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将丸都城围得水泄不通,邓艾催促匠人赶制云梯攻城,直把城中的高句丽军民看得心惊胆颤。
公孙修也不急于攻城,只命五百名嗓门大的燕军士卒在城下大声诵念讨伐檄文。其中列举了东川王的诸多罪状,从偷袭辽东、不服王化、目无尊卑等各种陈腔滥调,基本都是过时的玩意儿,毕竟燕军中也没人能跟陈琳骂曹操一样狗血淋头。
东川王只听得额上青筋暴突, 很想命弓箭手把城下的燕军给射散,可惜的是众人早有准备,都退到射程之外的地方。他又不敢出城迎战,生怕城门一经打开,来不及重新关上,就会被燕军追进城中, 直接攻破。
他忍耐许久, 终于叹了口气, 再命柯谟为使者出城到燕营中商讨。
公孙修听说东川王派人到军营谈判,当即把柯谟召入营内,呵呵一笑:“你们王上考虑得如何?”
柯谟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燕王,有些诧异,也有三分恐惧,只问道:“敢问——敢问燕王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
公孙修抬头望着他,跟看傻子似的,皱眉道:“这个问题,孤说自己只是来高句丽游山玩水,过几个月就回去,你可相信?东川王偷袭我辽东,围困我襄平,险些擒掳家父,此仇不报,何以解愤?孤兴兵二万将士, 大小辎重四万人, 跋涉上千里,风餐露宿,枕戈待旦,当然是为了驱逐胡虏。”
听到“驱逐胡虏”四字,柯谟脸色更加难看,也不敢争辩,只道:“王上耗费心力,远征到此,恐不能久持。”
公孙修哦了一声,皱眉道:“尔等欺我燕国实力不足?”
柯谟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其中艰辛,王上心中清楚,若是又给其他人有了可乘之机,燕国的安危也是一大问题。上千里到此,可谓是强弩之末,从燕国到丸都城的辎重也耗费千里转进,若是王上不计前嫌的话,下臣愿意提酒食来奉。”
公孙修心想这是仗着本土作战,来表示自己城中粮草富足,根本不怕这样长时间的耗下去。反倒是燕军的饮食条件则很困难, 需要从燕国最东边的玄菟郡把粮草运送过来, 其艰辛可想而知。
“这个就不必了,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他想也没想地就拒绝,虽说得此一石军粮,胜过燕国运送二十石军粮,可现在是两国之间的谈判,这个时候要对方的粮食就显得无形中卑微了一截。
柯谟沉声道:“那燕王的意思,是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倒是有——”
公孙修呵呵一笑:“就是高句丽并入我大燕的版图,东川王及其王室全部斩首,从此高句丽之民,既为我燕国之民。如此,战乱方可结束。”
柯谟有些气急败坏,这明显是没得谈,当即一摆袖子,起身道:“燕王既然要鱼死网破,那就不必再说。”
“回去告诉东川王,若有意归降,可只由他一人承担罪过,至于诸位,若是不幸城破,孤可饶你们不死。”
公孙修循循善诱道:“待此城一破,足下依旧官职不变,只不过换了个效忠的对象罢了。所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由他一人之祸,岂可全民承担?不如回去早做准备。”
柯谟心中一震,作为使臣他很想怒斥对方几句,以彰国威。可又想倘若丸都城当真被攻破,高句丽群臣都成了阶下囚,现在示好倒是能得到一张免死符。他的脸上登时表现出愤怒,又努力想讨好的表情,匆忙溜出了燕营。
他归城如实回报,东川王听后脸色阴沉,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跟他一举拼了。”
高庸道:“燕贼的云梯,恐怕快要造好了,我等若是出城迎战,倒不如据城而守,还有几分胜算。”
东川王心中苦笑,可也知道这话是实情,若是出城交战那就是实打实的硬碰,绝无取巧的机会,有城关为险,尚可阻敌于外。可此时他的心中已然不是想着抗敌,而是寻找机会逃走。
现在全城上下都已陷入恐慌之中,一日数惊,要想安稳的遁逃也不是轻松的,若教人发现,反倒不易。
公孙修心想既然东川王不愿出城投降,那就打到完全胜利为止,此战完全处于优势用兵,也不必出奇兵之类的,毕竟自古以来还是优势作战取胜居多,败中求胜、死中求活的赤壁之战、淝水之战都有其特定的条件跟机遇才能促成。
而这一仗完全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胜利。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召集邓忠到身边,低声道:“你趁这些日子,带领士族绕道马訾水,在最狭窄处,也不要挑最狭窄处——修建几条隐蔽的浮桥。孤这几日再想,此番围城闹得人心惶惶,东川王很可能再干一回襄平之战似的,舍弃军民逃走。你提前做好准备,先把浮桥搭好,等敌贼逃过对岸,可瞬息间过河。”
邓忠“啊”的一声:“可是提前造好浮桥,容易被敌军瞧见,等东川王逃过河岸,必然破坏浮桥,等王上您率军追过来了,依旧无济于事。”
“浮桥可不能造在水面上,你可造在水下,那就隐秘许多。马訾水比较浑浊,将浮桥建在水下二尺,不露出水面。”
公孙修狡诈一笑。
邓忠“啊”的一声:“末将从未听过浮桥建在水下的。”
“此法乃是天下第一奇兵弄出来的,且别忙问,造水下浮桥之法,需用石条、枕木为材料,枕木要事先涂成其他颜色。将水下浮桥搭设完毕后,别说是河岸巡逻的敌军,便是站在对岸也瞧不见水下浮桥的存在。”
公孙修讲解完毕,又将详细的搭建之法,一一说给邓忠听明白。
就连邓艾都未曾听过这样的造桥之法,奇道:“天下第一奇兵?敢问王上所说的是哪一朝的人物,末将当真是闻所未闻。”
公孙修一愣,随即笑道:“这样的大军,只出现在后世一千七百年后,除此之外,再无此传奇。那是天下间的劲旅,威震异域,连克十六国联军,长途奔袭之战,以七个时辰奔走一百八十余里。”
邓艾只觉燕王是在胡说八道,心想怎知一千余年后会有这样的大军,他以五日急行六百里,已心生傲气,哪敢相信天底下有七个时辰便可急行军近二百里的大军?
事实上,公孙修所说的“天下第一奇兵”,就是指志愿军。作为红旗下长大的孩子,他可是耳熟能详那段历史,志愿军38军以14小时急行军72.5公里,翻越两座雪山,寒风呼啸,其艰难可想而知。
至于水下浮桥,自也是志愿军的巅峰之作。在度过鸭绿江时,美军出动的侦察机跟轰炸机疯狂的破坏志愿军搭的浮桥,导致物资不能送过去。当时的志愿军铁道兵团副司令员彭敏首先想到这一方法,用铁轨、石条,和涂上沥青的枕木,在水下架起桥梁。建成后的桥面,离水面四五十厘米,河水既淹不了汽车的排气管,又能把桥梁藏得严严实实的。
如此一来,美轰炸机只炸掉了假的浮桥,根本看不到水下浮桥的存在,打死也想不通物资是如何运送到朝鲜战场的。
邓忠听完水下浮桥的搭设之法,当即迅速领军三千人,急行军绕道前往马訾水建桥。
围城到第二十八日,攻城的云梯终于造好,这一云梯是按照城池高低来设置尺寸的,在燕军的赶制下,终于造好了三台云梯。
云梯非常的笨沉,推进速度极为缓慢,可却让在场的高句丽士兵脸色发青,急忙命令士兵射箭,以投石机发射石头,试图击毁云梯。
百余名燕军拖着云梯靠近,另有一拨弓箭手负责射箭,压制城头上的火力,免得云梯被破坏。
当云梯轰然靠近城墙时,梯端的巨大倒钩卡住城墙石壁,便如同巨大的怪物一般。云梯前端有点类似吊机,以四十五度角搭住,天堑变为通途,原本险峻的城关已不再遥不可及,燕军士卒左手持盾、右手刀斧,大踏步攀着云梯直取丸都城头。
高庸眼看燕军士卒就要攻下城头,立即命士兵压制住,以弓弩疯狂射击,试图冲上城头的燕军不断被羽箭射中,摔下城去。可一人倒下,后面又有三人跟上,同时城下的燕军也配合掩护,大批弓箭手拼命射向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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