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来只守不攻,连灵君的面都没见到,你这是护弟心切,想违抗帝命吗?”

    竹荫宫中,蓝衣神明目光冰冷,坐在主位之上,垂眸看向恭敬颔首的囚牛。

    “水神殿下有所不知,睚眦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这仗若打起来,必将势如洪水伤及无辜,故在下一直在找机会同他谈判。”

    “荒谬!”苏坎起身,走至囚牛身侧,“天帝下令剿杀恶龙,那追随恶龙的党众也一并赶尽杀绝,伤及无辜在所难免,你小小龙子,难不成还想保谁性命?”

    “睚眦手下妖兵百万,许多只是着了他的道,罪不至死。”

    “盲从恶龙,同天帝陛下作对,便非无辜。即日起,吾亲自督战。”不容囚牛再说什么,他负手走出殿门。

    螭吻站在殿外,琉璃瞳里翻滚着阴霾,苏坎注意到他,微微蹙眉,只见龙九子温顺低了眉眼,长睫遮掩目光,纤细动人,楚楚可怜。

    苏坎略带不屑,大步走远。

    殿内囚牛站的笔直,神情与往常无异,让人难辨情绪。

    龙族早已不同往日,不安分善战的,只有睚眦饕餮霸下。

    其余人虽是名震一方,但无人能敌睚眦。

    即便如此,睚眦也比不过当年的祖龙,他们的父王,三界战神,所向披靡,恣意洒脱,踏破山河,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分明造下无尽杀孽,却又得万世流芳。

    螭吻哼着小曲,蹚着水花,游至他的寝殿。

    他的亡灵冢藏在他的寝殿之下,幽暗的地宫被紫色水晶铺满,大朵大朵的水晶花里,藏着散发各色光芒的亡魂,使这死地,宛若富丽堂皇的宝殿。

    平日螭吻便爱带在此处,海水充盈,水晶影影绰绰,他的长发自由飘散,安逸裹着身体,而那粼粼的鱼尾,让所有水晶失色。

    他执起一株水晶花,花心幽光明灭。

    这是他的侍女,从儿时便一直照料他,她笑起来脸上有一对酒窝,看起来温柔天真。

    他祈求老龙王,将她赐给他为妻,为他孕育子嗣。

    一介侍女,为龙子倾慕,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为何洞房花烛夜,那可爱的酒窝消失不见,只剩惊恐与憎恶的苍白。

    “我抱着她,安慰她,”他唱歌般轻声叙述,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倾诉于这亡灵冢。“又问她,姐姐,你不喜欢我吗?”

    花心的光芒颤栗,倒影他无暇容颜。

    “她却求我,让我放过她。”

    良久沉寂,水晶交织,光影如梦,亡灵低吟伴唱。

    “后来她死了,被腹中我的孩子吞噬,我最后见到她时,她白发苍苍,皱成小小一团,只有肚子饱胀,丑陋不堪。我看着龙子撕开她的皮囊,她张着掉光了牙的嘴,嘶吼哀嚎,我看着孩子撕食她的血肉,才明白原来我也是这样出生的。”

    潜藏角落的黑暗蠢蠢欲动,随时都要冲上前,将唯一的活物蚕食殆尽。

    多高贵的女子也承受不得这种折磨,容颜凋零,风华湮灭,从内部崩坏,腐烂,尊严尽失,仿佛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匍匐求死,又求死不得。

    龙子们背负杀孽,因此而生,自当因此而亡。

    “螭吻?”

    他倏地起身,看向洞口那抹光。

    “大哥?”

    囚牛走进来,对他伸出手,“不是说了吗,此地不可久留,会被亡灵侵蚀。”

    螭吻乖顺握住大龙子温暖的手掌,囚牛将他拉起来,托上臂弯,向洞外走去。

    “哥,”螭吻将头抵在囚牛额顶,声音软糯:“我帮你杀了他。”

    囚牛收紧了怀,低声道:“傻孩子。”

    睚眦梦见自己发现了一座金山,满山都是金土、金树、金花,他当机立断要把这山搬回去给灵凰,于是他把山抱起来,兴冲冲往无上宫赶,但是跑了一夜,累的他气喘吁吁,还是没到家。

    怎么回事?

    难道他老了吗??

    他原地歇了一会,这金山反而越来越重,压的他喘不过气,双腿也不知为何不听使唤。

    他是不是该把饕餮叫来?

    这也太沉了!

    就在这气急败坏的不甘中,他醒过来。

    “梦啊…”

    这才对嘛,他怎么可能连座山都搬不动。

    而胸口的沉闷丝毫没有消失,他低头时险些跳起来,原来是灵凰睡在了他身上。

    听闻盘古开天地的时候,乾坤分立,混沌消散,盘古被这光景震撼,眼珠都蹦了出来,才有了太阳月亮。

    睚眦的龙眼蹦出来不知道能变成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他努力稳住心神,四下看了一圈,这是无上宫他的寝殿,昨天他带着灵凰在风缱宫喝多了,晕乎乎被人送回来,然后霸下把他们俩一块扔进了寝殿…

    好个霸下,看老子扒了你的壳!

    不对不对,现在已经不是扒了霸下的问题了。

    他和灵凰被扔进来然后呢!

    然后呢!?

    他抬手,抚上她的背…

    还好,有衣服。

    再摸摸自己…

    很好,衣服也在。

    他松口气,应该没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于是他放任自己瘫在床上,平复自己受了惊吓的小心脏。

    还好只是睡了一觉,不然他要把饕餮霸下都扒了。

    等等…

    只是?

    睡了一觉?

    他的脸忽的充血,眼睛直直盯着金色龙纹的账顶。

    他和灵凰睡了!

    心脏登时如夔牛乱撞。

    灵凰不满呓语了一声,蹭了蹭,又没了动静。

    然而睚眦平复不了自己的心跳,也平复不了自己□□的小老弟。

    他双手抬起,僵在灵凰腰侧,又放下,默默抓紧床褥。

    如坐针毡?

    不,他分明又觉得很快乐。

    “怎么醒这么早?”

    灵凰咕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但眼睛依旧放弃挣扎般闭着。

    “不…不困。”他低头,看到她毛绒绒的发旋,和小小的精巧的鼻尖。

    “哦。”

    半晌没了声息,灵凰趴在他胸膛,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好像又要睡着了。

    睚眦踌躇片刻,下了决心。

    “灵凰…”

    无人回应他,也没人阻止他,于是他继续道:

    “同我成亲吧。”

    这话如惊雷在灵凰耳侧炸开,她缓缓抬了眼。

    “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你还是无上宫的神,我只想宣告天下,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他生平头一次说话那么轻,毫无底气,但坚定不移。

    “你可愿?”

    等待的每一秒都仿佛在深渊又落一分,心也在山火里零落,无所归依。

    来一个痛快吧,让尘埃落定。

    “睚眦,”

    她声音如甘泉,熄灭了燥火。

    她撑起身,拉着他出汗的手掌,望进他的眼睛里,亲吻他的指尖。

    “做你想做的事,吾愿。”

    尘埃落定。

    他拥抱她。

    曾经他的执着只为珍宝,今后他的执着也只为珍宝。

    他要护他的珍宝一世,予她所喜,斩她所恶,至死方休。

    狻猊虽然不讨厌灵君这个人,但是希望睚眦还是别带她来了。

    他们三人喝酒的时候,也许是没人陪嘲风对侃,也许是要防着睚眦抢东西,总之龙三子不至于醉成这样。

    睚眦同灵凰走后,他化作原型,一条大虫一样在高台上打滚,非要带着狻猊起飞。

    已经闹腾大半夜了。

    侍从们拉扯不得,劝说不动,一个二个焦头烂额。

    最终狻猊耐心耗尽,将佛珠摘下,薅着龙角,把他揍了一顿,他才乖乖变回人形。

    “来人,把他抬回寝殿。”

    狻猊拂手挥了挥衣袖上沾染的酒气,欲拿起佛珠时被嘲风拽住。

    他蹲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俊逸的双颊红扑扑的,笑得憨傻。

    “我把最好的酒杯藏起来了,老五最喜欢的杯子,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是不是很聪明?”

    狻猊讨厌醉酒之人的失态,不过嘲风是例外。

    他摇头轻叹,却又弯了唇,夜色中明月皎美,可望不可及。

    嘲风满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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