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乔迟电话的时候,宋警官难得下个早班,正换好了衣服打算与同事出去吃个宵夜。
新年已经过完了,早春的夜风将黑色的树枝吹得摇摆不定,宋警官带着人从一颗老枫树下走过,乔迟关掉了手机,走进了树影之中。
姜家老一辈的人喜欢热闹,所以在早些时候就买下了一块地,并在这块地上建了好几栋别墅,子孙辈都住在一起。
乔迟从许惟时儿时住过的别墅出来,避开了姜珋的别墅,往他没去过的地方去了。
穿过一片小树林,远处的别墅前亮着一盏幽幽的灯,在这深夜看起来有些不安与诡异。
乔迟从来都不怕什么鬼怪之说,他只怕自己偷不到证据,这一次白来了,以后就再也没了机会,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拿到证据。
也许是本来就在姜家的原因,姜珽住的地方外面根本就没有守门的人,乔迟藏在阴影处朝着屋内看了一眼,除了一个老佣人在屋内擦桌子外,并没有其他人。
乔迟没有刻意避开监控,他只要能顺利将东西拿出去,就算是明天被发现了也无妨,本来就是鱼死网破的事情。
他在寒风中蹲了快半个小时,屋内的佣人才收了手里的抹布从屋子里出来,走前将门关了,又将钥匙放在了窗边的花盆旁。
这件事葛玉琅与他交待过,葛玉琅跟姜珽跟了十多年,已经将他身边的一切都摸清楚了,只是他每次来姜家老宅,姜珽总是寸步不离地将他带在身边,并且从不允许他进入自己的书房。
他没有机会,但是他知道乔迟有机会。
他知道姜珽因为公司的事正焦头烂额着,这段时间几乎不回家,所以要偷证据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乔迟等佣人离开后,便拿了钥匙开门偷溜进了别墅内。
偌大的别墅内,墙壁是暗红色的,窗外的灯光幽幽照射进来,将墙壁照得越发吓人,乔迟抬头往墙角闪烁的红灯监控扫了一眼,径直往楼上走去。
姜珽的书房在三楼第二个房间,乔迟手握门把手拧了拧却发现被上了锁,他警惕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庭院中依然静谧,便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铁榔头。
“书房的钥匙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如果不会开锁,就带一个能砸锁的工具。”
葛玉琅就是这么教他的,于是他便不负众望地带了一把榔头来,砸锁之余还能防身。
安静的庭院内,别墅内忽地一声巨响,半秒之后,又“嘭”地一声,惊得一只沉睡的鸟儿眼睛都没睁开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书房没陈设简单,乔迟径直往姜珽的书桌走去。
他在书桌上胡乱翻了翻,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便伸手去拉抽屉,拉了一下没拉开,低头一看才发现抽屉上也有锁。
“这姜珽……”
乔迟抱怨一声,抡起榔头就砸了下去。
这锁防君子不防土匪,姜珽估计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拿榔头直接将锁给砸了。
乔迟拉开抽屉见里面只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掏出来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装着几张纸和一盘磁带。
乔迟抽出袋子中的纸看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姜氏集团的股份份额,并且盖满了印章。
他看不懂里面的内容,却能看懂印章,几枚印章几乎全是姓姜的,只有一枚是姓许。
许惟时?
乔迟皱着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纸上的日期是十多年前,那时候许惟时还小,不可能是他。
随后乔迟便想到了许惟时的母亲,许惟时改了母姓,那时候能参与姜家集团生意的人,只能是他母亲了。
乔迟将牛皮纸袋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又在房间内翻了翻,但是并未找到其他多余的东西,正当他拿出手机想给葛玉琅打个电话的时候,忽听外面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榔头攥在手中,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监控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窗边。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偷东西?”
“姜先生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像有假,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静谧的别墅中,房间外面的声音格外清晰,口袋中的刚开机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乔迟低头看了一眼,满屏幕的未接来电中还夹杂着一条短信。
“逃!”
乔迟看到葛玉琅的信息时有些晚了,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乔迟逃不出去了。
“艹!”
来人一阵惊呼,在看到被砸开的门锁后,立马就掏出了腰间的电棍。
乔迟躲在窗帘后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榔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跳窗跑。
跳窗属于是他多年以来的一项技能,以前在那亚西里时,他没少跳过窗,原因是没有身份,每次在警察排查他们时他就与朋友跳窗逃跑。
那亚西里的警察非常鸡肋,经常隔一段时间就要排查一次像他们这样的人,为的就是在他们身上搜刮一点酒钱。
乔迟才不愿意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交出去,与其给别人喝酒,不如他自己喝。
趁着进来的两人注意力放在被砸烂的书桌上时,乔迟双手在窗台上一撑,直接跳了出去。
“艹!跑了!”
声音被留在了头顶,乔迟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了,正是在旧工厂要杀他的那人。
手中的榔头紧了紧,乔迟摇了摇头,在心底劝了自己一句,然后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小树林。
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只要将证据交给警察,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密林中,身后有人声传来,乔迟往树林深处奔去,这里与后山相连,只要到了山下,宋警官自然会来接应他。
脚下的枯树枝被踩断,发出清脆的声响,乔迟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一个劲地嗤嗤喘气,这幅身体体能实在是太差了,如果换他以前,一口气十公里都不带喘的。
他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追他的人却又近了,因为他跑进了后山,又没有一条固定的路,所以追他的一群人基本上都是分开了找他。
这时有人听见前方有动静,便大声呼喊了一句,朝着他奔来。
乔迟拼命往山下跑去,隔着密林,隐隐能看到山下那条亮满路灯的公路。
可是下山的路哪里会好走,更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乔迟一脚踏进了土窟窿,心上一惊,一句脏话没骂出来,就跌坐下去。
尖刀在这黑夜中明晃晃的,乔迟一手按在衣服内的牛皮袋上,趁着夜色将袋子塞进了一旁的枯草中,并大声叫道,“你别过来!我报警了!”
那人脚步一顿,“嘿嘿”笑了一声,乔迟立刻分辨出这人就是那日旧工厂的人,看来他们两人的缘分还真不浅。
乔迟一手紧握榔头,一手在口袋中按下了紧急拨号。
正在飞速赶来的宋警官接到了乔迟的电话,刚问一句你怎么样,就听乔迟大声说道,“又是你,上次在旧工厂杀了人还能逍遥法外,你可真行。”
那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他走进了些,直到能看清乔迟,“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能跑哪里去!”
“跑?”乔迟冷笑一声,“我已经不打算跑了,你们的犯罪证据我已经交给警察了,我们不过是先死后死的关系。”
“看来你不怕死。”那人动了一下手里的刀,走到乔迟面前,居高临下道,“那就让你先下去探探路了。”
“抱歉。”乔迟忽地一笑,一榔头就砸在了那人腿上,随即就从土窟窿中站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抱腿呻吟的人,乔迟笑道,“我信耶稣。”
说完他就往山下跑去,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但内心却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逃,所以对着口袋中的手机说道,“证据藏在半山腰。”
宋警官听了这句话,急忙叫道,“乔迟!”
乔迟没听见他在电话里那头叫唤,只是接着上一句话继续说道,“这不是遗言!”
他只是想起了婶婶的话,他要试一试,既要将证据保护好,也要反击逃命。
他忍着剧痛往山下跑去,公路离他越来越近,远处似乎还有警笛声传来,乔迟勾了勾嘴角,却还没笑出声,旁边的树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白光一闪,那刀就朝他身上刺来。
乔迟一阵眩晕,眼中那条明亮的公路仿佛飞到了头顶,他身上一阵剧痛传来,不是刺痛,而是被砸在了地面上的疼痛。
刀没有刺在他身上,他被人撞开了。
乔迟头昏脑涨地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黑影站在他原来的地方,替他挡下了这一刀。
一声枪响,眼前的人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对面拿刀的人也倒了下去。
耳鸣逐渐恢复,山下一片红蓝光闪烁着,乔迟只觉得周围有无数的人来来往往,四周嘈杂一片,明亮的手电将光柱打在了他身上,他坐在地上看在倒在血泊中的许惟时,张了张嘴,用尽全力的骂道,“许惟时,你他妈看清楚了,老子是乔迟不是白越生!”
许惟时躺在地上,有杂草挡在他面前,他垂着眼皮看乔迟,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轻声说道,“我知道……”
乔迟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又被人背下了山,宋警官带着人拿到了那个牛皮袋,这一路上乔迟都没能明白许惟时那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待他要被放进警车里后,他疯狂地从车内跑了出来,跛着脚跑向了急救车。
“什么意思!”
乔迟死死抓住许惟时的担架,“你说的……我知道,是什么……”
乔迟没想过自己会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他只是自己喉咙发紧,无法继续说出后面的话来。
温热的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抹了去,许惟时轻声说道,“是爱你的意思。”
“你要相信我说的,不要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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