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十方收回目光,淡淡道:“行,再数三下,一定折回来,一,二……”她再望时,远处大门已经紧闭,书呆子也出了视线之外。

    她跳下墙快步跟出去,又撞上孙柳,孙柳见她也锁眉抿嘴,一脸杀气,知道二人一定斗气了,更加不敢多嘴,只在旁边冲门童打了个手势,叫他把门打开。

    佟十方一路冲出孙府,赶到树林当中时,左右已不见了书生的人影。

    她心里正焦急,忽得听见身后灌木中传来簌簌声,她警觉地摸向刀柄,却见一颗奇大无比的脑袋猛然顶出来,头发上插着几根草叶。

    陈赝生一改方才盛气,咧嘴憨笑道:“这招落跑的招数如何?又生动又自然。”

    他一笑,两根眉毛就舒展作一根,眼睛活像两条僵死的虫,脑袋又圆又方,又傻又蠢。

    一股邪火冲上天顶,她冲冠眦裂,抽刀向他脑门挥下,大呵一声:“三!!!!!!!”

    陈赝生抱头钻回灌木,灌木与他一同瑟瑟发抖。

    她的刀劈在灌木丛上,从中裂开一条缝,陈赝生轻轻抬起头,目光惊慌失措,像只可怜田鼠般望着她,颤颤巍巍问:“什、什么三?”

    她胸脯上下起伏,脸颊绯红,整个人气喘吁吁,刀尖缓缓下移指向他的鼻子,“赞,我是说赞,干得漂亮,不过下次记得提前商量。”

    收了刀,佟十方走到与李三粗和了色分别的地段,含指吹出两短一长的哨声,就见两人从远处灌木内奔出,一见陈赝生便上前重重拍他的肩。

    “哎呀!陈老弟还活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高中哈哈哈哈!”

    佟十方阴着脸从三人身边走过,“收拾东西赶路,再不去雁门关一定落榜,我说的。”

    正说着,她耳廓一动,听见正有人向林中来。

    “上树。”

    她抓住陈赝生,与了色各自飞隐在一处树冠中,李三粗体大,一个翻身滚回一旁的灌木内。

    片刻后就见几人快步从林中穿过,向孙府奔去,为首的正是良知秋,他面色肃穆,手中正抓着一小片残破的长毯。

    糟了,她只以为会烧的精光,没料到却熄灭了留下一条证据,她更没料到良知秋竟会查的这么快。

    良知秋一席人走远后,她隔树问了色,“出了江州城往哪儿走?”

    了色重新攀爬上树,从树顶探出头望着远日,回道:“要往西北走。”

    “三粗。”李三粗从灌木里冒出头,便听她嘱咐:“你护着他二人往西北走,我到时去追你们。”她又叫住陈赝生,“把那把机关弩连带一只弩|箭给我。”

    陈赝生取出机关弩和箭递到她手上,自己却不松手,一个劲地问:“你又回去?回去做什么?”

    佟十方也不回答,夺过机关弩就向良知秋一行人追去。

    孙府门前,良知秋已站定,身后几位衙差却显得有所顾虑,站的很远始终不肯上前。

    “大人,这……这可是戮王亲兄弟的府邸。”

    良知秋冷声道:“这条线索可是你们亲手追查出来的,难道就因为忌讳戮王,不肯上前一探?”

    一人怯怯道:“若那群匪徒真是戮王兄弟的人呢?”

    “那还用问吗?”另一人低声接话,“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良知秋冷目扫视过去,“若是出事,用不着你们担着。”

    正说着突然从宅院侧面行出一辆高大马车,停在众人面前,孙府府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柳快步行出,后面跟着戮王。

    三人见门外光景,均是一愣,却是戮王先行绕过马车,行至良知秋面前。

    “千户大人,可巧,本王正要去衙门寻你。”

    硬生生撞到正主,衙差们吓得拱手俯腰,不敢抬头直视,良知秋则利落的上前一步,作揖道:“见过戮王,不知王爷寻下官何事?”

    戮王扶起他的手,温和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听老府尹告状,说你霸占他江州地牢关了两个棘手之人,他一把年纪,也少遇到那等恶人,受了些惊吓。”

    良知秋即刻回:“下官正为此事而来,昨夜有个莽匪进去打伤更夫,锁了衙差,还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一帮人搅的神魂不定,又把下官抓来的两个嫌犯劫走了。”

    孙柳大惊道:“江州地界何曾出过这种事简直无法无天了,可有人看过那匪徒的样貌?”

    “良某与她过了招,她是个武功奇高的江湖中人。”他边说边小心打量孙家二主,“她几次插手官府的事,良某怀疑她是为人所用,她昨夜作案时,不甚留下一块毛料织物——”他边说边从腰后摘下那块毛料。

    他将毛料举至半空,供众人端详,却不想一支带火的弩|箭从他脸侧呼啸而过,一下射中他手中的毛料,那毛料脱手飞出,被钉在了地上。

    弩|箭箭头上缠着一条红布,里面裹着一大块红色的口脂似的油膏,布烧没了,油膏瞬间融化浸在毛料上,火苗登时旺起。

    衙差们第一时间挡在府门前,拔刀冲林间胡乱的高喊着:“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

    戮王睹见那箭,连忙将孙柳挡回院中,“此事与孙府无关,希望千户大人好生处理。”

    大门即刻一声合上,孙柳的声音在门中响起来,“大哥!我两位恩公还在外头呢!”

    良知秋连忙上前踏火,拯救证据,然而鞋上却沾到厚厚的油膏,鞋底也一同烧了起来。

    他匆匆跺灭鞋上的火,再去踩踏毛料时它已烧的不成样子,看不出原始纹路模样了,证据毁了。

    他心中盛怒,双拳紧攥,回头望向幽暗的林间,可是哪里还有人呢?

    好在那只支弩|箭并不易燃,并没有被完全烧毁,他将它取出,指腹抹去表面的黑灰,发现这箭十分特别,尾部原本是箭羽的地方却是薄如纸的刀片,幸亏方才偏了些,否则蹭到他的脸便足以划开一条深深地血口。

    他将那支箭收回腰间,远处追来一匹急马,那衙差滚鞍下马,抱拳道:“良大人,西城门下有人要硬闯出城!”

    良知秋对众人道:“跟我来!”

    却说佟十方出了树林便剑走偏锋,用轻功行走在江州城大小屋脊上,一路飞檐走壁赶往城门。

    到了城门前她在屋脊上猫下身,远远的便看见城门下乱作一团,李三粗身形高大雄伟很是显眼,他正甩弄着流星锤一次次接招,飞踢震臂一气呵成。

    虽然佟十方总说他武功拙劣,然而此刻一看,却也能从他拳脚之间打出一股魄力。

    李三粗已经抵挡了一阵子,眼下有些气喘吁吁,可是城门门洞下却再次涌出一拨守城兵。

    眼看他招架不住,佟十方就要起身奔上前解救,那群守城兵却突然止步,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叫住了他们,他们拔刀霍霍转身冲回门洞,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痛呼惊叫,不多时便是一片寂静。

    李三粗在城下将一切看得清楚,他只见一人从城外来,突然对守城兵发起攻势,不多时就将众兵打倒了一地。

    那人身形轻盈,动作却狠辣,虽没有武器,但是出拳必中,绝不拖泥带水。

    李三粗将牛眼一瞪,这不就是那天衙门墙头上看见的灰衣人吗?

    见灰衣人欲要走出城外,李三粗连忙拔腿追去,一面收流星锤一面喊:“英雄!好汉!你何以二次出手相助?留步!不留步你留个大名也成啊!”

    佟十方所在角度刁钻,看不见门洞下的光景,连忙要跳下屋檐追上去,却在此刻身后碎瓦一声脆响。

    有人悄无声息飘至她身后,来者不善。

    她果断的抽刀转身,正好扛下迎面击来的狼牙锏,随后二主各受冲击飞退三步。

    下面的街道甬巷中再次涌出一群衙差和守城兵,将快要追出城门的李三粗团团围堵。

    佟十方为李三粗心急,凶道:“良知秋,别欺人太甚。”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良知秋面色冷峻,下盘发力向她奔来,足步将乌瓦纷纷震碎。

    佟十方一不想伤了他,二不想伤了刀,立刻翻身飞下屋檐躲闪,良知秋穷追不舍,也飞追下来。

    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抓自己,佟十方不再多想,翻刀以刀背相接,二人之间一阵铿锵乱响。

    她且战且退,高喊一声:“三粗!他们呢?”

    “藏着!”李三粗含混回了一句。

    狼牙锏击向她手臂,她一时分心,被刮破了衣服。

    良知秋不觉得愉悦,反有些恼火,生冷道:“分什么心,要打就好好打。”

    佟十方被他这句反呛逗笑了,扭了扭酸疼的肩,“行,是你说的,不过你要是输了不准哭鼻子。”

    良知秋自小武艺超群,弱冠之后便被选入锦衣卫所,操练至今不过短短三年便因屡屡获功获得锦衣卫千户一职,更是十四所之中最年轻的千户,未来可期。

    但是锦衣卫所上下总会传出一些论调,譬如认为他是靠爹才晋升的如此迅猛的。

    他最厌人人将他看做乳臭未干的小孩,所以事事主动,案案争先,拼劲全力。

    佟十方这一句话可谓点到他心结,他将狼牙锏横在眼前,再次旋动机关,只见锏上狼牙竟又探出一寸长,颗颗如尖锐的弯钩,在天光下发着灼眼的冷光。

    “动手前多问你一句。”佟十方道:“这回要是再打裂了我的刀,你赔是不赔?”

    他沉声道:“我赔。”

    “拿赔什么呀?”

    “你要钱我就赔钱。”

    “这回我不要钱了。”

    这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他警惕起来,“那你要如何?”

    这侠女盈盈一笑,又利又媚的眼眸含住一线光,“把你赔给我吧。”

    良知秋心口没来由的一颤,握锏的手松了松,“你这——”

    他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字,佟十方却陡然翻脸,一刀冲他腹部飞来,他立刻下锏格挡,并快步后退。

    她脚下则如踏浮萍,又轻又快,步步紧追,配合那把明灿灿一心要破人腹肚的刀,显得杀气腾腾十分骇人。

    良知秋总算有所见识,刀剑榜榜二的功夫竟是如此,他这回未能看清她的走势,只觉她不断变换方位攻他腹部,那一把弯刀风驰来电掣去,最后在他眼里却只成了一道道飞来闪去的白影。

    一招一式之间,他已有些乱喘,她却吐息自如,居然还分心问他:“你已得了我那只箭,怎么不去追查我背后的组织?”

    “你的组织我要查,你我更要抓。”

    “好的很。”

    她突然改变招式,侧刀向他右肩颈砍下,良知秋连忙抬锏相搏,哪知她却能腾出另一只手,五指并刀劈在他左侧颈上。

    佟十方这一下下手很重,劈在他两处穴位上,寻常人早已昏厥过去。

    良知秋不出意料眼前一黑,但他毕竟功底不浅,即便身体一时失衡,他也不过是单膝跪下,一手扶膝,一手扶锏,始终强撑着。

    “佟、佟十方,我记住你了。”

    “你就该记住我。”她抬起手又是一劈,这才把他彻底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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