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手疾眼快的捡起来,递回他的手中,笑道:“看来扶余国想通了,准备跟我大燕重修于好。”
公孙修心想这是搞得哪一出啊,暗思:“重修于好也算正常,联姻也正常,可这——这使臣带着公主到敌国前线联姻大婚的, 可当真是头一遭听说。”
他心中诧异,嘴上已经说了出来,道:“如此随意,岂非有诈?”
邓艾虽觉好笑,可也忍住了,肩膀有些颤动:“末将思来想去, 应该不会有诈。扶余国这一中间的心态转变,可谓一波三折。麻余王本来就是受了东川王的蛊惑,才跟大燕撕破脸皮的决裂,此为一变。后来又中了末将的迂回之计,让麻余王对东川王生恶,引发联军破裂,此为二变。
现在则又不同,麻余王已知中计,可我军已攻下百马城,灭高句丽如掌上观文,此大势已不可扭转。麻余王自然担心王上灭高句丽之后,再灭扶余国,眼下舔着脸请求联姻,那是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此为三变。”
公孙修跟邓艾从未见过麻余王生得是何模样,却早已将此人的心思摸了个明白,由邓艾这样一经分析,他倒也明白了扶余国的心思。
这是一个良好的信号, 意味着不再插手两国之间的事务。
公孙修咳嗽一声,道:“引见扶余国使臣到帐中,孤倒要看看他们的心意。”
亲兵领命而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帐中,过了一会儿,共有两名使臣,两人身子佝偻,年龄起码也是六十来岁了,一看到公孙修,赶忙行礼,齐声道:“扶余国牛加、马加,拜见燕王。”
公孙修一愣:“你们的称呼怎么怪怪的?”
牛加苦笑一声,跟身旁的马加对视一眼,解释道:“扶余以牲畜名字为官名,我二人分别是牛加、马加,朝中尚有猪加、马加二臣。”
他只听得想笑又不敢笑,暗想弹丸小国,连这样的大臣官职都取这样的名字,当真是一点逼格也没有。只得正经道:“二位牛马大臣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牛加道:“昔日我主受东川王蛊惑,杀害贵国的使者, 今当思虑,悔之晚矣,特来与燕王联姻, 永结同盟。”
公孙修点了点头:“孤早知贵国的麻余王是受东川王蒙骗,可又生怕东川王发现,不得已略施小计,把讨伐檄文给贵国,珠宝送给东川王。再趁间隙之际,潜军数百里,又急行军数百里,攻下了这座百马城。”
牛加一愣:“此城现在名为百马城?”
“此城由于缺粮,军中将士、降卒无粮可食,不得已杀战马分肉给众人,得以度过难关。为祭奠我大燕的一百六十四匹良马,都是为国牺牲的壮士,牲畜也有大功。孤改换了旧城名,称其为百马城。取名一事,不过是后来者居上,将来数代百年有人吞并此城,亦再可为其命名。”
公孙修平静地说道。
牛加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骇然不已,点头道:“我王祝贺燕王早日大捷,至于联姻一事,公主也已经在城中,晚上既送到王上的寝宫。”
公孙修心想麻余王办事也是火急火燎,可转念一想也无可厚非。
和亲也并非真的靠一个旷世美人公主,就能结两国之欢。各方面条件都谈到一定程度上,和亲只是双方的一个台阶。
后人总觉得一个美女就能决定两国的政治走向,出于浪漫的想法罢了,例如王昭君远嫁匈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事实上,若是匈奴不愿太平无事,十个王昭君嫁过去也是要打仗的,吴三桂铁了心要降清当走狗,也不是陈圆圆被李自成掳走了这个原因,而放清兵入关的。
公孙修明白,对于坐上了权力顶峰的男人来说,身边永远不缺美人,历史上所谓的“美人计”固然存在,可美人计能成功不是因为美人之美。
美人计成功的最低下限是美,而非取决成功的上限。
公孙修大摆宴席,犒赏扶余国的一众使臣。
说是大摆宴席,可行军打仗并没带上什么好东西,也不过草草了事的置办了酒席。分发给燕军士卒了些许的酒食,担心士卒喝醉后敌军袭城,也把酒严格控制在了一定的量。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牛加跟马加醉眼朦胧,一个劲的劝酒,公孙修酒量不错,也禁不住这般折腾,可清醒尚在,摆了摆手:“就不再饮酒了,孤今晚可是新郎官。”
邓艾等人均是大笑。
亲兵搀扶着公孙修回到寝宫,房内烛火通明,贴着喜庆的红字,倒也似模似样。
他拍了拍亲兵的肩膀:“留在这里即可。”独自一人推门进了房内,顺手把门给合上。
他瞧见床沿坐着一个女子,侧面看身材姣好可瞧不清脸,在凤冠霞帔显得雍容华贵,正是扶余国的公主。
公孙修走近几步,坐在她的身边,低头脱靴子的时候斜眼瞧她,笑道:“等很久了吧?会说汉人的话吧?”
扶余国公主转过头来,其姿色秀艳绝伦,不在柳青之下,但见烛火映照下,更加显得美艳娇俏,轻轻出声:“回王上,没有等多久,妾身自幼慕汉家学术,颇通言语。”
汉文化在亚洲也几乎是各国争相模仿跟学习的文化,王室通汉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公孙修往龙床上一躺,右手放在她的背上,只觉入手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好似触电,不由得笑了:“你好像很紧张。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是麻余王的女儿,还是兄妹?”
公主轻声道:“妾身名为王朱,麻余王是妾身的王兄。”
公孙修有些不解:“你们的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小官臣以六畜为名,你兄长叫麻余,你又叫做王朱。”
王朱轻声道:“扶余国畜牧业兴旺,自来就已畜牧给官职授名,至于妾身的名字,也是从扶余国的语言转化而来,其意是珍贵的意思,王朱也是由‘珠’字拆开得来的,珍珠的珠。”
“倒是好听,王朱——”
公孙修见她说话糯糯的,全无半分脾气,简直是所有男人最喜爱的性格啊,他原以为和亲娶来的公主,都是一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模样,可看起来却不是那回事,反正和亲就是政治上的事务,他也没抱多大的期望,可现在竟然有了良好的期盼。
“宽衣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公孙修闭着眼睛,说话都带着酒气。
王朱说了声“是”,接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更衣声,他睁开眼一瞧,入眼处是一片雪白,登时心猿意马。王朱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背过身去,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屋内陷入黑暗之中,只能依稀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去分辨。
公孙修只觉腰部一沉,她已跨坐在自己的腰间,一双灵巧的双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轻轻地为他宽衣解带,心下一阵舒坦,暗想在这无日不战的前线,竟也有身处温柔乡的感觉——
可常年征战的武人体质,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冰冷的寒气从脖颈缓慢靠近,登时心中一个激灵:是锋利的刀刃。
几乎二话不说,公孙修瞬间右手一探,抓住了王朱的手腕,他睁眼一瞧,果然看到她的食中二指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不禁冷笑道:“好哇,居然是个女刺客。”
王朱只觉手腕腕骨要被他给当场捏碎了一般,脸色一变,当即左手夹过刀片,直取公孙修的咽喉。可他早已有了防备,又岂会让她得手?倏忽之间揪住王朱的左手,猛地里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下,用她的手猛撞床沿,她吃痛不已,手中刀片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燕贼,你有种的,就杀了我。”
王朱一改先前的贤惠服从,满脸地恨意。
公孙修有些讶然,心中有了个不好的念头,质问道:“是你王兄派你到前线来刺杀我的?”
王朱恨恨道:“不关我王兄的事,是我要杀了你。”
“这又是为何?”公孙修一愣。
王朱恼恨道:“因为我不想嫁给你。”
他心想这女子倒是脾气刚烈啊,既然不是麻余王派来刺杀他的,心里先松了一口气,证明麻余王是真的想重修于好,否则也不会把手下的牛马大臣给派过来当使者了。
可一码归一码,这女人想刺杀自己,罪不容赦,冷笑道:“你的胆子可不小,居然敢刺杀我。若我死了,你就不怕死么?”
王朱道:“我没想着活过今晚,你死之后,我也自尽,免得受辱。”
公孙修咂舌道:“还玩殉情这一套?”
王朱急了,怒道:“胡说,我只是要杀了你这个燕贼头子,什么‘殉情’?你可别乱讲。”
公孙修打了个哈哈,他确实没想到这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若不是反应灵敏,此时早已被割破喉咙,魂归西天了。眼看她这滚刀肉居然不怕死,又是冷哼一声:“以你的意思,是想当女荆轲了,是么?”
王朱别过头去,哼道:“燕王残暴,人人得而诛之。”
公孙修冷冷道:“你可知荆轲死后,太子丹枭首,其国灭亡?我若是死了,可我帐下的数万虎狼之师尚在,要灭扶余国如掌上观文,你既不怕死,那就让扶余国男女老幼二十余万口给我填命,你是这个意思么?”
王朱花容失色,她只是一时之激,没想过刺杀了燕王,还有如此严重的后果,登时口不择言:“你——你不许,不许杀我的族人。”
公孙修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扶余国决裂,导致灭国行动不能如期进行,打趣道:“小公主,你这个可就不地道了,允许你刺杀我,不准我屠你的族人?告诉你,我大燕百战之兵,齐聚于此,你扶余国若是不服气,一并灭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今后史书上只会记载‘燕大破扶余,灭之’,寥寥的七字而已。”
王朱含泪道:“你这个暴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难道你不曾听过么?”
公孙修放开了她的手,起身将地上的刀片拾起来,把桌上的烛火重新点上,把玩手中的刀片,其大小仅有手指宽长,又薄又轻,落入水中怕是都能浮起来,皱眉道:“凡是入我寝宫的女子,都需由八名侍女仔细检查,确认没有携带凶器锐物才可入内,你是怎样避过搜查,把凶器带进来的?”
王朱脸上一红,并不答话。
公孙修“哦”的一声,带着戏谑的口气,打趣道:“我知道你是如何藏进来了。”
王朱羞恼不已,“不许说。”
公孙修随手将刀片丢在桌子上,心想还好自己不是色中饿鬼,不然的话,急欲提枪策马,一骑绝尘,此时早已成了阉人一个。他笑道:“你最好不要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杀了我,不出两个月,你王兄及全家老小的首级传送京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毕竟现在我也不想跟扶余国交战。”
说到这里,他恶趣味直线上升,说道:“你也不希望你的王兄出事吧?”
王朱身子一颤,只得服从式的闭上了眼睛。
他耸了耸肩,经这样一折腾,也没了男女之事的心思。再者也不喜霸王硬上弓的方式,他把身上的衣袍脱了,只剩一件单薄的内衣,往床上一躺,跟她并排而睡,自言自语地说:“好好睡觉,不许乱动。”
王朱躺在他的身边,见他侧脸棱角分明,二人脸颊相距不过半尺,鼻息相闻,浓烈的男人气息让她一颗心小鹿乱撞,小声道:“你——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把你给杀了?”
“你敢,”
公孙修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别逼我给你搜身。”
“无耻。”
“承让,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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