜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罡风之下,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假以时日,恐怕就要葬身此地,成为这毒草的养料了。

    而那声打破幻境的巨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便见瘴气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朵层层叠叠的灰色烟云,顶端绽开,像一个巨大的蘑菇。

    同围剿凌肆阳那日,他展示的术法一模一样。

    “这不是……来自未来的灵子弹么?“叶枫清脱口而出。

    宁丛暮顿时脸色刷白,嘴唇颤抖:

    “历史的修复作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历史的修复作用……一个人死了,那他对历史的作用就会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凌肆阳被抹消了,那就会出现另一个人成为新的凌肆阳——“她痛苦地抓着自己垂落的鬓发:

    ”封宗主、那一百三十七个百姓、甚至还有凌肆阳,他们都是白死的,我们做的都是无用功——“

    ps:感觉各大主角配角分分钟就可以入魔啊,可惜他们的这个世界没有入魔这个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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