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渚沿岸此时已经没有了来往的客船,两国交战在即,来往的客商也停止了各种交易,渔船也驶进避风港,不再出海,免得被当成奸细。
沿岸均有燕军驻守,四处搜寻,防止魏军偷袭尚在其次,主要是担心有燕国的百姓害怕战乱,挟家拖口的乘船逃到对岸的魏国,人口流失才是第一大损失。
柳氏庄园。
清一色的燕军排在空地上,总共在五千人上下,均是脸色坚毅,昂然不屈。
柳志身披铠甲,立在前头,手握三尺剑,昂然道:“诸位,此战关系着大燕的存亡,也是王上交给我们的任务。魏贼便在对岸的青州,我等必不能坐以待毙。接到军令的,一律按军令行事,各司其职,不可违抗。”
回应他的是一声山崩地裂的“是”。
霎时间杀声震天,直上九霄。
柳志血为之沸,望着下方的燕军,大部分来自于柳氏的部曲,而如今披上燕军的武备,改头换面,又有了特制的战船,一时间心潮澎湃,有些不知所以地想到:“便是当年的曾祖毅公,也未必意料得到后世子孙能达到今天的地步。”
遥想当年的辽东在公孙度的治理下雄张海东,曾祖柳毅作为辽东侯帐下的第一大将,率水军跨海击青州,夺下数县之地,并设营州,可谓是柳家最风光的时刻。
虽然又被张辽大破柳毅,青州得而复失。
柳毅率部遁逃回沓渚,气急攻心不出一年就病逝了。此后又碰到朝野政治混乱,柳氏子弟不再出仕,专心在沓渚造船,干回了老本行。
将近了几十年后,柳氏终于从新走上了这个位置。
柳志的心中格外激动,在他看来,当今的燕王的布局跟野心要比辽东侯还要疯狂,南抗魏国、东灭高句丽,威震异域,连扶余、鲜卑都不敢窥视。
今时今日的燕国,已远超前代。
柳志握紧了手中的剑,大声道:“取功名、换富贵、留名青史,便在今日。”
便在这时,东北角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马直奔而来,策马的正是阎诩,只见他勒住胯下战马,马儿前蹄弹起,“于”的一声。
柳志快步下台,恭敬地说道:“武卫中郎将可有急事?”
阎诩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笑道:“这是王上的密令,只许你一人观看,其余人等,不宜听读。”
柳志赶紧跪下接过,轻声道:“王上可有加派援军过来?此处只有五千水师,唯恐不足。”
“王上说了,沓渚不止要守住,还要趁机进攻青州,以达到扰敌的目标。”
阎诩瞪了他一眼,说道:“已有三千禁军从辽遂出发前来,助你守住沓渚,至于王上的策略,已尽在旨意中。”
柳志听说王上的意图,不止是要守住沓渚而已,还要趁机进攻沓渚,这可谈何容易?要知道田豫乃魏国名将,屯居青州多年,其兵马不下三万,就算加上增援的三千禁军,也不过八千人,如何能敌得过呢?
当即打开公孙修的懿旨,只见映入眼帘的便是:“敌众我寡,处之于下。惟求用奇之时,克不容缓。敌虽众而不敢轻动,此因四时之恶,大雨不绝,雷电交加。我师虽寡,龙船不惧风雨,兵将不畏生死,待得风急浪高,敌心松懈,可出兵袭之。若得先手,攻占县城而据地,若将守不住,则尽掠其民而归。”
柳志倒吸一口凉气,按照燕王的意思,是让自己趁着天气恶劣,魏军战船都驶入避风港不敢冒头之际,趁机偷袭青州。
方今天气如此恶劣,接连大雨不绝,海上也是风急浪卷,前几日便因为有渔民出海捕鱼,突遇暴雨天气,被海浪卷走了二十条船,近百人葬身鱼腹。
他苦笑一声,说道:“我明白王上的旨意了。”
阎诩点了点头,当即策马离开。
三日后,率领三千禁军的邓忠抵达沓渚,与柳志会师。
邓忠也得到公孙修的密令,要以最快的速度偷袭青州,给予一场致命的先手,迫使魏国的优势兵力无用武之地。
两人在军帐中密议,邓忠迫不及待地问道:“国舅爷,依你看来,王上嘱咐的偷袭青州一事,应当如何安排?”
自从公孙修娶了柳青为妃,柳氏兄弟封官封侯,出让自家的船坞跟私兵部曲,以供燕王驱驰,顺理成章地成了众人口中的国舅爷。
柳志听他漫不经心地调侃,苦笑道:“王上所指派的偷袭青州,乃是趁着风高浪卷,魏军没有防备之机,把敌军给攻垮了。”
邓忠愣了好一会儿,他只擅长陆上马战步战,却从未试过海战,对于这个问题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小心试探地答道:“那我们——直接进攻?”
柳志一愣,随即解释道:“进攻自然是要进攻的,只能趁着风浪大的夜色,不然出兵就起不到效果,还可能遭到魏军水师的包围。毕竟,你我合兵也不过八千兵马,而且你所率领的三千禁军不擅长水战,真正可用于水战的,只有柳氏的私兵部曲改编的五千将士。田豫号称五万大军虽是虚数,可三万精兵还是有的。”
邓忠点了点头,“那就挑风浪大的夜晚偷袭。”
柳志见他依旧不明白风浪对行船的危险性,解释道:“这需要寻找一个十拿九稳的战机。在风急浪卷的海上行船,极易造成危险,很有可能八千人马行船到半道翻了船,全军覆没。”
邓忠听到“全军覆没”四字,不由得咋舌,苦笑道:“若折了全部人马,那当真是危险至极。那可要劳烦国舅爷观测天时,寻找一个相对四时温和的良机出兵。”
柳志道:“我颇通天时,一年四季刮什么风、大抵哪一天是雨季,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失误。可是我能算得到,田豫也能算得到,他也不是蠢人,我们若不冒险,是偷袭不了的,反而容易掉进魏军的包围圈。”
邓忠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选择的时机很重要,风浪要大到敌军放松警惕,认为燕军不会贸然出兵,同时燕军的船只又须能抗得住这样的风浪级别。
二者都是极难把握的点,若是风浪过于大了,燕军行驶到中途翻船,损失八千人马还算小事,兵员还可以向民间征调,关键是损失的是水师,这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培养出来的。
邓忠苦笑道:“我不擅长海战,王上命我前来增援,是让我听命于你的,这可就得看国舅爷你了。”
柳志不禁莞尔,给他这一番插科打诨,倒也舒缓了不少的压力,笑道:“无需紧张,王上的旨意简单明了,在下已有了计策该如何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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