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隧南面城下。
公孙修抬头望了眼辽隧城头的魏军旌旗,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对杨祚道:“派铁头兵跟工兵冲锋!”
杨祚大声道:“是。”
旋即亲自擂鼓,八百名燕军中的铁头兵手持两面盾牌,另外八百名燕军的工兵各持短铲、铁锹,一共一千六百人冒着流矢冲向城脚。
胡遵只瞧得又惊又疑:“这是什么攻城方式?”
魏军举起滚木、石块向下投去,弓箭手更是不断向下射箭,燕军的铁头军两两一对,铁头兵抵挡敌人的流矢,工兵则疯狂的用短铲铁锹挖辽隧城脚的土,八百支铁铲翻飞,都拿出了愚公移山的劲头。
燕军弓弩手城上列阵,以破天驽射向城头,掩护城脚下挖土的燕军。
双方激烈争战,铁头兵有盾牌掩护,魏军任由流矢如何射下,也挡了个严严实实。
胡遵大怒:“燕军狗贼是想挖掘地道入城?简直痴心妄想,居然用如此笨的方法。”
他目光望向一旁的滚石,每块足有二百余斤重,当即双手捧起滚石,向城下砸去。
“崩”的一声,滚石砸在铁头兵的盾牌发出巨大的声响,二百余斤重的滚石,以及城上城下十几丈的落差,威力更加骇然。
铁头兵当场被砸得骨断筋折,倒在地上,埋头挖土的工兵暴露在靶子下没有任何的防护,被城上的魏军射杀。
公孙修神色微微动容,皱眉道:“此人似乎天生神力。”
杨祚曾和胡遵交手了七八个回合,点头道:“他是司马懿的部将之一胡遵,那柄大刀当真是泼水不进,卑职和他交手几个回合都颇为吃力。”
“神力也没有用了,双拳难敌四手。”
公孙修当即命人加紧用床子弩攻城,压制城头上方的火力,给城脚下挖掘墙角的工兵解燃眉之急。
五日前是魏军攻城,燕军守城。
五日后攻守之势再变,仍然打得不可开交。
胡遵抱起又一块巨石准备投下去,杨祚冒着流矢亲操破天驽,对准了他射了过去。
胡遵眼看一箭当胸射来,将巨石挡在身前,橛子箭被巨石的厚实弹飞,他也被这股力气撞得下盘不稳,退后几步,巨石拿捏不住掉在脚边,险些把脚砸得血肉模糊。
“可恶,我若下城,必亲斩你!”
他气得脸色铁青,心却不住地恐惧,再也不敢冒头举石,免得又成了活靶子,命魏军士卒加紧防御攻势。
在他看来,燕军要想挖穿出一条地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司马懿也瞧不明白公孙修的用兵,暗想:“如此打法,岂非是蠢人?士卒简直都成了我军的活靶子,在战场上边抗衡,边挖隧道,此等行径无异于是让士卒送死。”
城下的燕军死伤数百人,公孙修又派一批勇卒扑上去,拾起盾牌或工铲,完成未完成的军令。
很快,燕军工兵清掉了表面七八尺的泥土,铲子落下敲到坚硬的物事。众人大喜,又是一阵翻飞的挖掘,城墙地基下支撑的一排粗壮顶木漏了出来。
工兵各自拔出腰间的酒囊,里边都是黑黝黝的火油,尽数浇在顶木上,然后举起火把点燃。
火焰登时“呼”的一声,一排火焰连绵十几丈在城脚下燃烧,工兵又往火中浇油,火势迅速蔓延,直把所有的顶木都给点燃了。
做完这些,燕军的铁头兵和工兵各举盾牌向后撤回。
胡遵愕然不已,不明白这是为何,“怎么放了把火就跑?是何道理?”
司马懿瞧了一眼,登时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脸上变色:“遭了,快跑!南城要塌了!”
不由分说地往楼下奔去。
胡遵被这莫名其妙的话给说得毫无头绪,眼看年近六旬的司马懿健步如飞的奔下楼,身手矫捷不逊于年轻人,他也不敢逗留,快速沿着石阶奔下去。
辽隧南墙地基下方的夯土,早就在公孙修还没撤离前就派人把泥土挖空运走,已成了中空地带。
为防止挖掘中倒塌,每挖空一处,便用顶木充当千斤顶撑住城墙,连绵十几丈长的地基都是顶木支撑的。
燕军工兵挖去了掩埋的松土,把顶木暴露出来,立即便添油点火,烧毁墙基的唯一支撑。
火焰愈加旺盛,很快就把木桩烧得根根断裂,随着支撑墙基的木桩都断绝。南城楼上的魏军只觉霎时间地动山摇,不由自主的坐倒在地。
紧接着尘土飞扬,“轰隆”一声,厚实无比的辽隧南墙应声倒塌,城楼不及逃跑的魏军被尽数活埋。
南面城墙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长达十几丈宽,倒塌的城墙碎块堆在两旁还未塌陷可耸拉着的颓墙中间,成了能轻松攀爬的土山小坡。
杨祚只瞧得目瞪口呆,吃吃地道:“这——这也太厉害了吧?世子殿下,您,您略施小计,就把墙给攻塌了!”
不仅是他,全体的燕军及魏军上下,无不惊掉下巴。
司马懿头也不回地奔出十几丈远,身后的城墙旋即倒塌,地动山摇,沉重的气浪横推数十丈远,把他整个人掀在地上。
幸亏他常年征战,虽然年近六旬,身手还算是敏捷的,颤颤巍巍的爬起,回过头来,城墙已经塌下来了。
尘土飞扬中,脸上都是灰尘的胡遵心有余悸地望着倒塌的城墙,嘴角抽搐,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使了什么妖术?”
“不是妖术。”
司马懿拍拍肩上的尘土,皱眉道:“是釜底抽薪,老夫中了这小子的计了。故意丢下一座辽隧城给老夫占领,其实早将墙基底部给挖空了,支撑墙基的顶木烧掉了,墙也就自然而然的土崩瓦解。”
尘土缓缓散去,公孙修眼看城墙终于塌了,当即命令道:“率先登上土坡,把那儿给我占了!”
杨祚一马当先,身后五千燕军齐头并进,弓弩手飞速向城内射出羽箭。
胡遵呵斥魏军拦挡燕军的登城攻势,深知墙虽然塌了,可那几丈高的土坡是个制高点,率先占据才能把握形势,也跟着纵马登上土坡。
两人当场撞了个照面,杨祚为报先前的仇,马槊横扫直击:“乱臣贼子,先吃我一枪!”
胡遵接连闪避,也以长矛回击。
二人可谓斗得旗鼓相当,各自纵马在土坡上你来我往的相持。
十二丈宽的土坡相当狭窄,根本站不上几个人,双方各一百人便堵得水泄不通。
魏军胜在骁勇善战,几十年来一直都在操练作战。可辽隧被攻破城墙,一时间军心涣散。燕军则气势如虹,已列阵在前,大有视死如归之心。
第一轮冲锋,双方各有损伤,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冲锋,都为争夺土坡高地。
杨祚趁乱一枪刺伤胡遵左臂,马槊猛然拔出,枪头鲜血淋漓,胡遵拦挡不住,只得撤下土坡。
燕军气势大旺,杀奔入城,魏军只惊得人仰马翻,一时竟不能列阵。
司马懿祭出督战队,直接列阵在土坡三百步外,敢有退下土坡者斩,深知若是纵容燕军由土坡攻入城中,其威胁不言而明。
魏军死战不退,奋勇当先,倒也夺回土坡高地,随即又为燕军所夺,每当一方占领土坡高地不到半柱香,另一方即发动冲锋攻势。敌我双方的士卒尸首愈垒愈高,双方为了争这一个小小的缺口,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