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康熙正式接见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等部王公贝勒。
胤礽作为太子,随驾在侧。
随他年岁渐长,康熙有意让他接触朝政,并教他帝王心术。连着几次他与朝臣议事、接见外使,康熙都会令他随侍在侧,让他多听多看,事后还要考察他的见解。
胤礽乖巧地立在康熙身边,认真听他和蒙古台吉交流。
满族虽入主中原问鼎天下,但与蒙古草原的联系始终没有放松。自二十年始,每年在九月康熙都会在承德进行木兰秋弥,同时进一步加深朝廷与草原的联系。
“太子殿下真乃巴图尔!”
啊啊?他侧目看向突然开口的身材魁梧的男子。胤礽认得,他是科尔沁部落的台吉阿郁锡,是太皇太后的堂弟。
胤礽歪了歪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日前他独身一人勇斗熊瞎子的事迹已经传遍草原,还阴差阳错地在蒙古部落面前树立了皇太子的威信。
他微微一笑,“台吉过誉了。”
康熙面无表情的哼了声,胤礽身子一僵慢慢敛了笑,转头不开心地睨他一眼,小声嘟囔。
康熙几乎要被他气笑了,这个倒霉孩子!转目看向阿郁锡,朗笑几声说,“你若是再夸他,朕看整个大清都要搁不下他了!”
帝王话里话外虽然都是对太子的嫌弃,但眉目间的自豪却怎么也遮掩不住。阿郁锡附和着笑了几声,显然没有把康熙自谦的言语放在心上,转而提起自家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依臣说,若谁家能有似太子殿下这般光风霁月的妙人儿,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胤礽疯狂点头,顺便伸手撸了一把翘起来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臣听闻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已研究出水泥、玻璃、牛痘等便民利民等物,真乃大清之幸。”
“有此太子,确是我大清之福!”
康熙认同地点头,侧目对上胤礽眨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投来的视线,脑门上明晃晃地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他遮目轻叹不忍心再看下去,含含糊糊顺着胤礽的心意夸了几句。
胤礽面上的笑意更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瞧见胤礽面上惫色,念及他有伤在身,已无心继续议事,摆手止住阿郁锡的禀告,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人挥退了。
帝王营帐中已无外人,只余他们父子二人。
胤礽卸了心防一步窜到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直委屈的开口抱怨,“汗阿玛,儿臣能不能到外面去。”
康熙横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拒绝:“不可能。你别想离开朕的视线!”
“汗阿玛——”
胤礽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康熙捏了捏鼻子不去看他那张写满委屈的脸,转口问道,“与朕说说,这几日学了什么。”
胤礽张张嘴,不发一言。
“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错了也不要紧,朕不会怪你。”康熙瞧见胤礽面上的为难,出言安抚。
“汗阿玛,大清虽是满蒙一家,但对于蒙古,我们还是有所防备的是吗?”
康熙颔首,“继续。”
胤礽抓耳挠腮半晌,又磕磕巴巴地蹦出些字句,他垂着头不敢去看康熙的面色,只轻轻开口:“儿臣愚笨,让汗阿玛失望了。”
康熙长叹一声,拉过胤礽的手掌拍了拍,“你还小,不急,朕教你。”
胤礽点着头往康熙身边凑了几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悬在帐幕上的舆图,舆图之中不止标明了大清广袤的土地,蒙古草原与一直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准噶尔也在其中。
他喃喃着念了遍。
“准噶尔一直是朕的心腹大患。如今噶尔丹向我大清称臣,无外是形势所迫,终有一日他会向我大清挥动屠刀。”
“汗阿玛是要灭了噶尔丹吗?”
“是,但不是现在。”康熙轻轻一笑,“我大清刚经历三藩之乱,百姓受战乱之苦已久矣,现正需修养生息,此刻不宜燃起战火。”
“汗阿玛,儿臣这几日见我八旗士兵所持火铳,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有些过于老旧。”胤礽快语道,“儿臣曾与南大人交流过,听他谈起比利时国家的火铳武器。如今我大清火铳基本来自于前明遗留,若是能有所创新,儿臣相信未来在与准噶尔的战争中,大清军队定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康熙顺着胤礽的话仔细想了想,深觉他的话有一定道理。清军武器尽皆缘自前明,鲜有创新,除却三藩时戴梓研制出连珠铳,极大的影响了大清与三藩的战局,只是后来
康熙皱着眉,戴梓后来似乎是被他闲置了。若依保成所言,戴梓有此才能当为我大清所用!
胤礽抬起眼偷偷瞄了眼康熙的面色,心知他现下已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当即也不再多言。
“汗阿玛,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见康熙摆了摆手,胤礽一喜动作迅速地行礼退下了。
“二哥,汗阿玛舍得放你出来了?”胤礽刚一出帐,就瞧见胤祉胤礽二人怀里一人抱着个毛茸茸的大兔子,脚边还围了一圈数不尽的小兔子。
他脚下步伐一顿,一时没有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
“你们这是捅了兔子窝吗?”
胤祉从地上捞起只小兔子,顺手塞进了胤礽怀里,“这是二哥的。”
胤礽抽了抽嘴角,“给我干什么吗?”他低下眼,蜷指绕了绕它下颔,笑眯眯道,“做成麻辣兔头、烤兔肉倒是不错。”
“二哥不打算养一只吗?”
胤礽摇头,“你便是要养,这也未免太多了。”
胤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二哥,你猜这兔子是打哪来的?”
丝丝缕缕的酒香钻入鼻翼,胤礽皱眉嫌弃地一把推开胤祉,上上下下的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抬手就是记火栗子落下,“你喝酒了?”
胤祉身子一僵,立刻低头左闻右闻,“这么明显吗?”
“你呢?”胤礽转目看向胤禛
胤禛抿抿唇,“臣弟只略微抿了抿。”
“去,到祁太医那儿要碗醒酒汤来。”胤礽扭头同何玉柱吩咐,何玉柱应声躬身便要退下,胤祉一个箭步窜上前把他拉住,转头朝胤礽讨好的笑笑,“二哥!我的好二哥!千万别!”
“你这前脚去要了醒酒汤,后脚汗阿玛就知道了!”他苦着脸垂头丧气,“汗阿玛要是知道了,弟弟肯定是要挨打的。”
“打一顿也好,让你涨个记性。”胤礽哼声,抬手把何玉柱喊回身边,抬目看向明显松了口气了胤祉,“你还小,碰什么酒,长大后有的是机会。”
“二哥,我不也是从未见过马奶酒,一时好奇好奇。”胤祉出声辩解,“酸酸甜甜的,真的挺好喝的。”
马奶酒?胤礽记得他曾尝口一次,是他的内蒙同学带给他们几个舍友的特产,他当时出于好奇尝了杯,后来呵,后来他就醉倒了,从此就再也没碰过。
“对了二哥,阿希巴想见你。”
胤礽重复了遍,确认他对这个名字毫无记忆力,茫然地看向胤祉。
“阿希巴是可科尔沁部落台吉阿郁锡的世子。”【1】胤禛开口解释,“这些兔子是他给”他略略一顿,斟酌了字词改口道,“是和我们换的,用万花筒,还有放大镜。”
胤礽唇角一扯顿时乐了。
自从胡言根据他的图纸研制出初版万花筒后,后来在此基础上,他不断推陈出新出新的万花筒,底部本就缤纷的色彩更加多种多样,一时间风靡了京城。
每一版的万花筒在凌云阁上架前,胤礽的毓庆宫都会最先得到一批尚未出售的新品,而后这些新品都会被他一式几份的送到下面弟弟妹妹的宫里。
胤礽扬了扬下巴,“他人呢?”
“二哥你等等哦。”胤祉低下头,扯着怀里胖兔子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就把他放在地上。只见它的脚刚一挨地,便飞快地窜了出去,转瞬就没了踪影。
胤礽静静地看完,“孤现在对这个阿希巴越发的好奇了。”
几人回到太子营帐,约摸过了半晌,何玉柱来报,说:“科尔沁部落世子求见。”
“请进来吧。”
阿希巴进帐后依礼参拜,抬目望向端坐于主座上杏黄服饰的胤礽,时而皱眉时而展颜,似乎在想些什么。
“世子作何这样看着孤?”胤礽扫了眼自己的衣着,确认没有丝毫失礼的地方,才道:“孤可是有哪里不对?”
阿希巴摇摇头,“太子殿下与我父王口中的不太一样。”
没料到这科尔沁的世子殿下竟是这般心直口快的模样,胤礽唇角一弯:“哪里不同?”
“这怎么说呢”阿希巴皱起眉,急得抓耳挠腮,“父王说太子殿下是巴图尔,可是殿下看起来”
他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已是细弱蚊音,但好奇的目光始终落在胤礽身上。
“看起来如何?”
“殿下看起来像极了话本子里文弱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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