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有了想法,江闻歌却不敢贸然告诉池见,一来因为人生地不熟,怕坏了营地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二来是怕池见没有真正准备好要走上这条路。

    毕竟战场上面对的是真真切切生与死的压迫,是茫茫淋漓的鲜血,是对家国的热爱与坚守,这些东西无比沉重,因此也会让人产生畏惧,有了畏惧就会动摇,他想要确定的是池见见到这些会不会动摇。

    如动摇就及时止损,寻找其他出路,若依然坚持,那就义无反顾,直上巅峰。

    这也是他选择让她一起从军医开始做起的原因,伤兵营就是能让她确定是否愿意去直面未来命运的最佳去处。

    所以两人简单休息了一夜,就决定去往伤兵营。

    路上又经过演武场,两人就在场下驻足了一会,江闻歌望着台上比武的人:“姐姐,你看他们的招式你能破解得了吗?”

    “大部分的招式能拆,”池见点了点头,“拆不了的就直接用力气乱打一通,应当能赢。”

    “那就好。”江闻歌转向她,笑了笑,“姐姐,我心里有数了。”

    “什么?”池见疑惑他怎么忽地问到了这个,还跟那些男子比较了一番。

    江闻歌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姐姐,我们先去伤兵营吧。”

    她之前已经和江闻歌约定好,到了军营里听他安排,所以也没急着问他后续的安排,更不敢贸然行动,因而跟着他去往伤兵营。

    伤兵营隔他们的住处不算近,位于整个营地的东北方向,离其他地方也有好长的距离,原因显而易见,离得老远也能听得到里面传出来的哭泣与哀嚎。

    到了里面情况就更加不乐观,伤兵们躺的躺、坐的坐,有缺胳膊少腿者,有被刺瞎眼睛的人,有被割下了耳朵的人,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血腥味……总之,无比惨烈,如果不是见惯了的军中大夫,其他人还真的受不了。

    池见进了营还没待够一盏茶的功夫,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没忍住冲到外面,吐得死去活来。

    营里的唯一一位大夫,正好在一边为一位伤兵换药,发现有人进来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和其他士兵齐齐望向他们:“这位姑娘还是出去看看同伴的情况吧。”

    江闻歌犹豫片刻,留下一个饱含歉意的眼神,就追出去查看池见的情况。

    他几步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背,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池见的呕吐感已经消退了些,俯着腰摆了摆手道:“没……没事,让我待一会再进去。”

    那位男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直径来到他们身边,江闻歌不知道他的称呼,俯身行礼道:“先生,我们是刚进营的大夫,这位姑娘是我的姐姐姓池名见,我叫江聆,不知您贵姓?”

    大夫道:“免贵姓陈,陈悯凡。”

    江闻歌道歉道:“陈大夫,方才是我们失礼了。”

    陈悯凡和江闻歌之前一样是个面瘫,冷漠地观察着两位女子:“女子不该来军营里,就算是大夫,也不可。”

    他语气里没有恶意,相反是劝说的感觉,江闻歌微微笑道:“多谢陈大夫好意,只是我们都到了营里,还未帮大家做些什么,就随便回去实在不妥。”

    “随便你们,”陈悯凡懒得继续说下去,“我才不会管你们,但伤兵同样是人,还望能尽心尽力。”

    “那是自然。”

    陈悯凡说完就回去营中,江闻歌目送他离开,听见池见在他耳边问道:“小聆这位陈大夫也太冷淡了,以后我们能跟他好好相处吗?”

    江闻歌摇了摇头道:“才刚认识,好不好相处还要等相处了才知道,我们现在只需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好。”

    “可我不会医术,怕会拖你后退。”池见为刚刚的反应觉得忐忑,除了怕影响江聆,还害怕令里面诸位将士反感。

    江闻歌安慰地笑道:“没事的,你不是来当大夫的,你是要当将军的。”

    这话让池见心里有了底,她笑了笑,率先进了营中,对着伤兵们躬腰行礼,而后主动到了陈悯凡身边道:“陈大夫,方才是我初来乍到失礼了,我虽不会医术,但为将士换药翻身、浆洗衣物绷带等事宜我一定尽力而为。”

    陈悯凡回首看了她一眼,复远远地看着江闻歌,只见他正冲身边的女子盈盈一笑,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惹得一众伤兵心颤不已。

    笑过后,江闻歌就近走到一旁的伤兵床前,轻声询问他的伤情。

    陈悯凡收回目光,垂眸问道:“你不会医术,你妹妹会吧?”

    “是,小聆医术不凡,我们一路走来她救了不少人呢,”池见自豪道,“她会尽心竭力协助陈大夫你的。”

    陈悯凡浅浅地点了点头,淡然道:“那你去帮她吧,在下这里不需要有人跟着,她那边的士兵们都需要换药。”

    “是。”

    池见回到江闻歌身旁,看他正为一位士兵换腿上的药,一边还跟他交谈道:“阿习,你这腿是怎么伤的?这也太严重了。”

    叫阿习的小兵被江闻歌看得羞涩,布满细小伤口的脸颊微红,耳朵也鲜红欲滴:“就……就被西戎兵踹倒在地,踩……踩断的……”

    江闻歌叫池见将青色瓷瓶递给他,继续跟阿习道:“那日后再上战场,千万要小心些,幸亏没有伤到根骨,不然以后可就站不起来了。”

    “嗯……好,”阿习不善言辞,欲言又止,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临近的伤兵截过了话道:“阿习你脸红什么啊?”

    “我……我……”阿习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不知道要怎么回怼过去。

    其他士兵也齐齐揶揄他:“哎哟,阿习害羞了,毕竟也到成亲的年纪了嘛……”

    “阿习怕是没见过几个姑娘吧,羞成这样,哈哈哈……”

    江闻歌和池见也忍不住笑了笑,更是羞得阿习无地自容:“谢谢……谢谢江姑娘。”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江闻歌起了身到旁边,一边道,“你就安心休息着。”

    临床的人头上缠着绷带,脖颈间挂着手臂,腿也伤了一只,但他的精神尚好,揶揄完阿习,就迫不及待地跟江闻歌和池见道:“两位姑娘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江闻歌正在他背后,帮他解头上的绷带,池见答道:“我们从帝都来的。”

    “我也帝都来的,我叫李大壮,”那伤员听是同乡,精神更加活跃,“能不能劳烦姑娘跟在下说说,帝都最近有啥新鲜事啊,我可想家了,还想我娘呢,我这回可差点就死了呢?”

    池见将江闻歌要的药递给他,跟李大壮道:“我和小聆是四月初离的帝都,一路到这里已经过了有六七个月,我们所知晓的新鲜事现在已然算不上新鲜事了。”

    “嗐,无妨,”李大壮道,“乡音无改嘛,讲讲你们一路上的见闻也行呐。”

    池见以眼神询问了江闻歌,见他也是一副等着听的样子,也就将一路行来娓娓道来。

    一番交谈结束,池见已经和许多伤员相熟悉,更知晓了他们的伤都是怎么来的,之前阿习的被踩伤已经是很平常,他们当中有与人缠斗被咬掉鼻子耳朵,被一箭射中躯体的各处,被战马踢断了骨头、被刀枪削去手臂或腿……

    因为他们,战场慢慢在她眼里变得具像,硝烟四起,厮杀哀嚎不断,血、汗、泪几乎能汇聚成流,奔袭的战士与战马踏过沾了血的泥土,踩过敌人与同胞的尸体……

    那般种种令她心神巨颤,眼前的伤员更是直接将战争的残酷展现在她眼前,她渐渐明白了江闻歌带着她进伤兵营、放任她与伤兵们交流的意图——要她决定好要不要面对那些残酷的一切。

    江闻歌没有直接告诉她战争、战场是什么样的,更没有强硬的阻止,她一边暖心与这样的体贴,一边也真正的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去面对与承担。

    忙了这一整天,江闻歌和陈悯凡一直在照顾病人,池见的时间都花在了和伤员们交谈,将近告别,有人终于忍不住道:“伤兵营里来了你们两位可真是在好不过了,陈大夫虽然医术不错,人也不错,可就是太闷太冷了,每每他过来我都不好意思问我身上伤的情况。”

    “哈哈哈,我也是啊……”众人一通附和,惹得一阵哄笑。

    江闻歌到处寻觅陈悯凡的身影,却见他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听母亲描述过在军营中当大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觉经历的生死多了,大抵也会像他一样麻木。

    所以他不觉得他闷,只觉他应该看得再开一些,也就不至于这么痛苦。

    池见和诸位伤员告别完,就和江闻歌一起回主处。

    江闻歌问道:“姐姐,看了这么多也听了这么多,你还想继续下去吗?”

    池见举头望向星空道:“让我再想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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