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夏季暑假。
浓稠如墨的夜空撕开一道炫白的光,紧跟着一道惊雷响彻天地。
高铁列车游龙般迎着风雨穿越轨道,从山间隧道呼啸而过。
车内商务座区的旅客大部分被雷声惊醒,唯有风破霆例外。
他今晚遭遇奇事,又是在动车上,根本没有睡意。
所谓奇事,是他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心声。
那少年就坐在他旁边,一落座,就不停偷瞄他,表面高冷无比,内心戏却十分丰富。
跟许多人一样,这少年执着于他的外表,无非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风破霆从未觉得“好看”是个褒义词,对他来说,好看的皮囊如同鸡肋,没什么意思。
在他以为这少年跟别人没什么两样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少年能读取许多人的心声,却独独读不了他的,因此对他分外感兴趣。
通过窃听心声,他还知道了这少年的遭遇:没有父母,叔叔为了吞掉他父亲的财产养他到大,高考刚结束就为了十万块的彩礼钱把他嫁出去,断了他的大学梦,他因此逃出来。
为了保护自己,他用颜料把全身涂黑,贴上纹身贴和假胡须,故意留出一个邋遢的发型,让人不敢心生妄想。
当时听到这里,风破霆看了眼他的脸,一碰到那双澄澈晶亮的眼睛就想笑。
最关键的地方没遮住,全身上下仍旧一股子稚嫩显眼的学生气。
少年心系是否被人追上来,没多久就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然而,半小时前,那碎碎低语的心声又传进了耳朵里。
那声音含羞带耻,哝囔不断,像在母亲怀里撒娇要奶喝的小婴孩。
风破霆皱眉望去,借住闪电的光芒,看清楚少年的脸。
双眼紧闭,面色潮红,薄汗贴满了额头,双手攥成拳头的状态,俨然一副正在做噩梦的样子。
那嘟嘟囔囔的声音逐渐清晰——
“唔……先生……不可以……呜呜……”
“只能亲亲,不能做其他的。”
“唔……”
风破霆皱眉的动作加深,严肃凛然。
活了25年,纵使从未涉猎情事的他,此时也知道少年梦里的是什么内容。
那痛苦的潮红色彩,分明带着几分愉悦。
只是,为什么是“先生”?
又是一道惊雷响。
少年猛然睁眼,惊悸恐惧的眼神盯着虚空,大口地喘息。
风破霆淡淡阖眸,脑袋靠着椅背假寐。
阮眠从未想过自己会做春梦,而且还是在逃婚途中的动车上!
更离谱的是,梦里跟他纠缠的人竟是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思及此,他扭头偷看隔壁的男人。
对,就是这个先生!
“咳咳……”
男人忽然轻咳出声,惊得阮眠扭头看向窗外,心跳怦怦地加速。
梦里香艳的画面不断闪现,虽然是假的,可还是让他脸红至脖子根上。
他在心里感叹,一定是这位先生长得太帅太欲了,才让他做了这么离谱的梦,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常正常。
风破霆:“……”
几分钟后,阮眠就没心思思考春梦的事情,因为他收到了一则短信。
来信人是他在村里最要好的朋友,大春。
【大春:对不起了老弟,你叔叔他们太狠了,逼得我们家没有了退路,我不得不把你的动车票告诉他们了,大烟囱已经派人去抓你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大烟囱就是买他的人。叔叔擅自收了十万彩礼,把他交给对方处置。
阮眠很烦。他好不容易考上心仪的大学,怎么会甘心在这个时候嫁人!
更何况,对方还是大烟囱!
恶心!
他想过报警,但一想到会被媒体放大,被许多人当做笑料议论,就断了念头。
还是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那个山嘎达就好了!
还好他聪明,在关键时刻改签换了新的座位,没跟大春分享,不然现在肯定会找到了。
吵闹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的思绪。
是从对面车厢里传来的——
“这是我家里智力低下的弟弟,没看住到处乱跑,希望大家看到后能给个消息。”
前头那车厢,有人在发传单。
传单上面,正是他的照片!
好心人特别多,一看到传单就充满同情地点头,说看到一定会说。
就在这时,一个娃娃音传来:“我刚才上车的时候好像看到这个哥哥了,他走到那个很贵的车厢里面了!”
阮眠内心大呼哀哉,为了安全他已经花重金买了最贵的座位了,怎么还能被找到?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他目光急切地在周围探寻,心想,只要跟这里的某个人伪装成同行的人,应该就能逃过一劫。
毕竟他现在已经做了容貌伪装,胜算很大。
但,谁会有这个好心,能配合他演一场戏呢?
他一碰到对方的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刚才无意间与几个人对视了几眼,发现他们都很反感他,认为他是一个怪人。
最终,他找寻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的男人身上。
长得好看,心肠一定也很好。
他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臂,低声唤:“先生,你能帮我躲过那几个人的眼线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男人阖眸不动,似乎没有醒来。
阮眠瞧了眼那几个人,好像要过来了。
来不及了。
他心一横,便道:“对不起了,先生。”
趁人家睡着,他起身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就像趴在母亲怀里睡觉的小孩子。
但他没有压下去,只是想把脸压在男人的胸膛上,让那些人看不到。
风破霆听了十多分钟的絮叨,早已不耐。
当少年扑进他怀里,有洁癖的他毅然把人挥开。
阮眠猝不及防被甩进隔壁空着的座位里,脸正好埋在座位上。
那几个人进来,拿着传单继续发。
眼神在风破霆和阮眠之间转换。
当他想要把传单递给风破霆时,被男人淡漠的眼神冷到骨髓里!
他不自觉缩回手,跟同伴离开了。
“走吧走吧,情侣吵架,咱别掺和。”
风破霆俊脸黑沉。
阮眠听到那些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把脸抬起来。
呼——
危机解除!
他回到自己的作为上,感激地看着男人:“刚才谢谢你,先生,你好,我叫阮眠,还没请教你叫什么。”
风破霆好烦。
这小破孩有毛病吧。
他很厌烦话多的人,尤其张口闭口都是多亏感谢之类的话的人。
他淡淡瞥过去一眼,道:“我需要休息。”
阮眠哦了一声,忙闭嘴。
内心却在——
“好可惜,要是能问到他的名字就好了。”
“真是个大好人,他刚才肯定是听了我的话,主动帮我的。”
“喂,小孩。”风破霆不耐地睁开眼,取下手上腕表丢给他,“真要谢我,就把它擦干净,不需要任何心理活动,给我安静地把它擦干净。”
阮眠惊讶,点头。
内心:“这表哪里脏?”
吐槽了一句之后,阮眠就低头认真地擦拭起来。
十分钟后,他想要告诉先生已经擦好。
然而还没出声,就听到地方合着眼道:“继续擦,重复一百遍。”
“啊?”
阮眠无语,这先生好奇怪啊。
算了,反正也没其他的事情做。
他嘀咕完,就转身去专心擦拭。
擦到第五十八遍的时候,列车员小姐姐温馨提示即将下车。
前面就是终点站。
阮眠没想到好好先生跟自己居然是同一个目的地。
列车停靠站点,所有人有序下车。
阮眠朝男人递过去腕表:“抱歉先生,时间不够,我只擦了五十八遍,剩下的,算我欠你。”
风破霆盯着那只擦得锃亮的腕表,越发觉得这少年单纯过头。
海城向来被誉为吃人的城,容得下几千万人,却容不下一个纯白如玉的孩子。
像这样的,估计没几天就会被吃干抹净。
算了,与他有何关系?
他扯开视线,提步离开。
阮眠愣住,还以为先生这么深沉的看着自己是有话要说,怎么突然就走了?
他拖着行李追过去。
“先生,你的表!”
风破霆大长腿没有停下脚步,余光甚至没有往回暼来,只冷淡地回了一句:“送你了。”
他有洁癖,别人摸过捂过的东西,绝对不会继续留着。
方才那少年扑向他时,手就摁着腕表好几秒钟。
少年却道:“不行,那么贵重的东西……”
“不要就扔掉!”他走进扶梯里。
后头的少年终是没有开口拒绝,但内心却——
“我今天真是走运了,居然遇到这么个大好人。”
从小到大,风破霆就跟“好人”这个词不沾边,然而今天却频频听到这个词,令他很烦。
下了扶梯后,他与少年分开两头,走向不同的出口,才终于清净。
阮眠穿越人海,从b出口走出去,终于见到在网上聊了好多天的旧友。
此人是他的小学同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
前段时间,他突然联系自己,问要不要找工作。
经过聊天,他得知对方在海城,跟他录取的大学一个城市。
阮眠就想在开学前打工攒点钱,所以就跟他联系好,今天来奔赴他。
一出来,就看到容貌长开的好友朝他招手。
“大荆!”他跑过去,“好久不见了。”
大荆上下打量他,“哟,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你怎么变那么黑了?”
阮眠嘿嘿一笑:“假的。”
大荆笑了:“我懂了,为了躲你叔叔的人是吧。”
“嗯。”
“放心吧,来了这里,哥哥罩你。”
阮眠不胜感激:“以后就拜托你了。”
“走吧,哥请你吃饭。”
阮眠点头,开心上前。
就在这时,他眼神接触到大荆的眼睛,一句话从大荆内心深处传进他耳朵里:“这姿色,应该能卖不少钱,下个月的高利贷有望了。”
阮眠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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