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迟冷冷地别过脸,略显尴尬地抽回了手。
“那就别处理了。”
“别使小性子。”姜珋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对医生说道,“麻烦处理仔细一点,尽量不要留疤。”
医生点头,托起乔迟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始处理即将愈合的伤口。
姜珋看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乔迟,目光移到了他的膝盖上,眼看医生处理好了他的手背,他突然就蹲下身单膝跪在了乔迟面前。
他动作极其优雅,工整的西装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产生出一丝不协调的褶皱,金丝眼镜在巨大的水晶灯下反射出柔和的光,他伸出双手轻轻捏住了牛仔裤裤脚,然后缓缓将其往上卷起。
下一秒,手中的牛仔裤像逃命似的从他手中拔去,他抬眼就看到乔迟整个人都蹲在了沙发上,像只受惊的猫,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膝盖也要处理。”
姜珋说着又伸手握住了他脚踝,动作轻缓地将他的腿又拉了回来。
一边帮他往上卷裤脚,一边说,“摔得都爬不起来了,疼吗?”
宽松的裤脚被卷起,露出了里面白皙的小腿,姜珋目光在他腿上停留了片刻后又挪到了那只印着酒店logo的拖鞋上,“累了一天,处理好伤口后你先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买点衣服。”
乔迟别着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膝盖上磕破了皮,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边消毒边说,“皮外伤,不影响行动,只要不沾水应该不会留疤。”
看着乔迟紧咬着牙在忍痛,姜珋抚了抚他头顶,对老管家吩咐道,“备点吃的来。”
等医生给乔迟包扎好伤口,老管家已经带着佣人送来了吃食,姜珋往楼上看了一眼,又吩咐,“带他去三楼休息。”
一向谨慎的老管家动作一滞,随后立刻弯身道,“好的,二少爷。”
说完他就对着乔迟做了个请的姿势,“乔先生,请上楼休息。”
乔迟沉着脸,一边跟着他往那陈旧奢华的楼梯走去,一边琢磨这个老管家刚才的失态。
姜珋并未跟他上来,而是一直在楼下注视着他,直到他进了房间。
这间别墅无处不透露着一股陈旧感,不管是外面的大理石台阶,还是室内的装潢,连这间房间也不例外,尽管阳光充足,窗也开着,但仍是隐隐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房间内的地毯与墙纸都是深色的,入目是一个嵌在墙壁中的一个大柜子,然后是一张桌子,床与窗在房间的另一头。
乔迟仿佛进入了一场无声的电影内,佣人将吃食一一摆放在了桌上,老管家对着他弯了弯腰,然后就带着佣人退了出去,仿佛幽灵,没有给他任何方式的交流。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暗金色的门锁诉说着诡异与孤独。
乔迟走向墙壁上的柜子,老管家刚才的失态到底是什么?姜珋给他安排的这间房间有什么特殊吗?
手指轻轻地勾在了暗金色的把手上,乔迟按耐不住好奇心,深吸了口气,猛地一下就拉开了柜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飘了出来,衣柜里没有任何吓人的事物,只是堆放着几个发黄的收纳箱。
他疑惑地将最外边那个箱子搬了出来,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些书籍。
国内的国外的都有,他在里面随便翻找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将盖子盖了回去。
显然,他对书籍不感兴趣。
又搬了一个箱子出来,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各种奖杯与证书,他随手拿起一本证书翻开,才看了一眼就不禁笑出了声。
发黄的证件照中,年幼的许惟时穿着工整的白衬衫,明明一脸稚气却还板着个脸,看起来格外好笑。
嘴角还没下来,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拍下了这张登记照,并且刻意避开了许惟时的曾用名。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点了一下仅有的号码,然后将照片以短信的方式发了过去。
a市,阿勇趁着各部门汇报完工作后的空档,将平板递给了他老板。
平板中是这次在网上带节奏的某个账号,这个账号底下聚集了网络上所有黑乔迟与许氏集团的人,所以他要请示一下自己的老板后再将这个账号封掉。
黑色钢笔在那双修长的手指中转动了一下,然后被无情地抛在了桌面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锐利的目光沉在蓝光镜片后面,在看到屏幕中的一张照片后,顿时就定住了。
熟悉的针头与熟悉的血点,许惟时眉心跳动,那份无语感瞬间就回来了。
阿勇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看到了评论中的那些绿帽言论,虽说乔迟只是替身,两人的关系本就是假的,但任谁被扣上一顶绿帽子都会生气。
“先生,我这就去联系人将这个账号封掉。”
许惟时的目光在这三条动态上来回看着,半晌才说道,“不必封。”
“随他去。”
说完将平板一递,目光落在屏幕上,“找人去趟昨天酒店底下的商场,把这个东西买回来。”
阿勇接过平板,狐疑地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是这个账号最新发的图片,图片中是一个十字架音乐盒。
阿勇应了一声,小心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正要出去,就见办公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
那是许惟时的私人手机,原本那部被他给了乔迟,这部是他新买的。
平时许惟时的私人手机基本上不会有人联系,家里就一个年迈的外祖母,平日只要是回家都会见到,所以也不会联系他。
看着许惟时拿着手机,然后就见他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为不屑,最后嘴角竟还带上了一抹笑意,阿勇连忙弯了弯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对面绝对是乔迟,能让他老板变脸如此之快的人,也只有他了。
手机屏幕中是自己儿时的照片。
原本那些令他不快的记忆即将在他脑海中翻腾起来时,他又收到了乔迟发来的短信。
“想不到许先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领导架子。”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许惟时刚输入了几个字,突然指尖一顿,眉心也跟着压了下来。
马上,他删掉了屏幕中的疑问句,又重新输入了三个字发了过去。
“天生的。”
手机在他手中熄灭,他看着办公桌上的黑色钢笔若有所思。
自昨天起,他的情绪就如夏日中变化莫测的云,时而高挂天空,时而又变成雨坠落,最后被那炽热的地面一蒸,又变成了白汽往天上腾升而去。
而这一刻,犹如天气好转,他的心思一下就澄澈明净了。
姜珋就算是再如何在乔迟面前挑拨离间,就算是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乔迟,那乔迟也不该知道自己想要与姜氏集团交手。
总不能是姜珋自己承认当年姜家人对他与父母做出的罪行后,乔迟自己猜的吧?
仅仅只靠慈善捐款,乔迟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复仇计划。
漆黑的眸光中,似有云波翻涌。
乔迟。
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勾画出了这两个字,许惟时目光坠了坠,那张倔强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眼前,他反复将这段时日两人的相处咂摸了一番,忽而轻笑一声,就像是被人摆了一道,却也愿赌服输。
到底是个什么小骗子,昨夜估计是在病房被逼急了,竟漏了小尾巴出来。
-
乔迟蹲在地上,翻看着另一个箱子,看着许惟时回的短信不禁笑了一声。
脸皮真厚,说他胖还喘上了。
指尖在箱子中碰到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乔迟拉出来一看,竟是一个熊猫样式的陪睡玩偶,玩偶脑袋和耳朵都是圆圆的,四肢却又有些长,看起来像个被拉长了的熊猫,手感软乎乎的,除了看起来旧点,保存得还比较完好。
他提溜着玩偶又拍了一张照片传给许惟时,并嘲讽道,“原来许总裁睡觉还需要这种东西陪。”
宽敞的办公室内,阳光懒懒地洒在白色地砖上,许惟时轻笑一声,回信道,“乔先生此行不虚,涨了不少见识。”
乔迟嗤笑一声,拿着玩偶闻了闻,应该是收起来之前清洗过,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霉味,于是手一抬,玩偶就被他扔在了远处的床上。
他给许惟时回信,“小白和小花呢?”
“在家。”
“照顾好我的乖孙子。”
乔迟发完信息后就将手机塞回了口袋,他整了整箱子,然后将它们一一放回了原处,刚要关上柜门,忽地就瞥见柜子角落中塞着一个相框。
他皱了皱眉,伸手将相框抽了出来。
相框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他将其轻轻拂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年幼的许惟时与一个年轻的女人。
许惟时还是板着一张脸,女人则是揽着他温柔地笑着,乔迟想了片刻,然后将相框翻了过来。
他拨动相框背面的锁扣,将照片取出来后又将相框重新塞回了原处。
在房间内找了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他玩偶与照片藏了起来,想着哪天出门了给许惟时顺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洗了个澡后,边吃东西边给许惟时发信息,“舞会还有吗?”
短信石沉大海,直到傍晚时分,老管家叫醒他之后才收到了许惟时的回信。
“认真汇报消息,听话就有。”
乔迟冷哼一声,将手机塞进了床头柜底下,老话说得果然没错,无奸不商!又想要姜珋的股票,还想要他这个替身帮他故意刺激白越生,什么便宜都让他许惟时给占了,居然想两头吃便宜。
这事,得加钱!
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刚下楼就看到了姜珋,姜珋见他下来,手一伸,笑道,“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乔迟下楼,一把打开了他的手,然后往别墅外走去。
刚一出门,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姜珥。
“乔迟?!”
姜珥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他就看向屋内的姜珋,嘀咕道,“难怪二哥吃完饭就来了这边,敢情是把这个张飞给带回来了,不过怎么在这栋房子里,多少年没人住…”
“姜珥!”
姜珋冷声制止了姜珥的发言,他从屋内出来,看着姜珥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姜珥盯着乔迟,“他不是跟许惟时吗?怎么来这里了?”
“哦…想起来了,他把许惟时给绿了。”
姜珥口无遮拦,乔迟一点也不介意,但为了让姜珋觉得自己介意,于是狠狠瞪了姜珥一眼,拔腿就下了台阶。
这几天是姜家子孙在老宅相聚的日子,姜珋唯恐乔迟乱跑碰见姜珽的人,于是看了一眼姜珥,冷声道,“别跟你大哥说这事。”
说完就快步追了上去。
姜珥冷哼一声,看着乔迟的背影骂道,“什么玩意!”
姜珋追上乔迟,不由分说地牵住了他的手,乔迟一把将其甩开,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黑色汽车停在了两人面前,姜珋替他拉开车门,温声说道,“向你赔罪。”
“不需要。”
乔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往外跑去,姜珋一个眼神,一旁的几个黑西装立马追了上去。
扶在车门上的手紧了紧,他实在没想到乔迟性子这么犟,也不知道以后他知道自己是替身时会如何作想。
不一会黑西装扭着乔迟就回到了他面前,看着乔迟一脸倔强,姜珋藏起了自己那张阴冷的脸,温柔地笑了笑。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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