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居然敢如此嚣张,见她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雄狮只觉受辱,并指朝她面门一指,“今日不取你人头我誓不为人!摆阵!”
百轮堂众人听命,手中转轮飞速旋转,向身下地面一划而过,立刻滚起更大的尘烟,他们便借势向外散开,将身子再次隐没在黄风中,只有那些金转轮在云烟雾饶似的风里若隐若现。
雄狮双手持轮扑来,佟十方也没客气,横刀奔赴迎战,哪知这时身子忽然一钝,卡住了。
唉?
原来是九郎敢上前来,伸手一把将她后腰擒住了,他使劲将她拉到身边,“去后面,让我来。”他话音未落,身体已如弦上箭快一步出击,铁脊枪飞出袖口与飞转的巨轮撞击在一处,登时一片花火四溅。
短短几招之下雄狮就脸色微变,不妙啊,这小伙根本就是深藏不露,别说佟十方,打不打的过他都成问题。
今日怕是找人麻烦反而令自己一头撞入麻烦里。
他被九郎的铁脊枪逼的很是狼狈,不断闪躲,原本为了撑住面子,他还努力躲甩了一阵子,过了二十招之后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急忙高喊一声:“出阵!”
一呼百应,黄风里飞出无数金转轮,从四面八方的不同的角度向九郎逼近。
但见九郎侧耳听风,下身未动,只有上身在俯仰之间快速变幻,手中铁脊枪在空中来去,却并不是在与金转轮相击,而是以力借力,用脊枪的凹凸面擦过转轮的外齿轮,使转轮的攻击方向出现偏差,纷纷绕着他脊枪转了半圈就飞回到黄风中去了。
百轮堂众人显然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自己甩出去的转轮怎么没飞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转轮会向自己飞来。
四面的黄风里顿时传出惊呼和惨叫,风里卷出细细密密的血雾。
雄狮堂主骇然不休,这小子的反应速度邪门的好,武功虽看不出是什么门路,却又觉得似曾相识,也不知用的什么章法,不行,得想办法把他支开。
“你这是干什么!”他壮胆似的大吼一声,“这是我和佟十方的恩怨,其他人莫要插手!让开!”
九郎哪儿会听他的,他只将脊枪举在眼前端详,似乎上面的每一个划痕都比眼前的对手更重要。
“我不让。”
“好小子!”狮怒吼一声,手中红转轮化作半空一团血红,电掣般飞出,转轮四周的急速气流将风沙都从中切开。
九郎正要接招,却有一人夺步先一步奔出,当然是佟十方了,她快速的瞥了他一眼,“臭小子,姐姐不感兴趣的仗才轮得到你呢。”
青雁弯刀锋利的刀刃与红转轮高速旋转的刀齿在半空相接,发出刺耳的嗡鸣。
这转轮设计精妙,内有乾坤,借着风势竟转的更快更急,没有消停的意思,佟十方心道这又是个不符合物理学的东西。
这东西转起来就没完没了,若是放它走,只会任它重新飞回雄狮手中。
她没有如九郎那般借力打力,而是刀身一侧一旋再一拍,一套动作起承转合行云流水,竟就将那红转轮飞快的拍入脚下黄土,转轮瞬间旋入土中,无风无气,自然就不再动了。
“我的宝贝!”雄狮眼看她将转轮从土中挑起丢在地上,险些就要奔来,“还给我!”
李三粗在后直叹,“还真是个好宝贝。”
佟十方闻言抬腿将转轮向身后一踢,踢到李三粗身侧,“拿好,从今日起这个就是你的了。”
见雄狮气急要甩出另一只红转轮,她忙道:“另一个你也不想要了?”
雄狮一迟,又觉得愤懑难平,还想出招,但就在这迟疑的片刻中,佟十方已经电掣般逼到身前,她横刀向他胸口一拍,雄狮只觉胸口闷痛,急退数步倒在地上。
他咬牙还想起身,肩头却被佟十方一脚踩的结识,那把青光闪闪阎王刀已经逼到鼻端上。
风吹的她面纱扑朔不定,一对眼睛却夺目摄魂,“你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明知打不过还敢来为赵知青报仇。”
“我呸!我堂堂七尺……是八尺男儿会打不过你一个小女子?”
看来是她误解了,人家压根不觉得自己不如她。在这个男女完全不平等的世代,不相信女人在男人之上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数江湖好汉都觉得她那江湖第二是用歧途换来的。
佟十方懒废口舌,“那还要再打吗?”见他目光闪躲不接话,她才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切掉你兄弟赵知青的右手?我本来已经放过他了,想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但他偏要用暴雨梨花针暗算我,按照我的暴脾气,砍掉应该是他的头而不是手,我放过他第二回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胡说,我赵大哥乃是一门之主,坦荡光明,我们之间情义深厚,乞是你这种女子可以挑拨离间的!佟十方,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真来路!你的恶名和你那见不得光彩的过去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了!”
佟十方盘臂蹲下身,村口老太太似的凑上前,“快说什么恶名?”
“还在这装,自你的画像被公布于天下,就有人认出了你,你就是天山点苍阁的余害,你就是当年被沈烟桥追杀而逃的那个佟无异!”
《华严经》云:十方空无异,众生起分别,如是取如来,虚妄不见佛。意思是万法皆空,众生的本源自性清净,但是众生执著于生生灭灭的幻象,如此求佛则茫然无所得。
这是佟铃特别喜欢的一句话,她提醒自己这一生就是虚假,随时可以生灭的幻象,所以她给笔下的主角取名就叫佟无异,字十方。
行走江湖自然用着“十方”,那“无异”的设定她早就不记得了。这有什么,毕竟每个作者都曾经忘记过自己的设定。
但被这npc一提醒,她算是彻底回忆起来了,“佟无异确实就是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雄狮似乎忘了疼痛,猛然撑坐起身,“我的表妹,我最爱的姑娘当年就在点苍阁中做侍奉,原想着能拜入天下第一阁,没想到居然死在那场混战中。”
她回想愣了一下,才想起点苍阁是佟十方的出身门派。
“请问,她是我杀的吗?”
“不是你杀的,那也是因你而死,若是你主动站出来赔罪,让沈烟桥消了那口恶气,哪里还会有那场混战!要不是她死了,我也不会落入江湖,我盼了五年,就是想抓住你给我表妹报仇雪恨!”
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谁是沈烟桥?”
“亲娘耶怪不得他要杀你!”雄狮简直感到不可思议,“杀得好!你把人睡完就扔,现在居然连人是谁都忘记了。”
睡了?睡了!等等,她居然有过这种好事?
“咱走江湖的讲究的是什么,责任和担当!你这就是没有责任更没有担当的表现!”
李三粗大老远的冲过来,拳头已经冲到雄狮鼻骨上,“你他娘的别造谣生事!玷污我大哥的清白!小心爷们儿我一拳打的你四分五裂。”
两个同等级的壮汉正吹鼻瞪眼,却听佟十方口中悠悠飘出一句,“我那不是风流惯了忘记了嘛,真不记得了。”
“你还有良心没有?他可是你最小的师弟!你这女|淫——”
李三粗将沙包大的拳头用力塞进他嘴里,“给老子闭嘴!”
佟十方心肝颤了颤,缓缓扶着李三粗的肩站起了身。
五年前的佟十方多大啊?好像才十六七,她的师弟该是多大?苍天呐,虽然眼下是古代,十三四岁完全足以成婚产子,但是她这条现代的灵魂真的接受无能。
转念一想,这又关她什么事,凭什么佟十方享受过了,却要她佟铃现在受苦还债,她偏不。
黄风仍旧呼啸不止,似乎将世间尘土都扬上了碧宇。
陈赝生起身走到九郎身侧,在他耳下啧啧作声,“这回见她,我原还以为她是有可取之处的,现在这么一听,果然是风流薄情的典范,难怪你记恨她这么多年。”
风呼呼吹,九郎的眼中像是毫无情绪,又像是经由波翻浪涌之后换来的平静。
他原本不打算露出真容,却还是露了,他自问是不是仍有一些希冀,希望她能一眼认出自己,如果她一眼认出自己,他是不是就会立刻心软放过她?
可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盼望,真像个傻子。
不是早料到了吗?当年不就已经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了吗?现在不过是再一次从她口中确定了答案,然而早已尘封的裂痕再次传出细微的即将崩裂的声音,使他感到一阵胸闷,惶惶不安。
他静静转过身径直走入了黄风中,背影瞬间被黄风淹没。
陈赝生见他情绪不对,连忙赶上去追他,“喂喂风尘越来越大了,你去哪里啊?”
那动静引起了佟十方的注意,她将雄狮留给李三粗,“看好他,我去看看。”
西北黄风吹得人晃晃悠悠,她走入风中闻声半晌,才找到陈赝生的位置,但也只剩下书生了。
“谁走了?九郎兄?”她上前拍拍他的肩,“他人呢?”
陈赝生讷讷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佟十方哦了一声,“不用奇怪,江湖里到处都是怪人,想起一出是一出,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他走他的,但是你一个人别给我瞎跑。”
她拉着陈赝生往回走,一股劲风从背后吹来,她忍不住回头朝九郎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
“大侠还望什么?”陈赝生晃了晃被她牵住的手腕。
“他真的什么也没说吗?”
“没有啊,闷葫芦似的。”
这风像是从地狱吹来的,无止无休的,佟十方回到原处对雄狮道:“看来是捱不过这场大风了,你我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说,杀不杀你,就看今夜,你老老实实,我就也老老实实。”
雄狮知道自己死活打不过,红转轮又被李三粗夺走一只,为了挽尊他便借由大环境不利的原因,答应收兵不动,把手下还活着的人七七八八召集起来,和佟十方四人一同迎风寻路。
刚走出去小半程,雄狮忽然平地一声吼,把旁边的李三粗吓得一颤,手上转轮险些甩出去。
“你干啥!喊的大声了不起咋的?”
雄狮瘪了瘪嘴,道:“刚才路上绑了一小子就丢在刚才的土包后面,差点把他忘了!”
几人又折返回去,果见不远处有一个土包,一人被五花大绑丢在后面,浑身盖着一层不薄的黄土,灰头土脸的,口中还塞着一块脏兮兮的汗巾,见几人靠近他立刻奋力打挺。
佟十方眯着眼凑近了些,眉梢一挑,就是不动声色。
雄狮上前将他解绑,那人便猛然扯下口中汗巾不卑不亢正色训斥起人来:“好一个以多欺少的百轮堂,卑鄙无耻倒是代代相传!”
“这位小兄弟我是专程折回来给你松绑的,你有点良心没有?得,早知我不管你了,让你躺在这沟里给黄土淹死得了!”
“本公子需要你救?本公子天生就会缩骨功!再多小半刻本公子自己就能解绑了!”那人傲气的厉害,气鼓鼓的抚去两袖尘灰后转身就走。
他这一猛转身,正与佟十方脸对着脸。
佟十方五指探出一把掐住他喉咙,“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竹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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