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沈煜辗转于广州和厦门。两个案子穿插进行,不是在去见当事人的路上,就是去法院的路上,忙得废寝忘食。今天终于喘了口气,下午能坐在楼下咖啡厅,休息一小时。

    一眨眼半个星期又过去了,圣诞节之后,宋知朗就没有主动发过信息,想必她也是很忙。沈煜给宋知朗发了一份厦门市思明区人民法院的传票。被传事由一项中写着:听证。

    “又有什么是需要亲笔操刀的案子?“

    “和“微视界”的战役。上次没开完,还要二次开庭。”

    “人在厦门?”

    “你要不要来厦门放飞一下。这边小聚?”这两天在厦门,沈煜忙得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想着任务结束,一定要抽时间逛逛厦门,吃一些当地的特色。宋知朗无疑是一个值得争取的旅伴,或许,她正琢磨着到哪里跨年,也未可知。

    “不了,疫情这么严重,我还是老老实实在长三角把砖搬好。”

    沈煜也不再多劝,这种事情若放在非疫情期间,他觉得宋知朗会定会乐意跑一趟。可现在这种情况,若真撞了大运,遇到了密接。指不定被拉到什么不知道的地方集中隔离,那真是不小的麻烦。他忽然意识到,再过几天,宋知朗便要回美国了。

    隐约中,他感觉宋知朗冷淡了很多,不解她是因为忙,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沈煜鬼使神差地把微信记录打开,一条一条翻看从宋知朗回国后二人的微信聊天记录,陷入了沉思。

    离开广州的那个夜晚,他回到办公室收拾材料,临走时,他从右边第二个抽屉中取出一个盒子。这个盒子里,存放着沈煜自参加工作后,对他意义非凡的收藏。这里,躺着一张棕熊明信片,来自美国阿拉斯加。明信片上,赫然写着:“来自阿拉斯加的问候,祝大狮子生日快乐!希望你一直勇敢,坚定!”署名,宋知朗。这张十年前的明信片,经历了漫长的跋涉和岁月的洗礼,纸张已然发黄,但字迹清晰,连邮戳都保留着鲜亮的颜色。

    沈煜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滑着明信片的边缘,他不知道宋知朗还会不会记得曾经寄给过自己这张卡片。只是,他已经不记得,多少次,每当需要获得一丝平静,或者是一声鼓励时,他就会拿出来,从头到尾阅读一遍。每一个字,对于他而言,都是那么重要。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宋知朗这件事情,可是,这一刻,他很希望宋知朗就坐在面前,他将明信片递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想法。“一直勇敢,坚定。”是啊……对于沈煜而言,在选择的时候,往往就只有这六个字,环绕在耳畔。

    昨夜整理案件资料弄到凌晨两点,沈煜和他的团队才结束手头的工作,打车回酒店。茫茫夜色中,车辆驶入一个商圈。马路两旁,夜宵档口鳞次栉比,照着夜幕中被美食唤醒的灵魂。沈煜忽然叫停了出租车,提议大家下车一起吃个烧烤。沈煜招呼着韩卓这位养生咖道:“不吃饱,睡觉伤身啊!胃不和则夜不安。”韩卓虽心想拒绝,但考虑到一群人熬了大夜,各个饥肠辘辘,便也不好拒绝。团队忽见这就脚的深夜食堂,能够慰藉疲惫的身心,各个心情愉悦地下了车,状态犹如倒时差一般,半是清醒半是晕。

    这一带充满了烟火气息,也莫名地透着些许小资,或许,这就是厦门自带的气质,从早到晚,设定不倒。一路直行,他们看见更广阔的夜场,海鲜烧烤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隐隐于市,沈煜本低头拿导航探着路。猛一定,抬眼就见此处竖着一个门牌:“一个烂人开的餐厅”,侧面的led灯,用幼圆题写着句标语:“愿上帝保佑每个人都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

    他取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本打算立刻发给宋知朗,但一看时间,便作罢了。

    早晨的交流,沈煜感觉宋知朗情绪不高,他又追问一句:“你最后一周在上海么?”

    “周中还要去一趟苏州。”

    “任务重么?”

    “还好。要放假了,最后收尾。”宋知朗稍做停顿后,还是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沈律有近期来上海出差的安排?”

    “我的安排取决于你的安排。”这几天,手头的工作有些多,但从离开广州的那夜,沈煜便下定决心要在宋知朗走之前再见一面。“今天准备案子,后天空了研究下。”

    宋知朗弱弱地回复了同样的内容:“今天准备案子,后天空了研究下。”

    傍晚时分,宋知朗打算游泳后再找个地方觅食,她喜欢这家酒店泳池的全景天窗。

    上周的一个清晨,泳池中就她一人。宋知朗有些疲倦地静漂在水面,任手臂自然上浮,脚轻轻地划着水。她眼睛轻合,试图哼着歌在水中冥想。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漂向了中心,微微睁开眼,用余光判断着周围的方向。

    抬眼的一刹,望见透明的穹顶外,有一棵颇具骨感的日本枫树,树枝苍老却秀逸。零星的几片棕红叶子,随风萧瑟地飘落,不偏不倚地落在天窗上。景致有些忧伤的唯美,刹寂之灵。

    日子不经过,感觉隔离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再回过神,竟是最后一周了。

    宋知朗用自己最快的配速,连续游了五圈后,靠在跳台前稍作调整。她查看着手表上监测运动的体能圆环,还差一半才能完全关闭,便一鼓作气,接着又游了两圈。实在有些累了,才趴在靠近落地窗的岸边,把耳朵贴在右手的臂弯里。

    眼前的落地窗起了一层细细的水雾,仔细看,也能瞧见远处的东方明珠。入夜,华灯初上,色彩缤纷。

    待气息平复后,她缓缓爬上岸,从柜子一侧取了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水。

    解锁手机后,看见沈煜发来的那张“愿上帝保佑每个人都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标语的照片。

    她看了看时间,抓紧走到浴室去冲了个澡。顶着微潮的头发,自己一个人,冲到酒店背侧的一家日料店。

    在这家日料店门口,她看见一双长睫毛的弯眼睛,眼睛下角还有一滴眼泪的logo。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欢迎光临!您几位?”门口站着三位领位小姐,穿着深蓝色的制服,靓丽可人。

    宋知朗向餐厅内走去,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一位。”

    “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们这边小桌都预约满了,您能坐大桌吗?”

    “可以啊。”

    宋知朗本来并不介意,但真的看到“大桌”,她迟疑了。一张八人座的五尺木桌,精致的餐具已经摆好。领位的女孩儿一边拉开居中的椅子,一边收着其他餐具。那么多餐具,确确实实要收一阵儿。这场面,总得装得淡定一些,掩藏那副从屯里来,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宋知朗脱下大衣,随意地放在刚拉出来的那张椅子上。

    “这里,您可以扫码点餐。这杯是柠檬水,您再看看,是否需要喝点别的吗?”

    “麻烦给我拿一瓶獭祭的清酒吧,帮我热一下,谢谢。”宋知朗用指尖敲了敲酒单上她需要的品种。

    她先点了一份黑鲷刺身和鹅肝寿司,之后又要了一份现烤和牛。

    宋知朗不属于能吃的那种人,食欲其实也属于中等偏下。吃饭,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探索,和疗愈。好奇心驱使探索,求自在寻找疗愈。她喜欢观察这些手工打造的日式器皿,执念于繁杂工序后呈现的极简细腻。

    端起酒杯,宋知朗的手指慢慢地转动着杯身。眼前靠窗两排的小桌,三三两两的人挤在一起。而她一个人,占有如此广阔的空间,的确是有些浪费资源了。她把刺身送进嘴里,口腔里瞬间充盈着浓郁油脂和海风香气。她轻抿了一口酒,想起那天在深圳吃的生蚝。

    继而,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沈煜发来的那张照片。

    细细品,会觉得,能和喜欢的人,吃一顿饭,尽是如此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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