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鼓鼓地冲过去,大喊:“我让你们都出去!听到没有!”
宝钗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愤怒,她只好一边安抚我,一边命令屋里的丫鬟们都出去。莺儿不满地放下梳子,一边归放东西,一边抱怨道:“一大清早地又发什么疯?”更过分的是,她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还撞了我一下!
嘿我这小暴脾气!
要是放在平常,我肯定要和她理论一番,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根本就没心情和她计较这些——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宝钗两个人了,我要弄清楚我的疑惑。
宝钗笑道:“哥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咬牙切齿地说:“你那天说的混小子是谁?你说出来,我做好准备了!”
宝钗先愣了一下,好像不太明白我说的意思,待她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她轻柔地问:“哥哥当真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我像极了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样子,说道,“你就是喜欢宝玉,我都做好准备了!”
“那我说了?”她又问。
“别卖关子!”我已经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了,扑通扑通的,好像一块飞舞的大石头!
宝钗笑着扬起了头,道:“我喜欢的人……”她竟然又顿住了,她就不能给我来个痛快?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又说:“其实就是哥哥你呀!”
“什么?!”我就好像五雷轰顶一般,“你说什么?”
“真的。”宝钗平静地说,她上前缓缓地抱住了我,“我喜欢你。”
我连忙挣开了她,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向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地说:“你……你怎么能喜欢我呢?我是你哥哥呀!我……你?你不能喜欢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世界这么大,她能喜欢任何人,但就是不能喜欢我。
然而宝钗却并未辩驳我,她很平静地问我:“那哥哥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啊。”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真心实意、情真意切!
我giao!我在说什么啊!我是薛蟠,她是薛宝钗,我怎么能喜欢她呢?
事实上,从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所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在我的意识范围内,所以当她问我的时候,我才没怎么想就回答了。
她可是薛宝钗诶……容貌好,性格好,人也聪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真的会有人不喜欢薛宝钗吗?
可是我们两个……
我先往后躲了那么几躲,正想着如何开口解释时,却发现为时已晚,宝钗再一次抱住了我,她道:“哥哥曾经说过,‘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在一起’,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哥哥还说过,说愿意为了我‘置生死于度外,弃人伦于不顾’,难道现在也要反悔不成?”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我轻轻地推开她,“而且我是你哥哥呀!”
“你不是我哥哥!”宝钗大声地反驳我,记忆中她从未有过如此失礼的时刻,就好像是把多年来积攒的不愉快全都要发泄出来一般,“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且不说我那哥哥只知道斗鸡走马、游山玩水,不懂生意、不会做官,不会待我这般好!便说你是我那哥哥幡然醒悟了,可你也不是我哥哥!我……我根本就没有哥哥!”宝钗非常地委屈,“我没有哥哥,那……那不过是个权宜之计,是个冒牌货罢了!”宝钗忽然抓住我的手,“哥哥,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去找妈!妈早就知道哥哥不是哥哥,也知道我没有哥哥!不仅如此,阿大、阿二、莺儿、文杏、老苍头,还有两个嬷嬷,他们都知道的呀!只有香菱不知道,因为她既不认识从前的哥哥,也不知道从前家里发生了什么。”
“等等!”我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暂停”的动作,“你先让我缓缓。”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合着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薛蟠,但是他们所有人又都在这儿说我是薛蟠?
这什么意思?他们联合起来演我呢?
嗯?
我以为我是影帝,结果合着他们才是奥斯卡评委?
人手一座小金人?
是这个意思吗?
不仅如此,听宝钗的意思……合着原来的薛蟠也不是她哥哥?
那薛蟠不是宝钗的哥哥,那薛蟠能是谁啊?
他和宝钗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啊?
他俩要是没有血缘关系,那我……我和宝钗就更没关系了啊!
薛蟠,你一定想象不到自己的身世是这样的吧?
“可是不对呀!后来我还自己来过京城呢!我又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要不是你哥哥的话……那……你们!你们!你们这胆子可真大呀!你们就不怕我是个坏人?”我难以置信。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很怕,尤其是哥哥来京城的时候。”宝钗回忆着几年前的经历,“我们很怕哥哥拿着钱就不回来了,更怕哥哥拿着钱做坏事……”宝钗的表情渐渐地明朗了起来,“可是哥哥回来了,而且还把事情做的很好,对我和妈也很好。”宝钗淡淡一笑,“我和妈都很放心哥哥,也希望可以和哥哥真的做一家人。”
我一惊:“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妈也同意了?”
“妈当然同意了!”宝钗握住我的手,“这事儿原就是妈的主意呀!”
匪夷所思,这真的是匪夷所思啊!
“哥哥若是不信,我们就去找妈!”然后,宝钗就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了过去,一直拽到了正在吃早饭的薛夫人面前。
薛夫人有点儿迷茫地抬起头,我问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宝钗却已经以难有的盛气凌人的语气说:“妈,您同不同意我们的事儿?”
“妈,您别听妹妹胡说。”我拉着宝钗就要往外走,可宝钗却很坚持,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了力量,竟然能拽着我原地不动!
宝钗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妈,您同不同意?”
薛夫人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走到宝钗身边,轻抚她的头发,说道:“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妈能不希望你好吗?”
嗯?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只有你一个女儿”?难道薛蟠不是她的儿子吗?
薛夫人转过身,对我道:“薛家人丁倒也还算兴旺,老爷有兄弟,亦有侄子,只可惜我与老爷多年无子,老爷又常年在外,同族之间便不免有些闲言碎语。老爷心疼我,便让我从外面抱个孩子来养,既是堵了悠悠众口,也能让我打发时间……几年后,我好容易才坐了胎,偏偏又是个女儿……”薛夫人心疼地望向宝钗,“我们这女儿甚是聪明,性情又好,更衬得这儿子不争气。我与老爷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抱养的儿子……谁知几年后,老爷竟一病不起,族中老少欺我一介女流,竟想吞没我们的财产!好在有这个抱养来的儿子……我不说,嬷嬷们不说,又有谁知道他是抱养来的?借着他的名字,我们可算是保下了老爷的财产。纵使这儿子顽劣不堪,但念在这个情分上,我们也不好逐他出去,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便再也不能让他娶了凤丫头,或再将宝钗嫁给她了。我也是因此才想着上京投奔你姨娘来,借着你姨爹和舅舅的威压,总能镇得住他的!可谁知……唉,我也不知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定然不是我当初抱养而来的那个孩子!总不过都是抱养的,你比他好些,宝钗也喜欢你,我便也不计较你是谁、不是谁了!”薛夫人正色道:“我只说你一句,日后定要对宝钗好些!不然我手中总有你的把柄,让你身败名裂!”
此刻我才真正明白薛蟠和宝钗为何会截然不同了。
因为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亲兄妹啊!
好吧,若是如此,我心中的那块儿大石头也就能放下了。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相竟会是如此!
好家伙,“童养婿”竟是我自己啊!
不过……我与宝钗之间是有情的。在过去,受制于我们之间的身份,我始终压抑,或者说是刻意回避着这份感情,但现在不同了,在这层身份的限制被掀开后,我心中的感情犹如潮水般吞没了我全部的疑虑……是的,没错,当我正视我的这份感情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喜欢宝钗的。
也许没有今日之事,我永远也不会发现我的感情,我会永远都只做她的哥哥。
可在今日之事之后,我就不能再骗自己说是她的哥哥了。
我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宝钗和薛夫人,我要承担起我的责任。
最后,我规规矩矩地跪在薛夫人面前,郑重地说:“请妈放心,我一定会对宝钗好的!如果我对宝钗不好,妈您就打我吧!我绝不多言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薛夫人同样郑重地说,“你若是敢对宝钗不好,我就让你舅舅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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