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尾曲《tobebyyourside》伴随着群鸟的振翅声缓缓响起，戴维见何晟意犹未尽地看着荧幕，便没有打断他。
虽然歌词唱的是影片中的候鸟不畏艰险，跨越山海飞向目的地，但刨除这个背景来听这首歌的歌词，倒更像是一个人排除万难也要去到爱人身边。
也许是一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让我想想，该怎么把话题引过去……
“灵感找到了吗？”片尾曲结束了，何晟问道。
戴维还在脑海里筛选着话题，完全没有注意到片尾曲已经结束了。
“重温一遍确实还是又不少启发，我那套‘飞鸟与梦’系列可以用雪山作背景……”
完了，冷不丁被何晟一问，就不自觉地开始聊工作了，刚刚想的什么话题来着？
“你是说用在杂志上的照片吗？”
“对对，就是要找桐嘉做模特的另一套首饰，是一套翅膀和羽毛元素的……”
怎么回事？刚把话题引向桐嘉，怎么又扯回工作了？
何晟见他捏着一颗爆米花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算了，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了，头痛。
“等到桐嘉10年合约期满之后，你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吗？”戴维看着手里的爆米花问道。
反正6年都等了，不就还剩4年了吗？
大概是这话题转的过于生硬，又或许是这个问题需要慎重考虑，戴维并没有马上得到何晟的回答。
谁知戴维转头去看何晟的时候，见他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弧度，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是太八卦了……”戴维转头回去吃起爆米花意图缓解尴尬。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他之间的阻碍只有合同？”
“不是你自己说的，拒绝他的理由是怕影响他签约吗？”
“表面上，我拒绝他的理由是为他考虑，但其实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你自己的原因？难道你不喜欢他？”戴维脱口而出。
自己是不是问太多问题了？这都是人家的隐私吧！
于是戴维又赶紧接了一句：“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他合约到期，我和他也没有机会在一起。至于我自己的原因……我还没有想好从哪里开始说起。”
“你不——”
戴维话说到一半，只听见放映厅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大妈抓着门把手有些不耐烦道：“时间到了啊！想聊天换个地方聊！”
-
“我想好了。”
戴维抱着半桶没吃完的爆米花坐在副驾驶，心里正研究措辞，被何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什么？”
“我想好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刚在放映厅里，戴维不想让何晟为难，本想跟他说不要在意，自己只是随口八卦，没想到何晟居然一直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都是你的隐私，就当我没问吧。”
“你还记得桐嘉表白的时候唱的歌吗？”何晟问。
戴维点点头。
“我和他在大学期间关系很好，但那天他在唱歌的时候，我却从头到尾想的都是另一个人。我不能控制自己去想那个人，如果就那样和桐嘉在一起，是不是对桐嘉太不公平了？”
另一个人？是谁？何晟现在还会想他吗？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
戴维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继续八卦的心，一把一把地吃着爆米花。
没等戴维发问，何晟自顾自地说着：“我和那个人，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在一起，但是我又没办法忘记他。在忘记他之前，我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了吧。”
“那楚逸潇呢？你追他的时候，心里还有那个人吗？”
何晟不是喜欢楚逸潇，主动追求过他，被拒了还说放不下吗？
“我骗了你两件事，一是店里的营业额，二是我放不下楚逸潇。”
戴维手里和嘴里的动作同时停住了。
意思是从半夜陪聊那天起，你就一直在骗我？为什么啊？
他看向何晟，心里五味杂陈。调整了一下心情后，他尽量让自己保持语调平稳，问道：“你跟楚逸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可不是在八卦，被蒙在鼓里那么久，了解一下真相不算过分吧？
“我第一次提起楚逸潇的时候，就被你误会了，后来的一切都是将错就错。在日料店，被你打断的那句话原本应该是‘因为他哥哥楚逸潇拜托我照顾她’，就是这样。我和楚逸潇只是朋友。”
戴维回忆了一下，确实，何晟喜欢楚逸潇、讨好楚逸湉、追求被拒，这些全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
“为了……能多听你说说话？”
“啊？你这算是什么理由？”戴维觉得自己被捉弄了，一片好意全都喂了狗。
“我把你当朋友，你说失恋了我陪你喝酒，陪你谈心，给你和楚逸潇制造机会处对象，还生怕自己成了电灯泡。结果呢？绕了一大圈你根本就没喜欢过人家！”
他又想起自己还因为何晟和桐嘉之间的遗憾而失眠，不由得失落。
“我还好心仔细考虑过你和桐嘉复合的可能性，想着怎么帮你们一把，结果你告诉我你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何晟就坐在那静静地听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辩解。
过了几秒，大概是确定过戴维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何晟看着他，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把我当朋友的？”
“不是，我说了那么多，重点是这个吗？行行行，都算我自作多情了，好吧？”
戴维觉得何晟虽然在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十分真诚，但有些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于是他没再理何晟，把身子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
“什么时候？”何晟追问。
什么时候呢？
可能是半夜去他家洗衣服那次吧。可如果不是为了陪他喝酒，后来也不会去他家，不是朋友会一起喝酒吗？
所以应该是从会展中心那件事起，就当他是朋友了吧？
还是更早以前？从加好友借书起？
或者……从他吓退那些记者开始，从那罐黄桃罐头开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和他做朋友的呢？
从第一次坐在吧台，不由自主、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开始？
戴维为自己的这个结论感到一丝惊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何晟。
手中的爆米花桶动了一下，戴维睁眼，见何晟正把手里的一粒爆米花放进嘴里。
他问何晟：“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当朋友的？”
“在你把我当朋友之前。”何晟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你这算是什么回答？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是在我之前？算了，反正你的话也不能全信。”戴维把手里的爆米花桶递给何晟：“想吃都归你了。”
何晟没有接，而是发动了车子。
“走吧，去吃下午茶。”
“去哪儿？等等，你说的下午茶不会又是英式下午茶吧？”
“建国路新华书店对面有家甜品店，听说他家的招牌芝士蛋糕不错。吃吗？”
巧了。
建国路新华书店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而对面那家名叫“香榧树”的甜品店，大概可以算是第二喜欢的地方了。
凌琰找的这家私人影院恰好距离建国路不远，原本就计划看完电影一起去那边的新华书店转转，怀怀旧。
学生时代，从小学到高中，他们曾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周末。
多数时候，他们会在新华书店看上半下午的书，再去对面的“香榧树”吃上一份甜品。戴维最喜欢的是芝士蛋糕和焦糖布丁，而凌琰最喜欢的是鸡蛋火腿三明治。
没想到那样一家闹市区里毫不起眼的小店，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日新月异的大都市里，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年。
更没有想到的是，那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竟然会被何晟这种爱好追求精致体验的人发掘，并给予肯定的评价。
戴维一时间恍惚了，半晌过后才答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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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上了建国路，道路两边的建筑逐渐熟悉起来。可除了那些地标式的购物中心，许多街边小店早已经改头换面：服装店变成了小吃店；大排档变成了网红火锅店；小卖铺变成了宠物店；网吧变成了连锁咖啡厅。
不过近十年过去了，新华书店却一成不变。虽然那幢楼显得有些陈旧，门上那块硕大的红底白字的门头也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它静静地屹立在那里，就像是建国路这些年来时移事迁的一位忠实见证者，岿然不动，温润祥和。
它的斜对面，一家韩式烧烤和一个连锁房地产中介公司之间，夹着一个甜品店，门头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那一块，但店名还是“香榧树”。
店门口没有地方停车，何晟熟练地把车开进了新华书店负二层的停车场。
两人乘电梯走上一层时，戴维看着进入书店的旋转门，停下了脚步。
“我想先去书店里看一看。”戴维对何晟说。
戴维轻车熟路地走进转门，上了电梯，快步径直走到了图书大厦三楼的一角。
何晟迈着他的长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站在三楼的一角，戴维望着眼前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厚重的大开本教材。
书架的分类标牌上写着“计算机科学”。
“计算机？”何晟站在他身后自言自语道。
“这边的几排书架，从前一直放的都是设计类。”戴维转过头对他说。
“前几年这里重新装修了，可能是从那以后就重新分区了吧？”何晟转头看了看电梯口，指着上方的楼层布局指示牌：“设计类的书搬去四楼了。”
戴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指示牌，脚下却没有动。
“不上去看看吗？”
“不用了，我们去甜品店吧。”
其实戴维在进来前就知道，他想要找的那本《珠宝手绘教程（上）》早就绝版了，毕竟已近过去将近20年了。只是每次都来这个书架跟前看一眼，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想起来，还真是很不凑巧。自从七八岁那年买了一本《珠宝手绘教程（下）》之后，想补一本上册，却一直断货。每次来书店，都只有上册，没有下册。
后来有了网购，倒是搜到过，但书已经再版，换了封面，凑不成一套，也就没有买的必要了。
刚走出转门，凌琰打来电话。
“怎么会这样？不是早就定好时间的吗？……需要我现在过去吗？……我知道了，回去详细说吧。”
戴维挂了电话，对何晟道：“芝士蛋糕改天再吃吧，工厂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得赶紧回去准备planb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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