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ishouldetthee,afterlongyears,howshouldigreettheewithsilenceandtears”(注1)
秦思意坐在床头,合上诗集时,硬壳的书封将t恤勾起了一角。
钟情远远看着,对方腰际的那一小颗痣迎着雪色露了出来。
但很快,秦思意就用指尖将衣摆捋了下去,继而撑着床沿,将诗集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还是睡不着吗?”
他洗掉了唇间过于浓烈的红色,却哄人似的在洗漱完毕后又将玫瑰戴回了发间。
秦思意似乎能够读懂钟情在想些什么,噙着笑便又一次问到:“好看吗?”
钟情迟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想起自己不必就这么站在原地。
于是他心跳如鼓地来到对方面前,低垂下眼,闷着声含糊地回应到:“好看。”
两人其实已然进行过相同的对话,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可钟情还是难抑地用指腹抵向了花瓣,僵硬又忐忑地摩挲着,在秦思意的默许下,用一种并不直接的方式,试图向对方靠近。
“学长。”
“嗯?”
“我可以画你吗?”
钟情的手垂了下去,食指擦过秦思意的脸颊,比触碰那些花瓣更温柔。
他看见秦思意仰起脑袋,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发梢与玫瑰一起顺着对方的动作晃了晃,很快又安定下来,衬得对方朝雾一般,迷蒙又清贵。
“可以啊。”
秦思意的回答间含着淡淡的笑意,语调微扬,听得钟情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他局促地揪紧了自己的裤腿,酝酿了好半天才继续开口:“那我,可以离近一点看你吗?”
秦思意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许久,不知怎么却并没有回答。
钟情只当对方是想要拒绝,于是窘迫地退后了半步,松开绕在指尖的布料,抿着唇便想离开。
然而下一秒,一双略带凉意的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施力往回一拽,轻易就让毫无防备的钟情跌坐在了床沿上。
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对方离自己太近了,近到每一次呼吸都有了清晰的温度。
“够近了吗?”
秦思意在向他发问。
钟情的大脑像是一台过度运转的处理器,除了热意与嗡鸣,再也没有其他反馈。
他的双手被秦思意按在了身侧,贴着对方新换的床单,以及对方柔软的掌心。
迷茫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转换成慌乱,引着他抬头去看眼前的少年。
那些明暗与色彩,线条与结构,霎时都化为了虚无,只剩下唯一的秦思意,神明一般出现在这个没有月亮的雪夜里。
钟情连指尖都开始颤抖,克制着不让自己更加靠近。
灵魂仿佛即将脱离躯壳,连心跳都是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反应。
在所想的一切都即将无所遁形的前一秒,钟情突然狠狠咬在了秦思意的颈窝上,直到一股陌生的味道涌入他的口腔。
“对不起。”
最终,还是秦思意先说出了抱歉。
他意味不明地向钟情说出这三个字,而后便松开手,起身抽了张纸巾擦掉了颈侧的血迹。
钟情在寂静中咽下了口中的涎水,他的喉结在背光的阴影里上下滑动了一下,接着便听见秦思意说到:“去睡觉吧,我给你念诗。”
他看见对方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笔记本,转身的同时,书页也顺着秦思意翻动的动作被打开。
那是一本手抄的诗集,要是钟情没有看错,就连笔迹都和秦思意作业上的一样。
“thedewoftheybrow”(注2)
钟情钻进被窝时,秦思意仍戴着尚未开败的玫瑰。
后者将嗓音压得又轻又缓,泠泠像溪水淌过山涧。
分明是极适合哄人入睡的语调,可偏偏钟情却就是睡不着,只想听着那声音再说些什么无关的话。
秦思意再度望向他的瞬间,钟情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回答。
他侧躺在枕头上眨了眨眼,小孩子似的只能由对方去猜他的答案。
“为什么想画我?”可秦思意并没有纵容钟情幼稚的行为。
他直截了当地抛出了先前忘了提起的问题,同样用被子盖过了鼻梁,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及因为忘了摘下而落在枕边的花。
“学长不愿意的话,我就不画了。”
钟情含糊着绕过了秦思意的疑问,他背过身,不再去看窗边的少年,分外刻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闷声说到:“晚安。”
黎明仿佛一道迷乱与清醒的分界线,铃声响起之后,一切便又恢复到了有序且寻常的状态里。
秦思意枕边的玫瑰已经开始枯败,蔫蔫卷起一小截花边,连颜色也变得血渍一样灰暗。
他起身,随手将那些玫瑰丢进垃圾桶里,按部就班整理好要用的资料,等到从盥洗室回来,钟情便也已然站在镜子前换好了晨跑要穿的衣服。
后者的目光极快地扫过了秦思意的颈侧,不过却并没有看见那块被自己咬出来的痕迹。
对方聪明地一早便穿上了衬衫,领带将被扣到顶的领口更衬出了几分挺括,近乎完美地恰好就盖过了钟情慌乱留下的印记。
他在此刻才终于想到要道歉,尴尬地与站在门口的秦思意对视,好半天才抓着柜门说到:“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秦思意又对他笑了,不像昨晚那样静谧又浪漫,而是一种格外公式化的表情。
钟情不知所措地跟着对方朝窗边走去,眉心因焦虑而不自知地皱起。
他怀着某种小狗似的殷切,只差没有盯着那双眼睛去确认。
秦思意并没有很快就去理他,反倒不疾不徐地又把今天要用的资料都确认了一遍。
等到将它们都码好放在桌边,他才抬眼疑惑地发问:“你不去洗漱吗?会来不及的。”
钟情在面对秦思意时,似乎永远都是困窘的。
好比此时,对方仅仅只是一句话,他便忙不迭转身往盥洗室跑了过去。
秦思意无甚表情地抱着资料下了楼,独自揣摩着愈发纷乱的思绪。
他似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在钟情身上找到突破口,将那些积攒的恐惧与压抑统统释放。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古怪的念头。
春季学期开始,钟情课表里的自习被换成了额外一节的拉丁语。
他在上个学期几次补考,因此在与布莱尔先生的谈话之后,对方将他每天早晨的第一节课与秦思意安排在了一起。
由于两人相差一个年级,加之钟情还要再晚来两年,秦思意其实从未关心过对方的选课。
他在早餐结束后便和林嘉时一起朝球场对面的教学楼走去,丝毫没有注意,钟情一直就沉默着跟在不近不远的距离。
第一节课是拉丁文诗歌的鉴赏与朗诵,正当秦思意凑近林嘉时的课本准备纠正发音时,教室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着钟情经过走廊,短暂地消失在玻璃窗与教室门之间,而后就像所有新生一样,走到了老师的办公桌旁,俯下身在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换课了?”
“布莱尔先生让我多上一节拉丁语。”
钟情在回答的时间里找到了个空座位,就在秦思意的斜后方,稍一抬眼便能看见对方正在做些什么。
他自然地放下课本,拉开椅子坐好,目光却依旧落在秦思意的身上,眼看着对方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唇,末了还是道不清意味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真要说起来,钟情其实并不认为布莱尔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
至少从现在看来,整节课他都只在关注秦思意又在和林嘉时做些什么。
两人的座位相邻,又都挨着后排,因此时不时就会凑到一起说上几句。
有时甚至还会无比默契地同时看向对方,也不知是哪里显得有趣,嬉笑着便映入钟情的视界里。
笔尖来回在纸面上打转,一圈圈划出重叠的墨痕,临近下课都没能记上几行笔记。倒是往后的几页空白都被染上了黑色的水渍,勾出毫无规律的弧线,纠缠着让钟情的心情愈发躁闷。
铃响的那一刻,钟情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他后仰着靠向椅背,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
可秦思意却在此时朝他走了过去,抱着怀里的活页册,不等钟情睁眼便将其中一页取了下来。
“这节课的笔记。”
他的指尖点着纸页在桌面上敲了敲,‘哒哒’叩出两声轻响,顿时便让钟情睁开了眼睛。
“发音和重点我都标出来了,有自习的话可以先背一背。”
对方的手指干净且修长,随着动作曲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就连包裹在皮肤之下的骨骼都漂亮得像是经过了无数次测算。
钟情莫名想要伸手去握,偏偏秦思意更早便将手垂回了身侧。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钟情的动作,而后调笑着说:“我又不和你抢,晚上回寝室还我就可以了。”
他错想了对方的举动,误以为钟情只是害怕他后悔把笔记借出去,于是温柔地再度将活页往钟情的方向推了些。
最后,甚至犹嫌不足地亲手放进了对方的文件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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