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臣微怔。
一高一低的视角格外清晰,如凝脂般的锁骨旁,粉色蝴蝶艳丽夺目。
晕头晕脑的姜予眠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捂住锁骨,另一只手还拎着半落的浴巾。眼神不定地乱飘,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态。
见女孩羞涩又慌乱的遮掩,陆宴臣移开目光,捡起掉落在地的外套搭在旁边钩子上,转头离开浴室。
浴室门即将关闭那刻,他停顿了一下,留着一条缝:“有什么不适随时告诉我。”
说完,门轻合上。
姜予眠扶着墙壁站起身,手掌揉着额头晃了晃,来到水池边大口呼吸。
抬头时见镜子里的人已经从耳根红到脖子。
姜予眠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又回去,从外套里掏出手机给宋夫人发消息,说自己已经离开温泉池。
宋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将策划案发给丈夫,余光瞥见手机亮了下屏幕,立即回道:好的,那我就不下去了。
既然姜予眠已经回去,那她也没必要再去泡。
晚上七点半左右,来温泉池的人逐渐增多,赵漫兮扶着栏杆站起,简单擦擦引以为傲的身体,裹着浴巾回休息室。
的拖鞋一步一个脚印,赵漫兮盯着地面走得小心,忽然发现储物柜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张不知是谁遗落的房卡。
赵漫兮弯腰捡起,上面写着5006,感觉有点熟悉。
她本要交给工作人员,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房卡的主人。
因为陆宴臣,她对陆家每个人的信息都特意留意,陆老爷子、陆习和姜予眠的她都已经记下。赵漫兮拿起手机核对,果然是姜予眠。
她从陆老爷子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姜予眠的情况,父母双亡,无家可归,陆老爷子念着老朋友的情谊把姜予眠带回陆家暂住。
陆宴臣对那个可怜的女孩很是照顾。
或许因为如此,姜予眠才会对陆宴臣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目前来看,陆宴臣把她当做妹妹照看,而姜予眠却不那样想。
一开始,她并没把姜予眠当做对手,可昨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借故推脱的陆宴臣后来又去了雪山。
虽然当时有一群人,但陆宴臣为什么去?因谁而去?这就值得深思。
赵漫兮把房卡收起,简单冲洗后换回干净的衣服在温泉池边走了一趟,确定没人,她才带着房卡去找姜予眠。
她不知道姜予眠的房卡是什么时候掉落的,要么姜予眠去前台拿副卡开门,要么姜予眠不在房间。
赵漫兮抱着尝试心态去按门铃,迟迟没等到回应,姜予眠果然不在。
去过温泉的姜予眠如果不回屋,那还能去哪儿?
“叮咚——”
正在房间赶作业的陆习听到门铃声,他不耐烦地把草稿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趿着拖鞋去开门。
姜予眠从放假开始做作业,而他从放假玩到现在,眼看着还剩五天时间开学,直接把李航川和孙斌在群里分享的答案拿来抄。
没答案的他就自己做,就是有点费脑子。
陆习拉开房门,抬眼一看,很是诧异:“漫兮姐?”
谁都有可能找他,赵漫兮来找还真头一回,多半跟大哥有关。
结果赵漫兮开口就问:“你知道眠眠在哪儿吗?”
陆习错愕:“你找她有事?”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女更衣室捡到一张房卡,发现是她的,想还给她。”赵漫兮拿出房卡,“她房间没人。”
“房卡都丢了肯定没人啊。”陆习想起前不久姜予眠跟他换红包的事,“她不是在泡温泉吗?可能还在下面。”
赵漫兮非常确定地告诉她:“没有,她不在那里。”
“行吧,我问问。”陆习大摇大摆走回去拿手机,找到备注‘小哑巴’的号码拨过去,铃声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没人接电话。”人不在,电话打不通,这就有点奇怪了。
既不在房间,又不在温泉池,陆习只想到她最近跟宋夫人走得近。
两人都没有宋夫人的联系方式,陆习咬牙切齿地给死敌宋俊霖打电话,那人接得很快,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二给我打电话,没看错吧?”
陆习速战速决:“少废话,我有事找姜予眠,她是不是在你妈那儿?”
宋俊霖啧声:“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骂人?”
陆习摆正语气:“宋二,真有事。”
宋俊霖:“不在。”
陆习重申:“真有事。”
“真不在!”宋俊霖实话告诉他,“我妈正在我电脑上选照片呢,姜予眠不在我们这。”
那头隐隐传来宋夫人的声音,看来宋俊霖说的是真话。
陆习盯着手机小声嘀咕:“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赵漫兮看着手里的房卡,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她希望那不是真的。
楼上,6012号房。
洗完热水澡的姜予眠穿着毛衣从浴室出来,她需要休息,但毕竟是女孩,不方便进卧室,只好暂时待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很软,姜予眠抓着厚毛毯把自己裹成团。
陆宴臣递来一张房卡:“我刚才打电话让人去找,没找到,叫她们把备用卡送来了。”
酒店有监控,倒不怕丢东西。
姜予眠心思一转:“好,我缓一会儿就回去。”
离开温泉后,身体状态逐渐缓和,只是有些冷。
毯子从脖子围盖住全身,不留一丝缝隙,露出圆圆的脑袋在外面看,眼睛四处打转。
突然,她看到赵漫兮送来的食盒。
“陆宴臣。”
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的男人闻声抬头。
姜予眠紧紧裹着毛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食盒方向:“你有吃晚饭吗?”
陆宴臣揉按眉心:“忘了。”
过了那段时间,饥饿感已经消失。
姜予眠轻轻“啊”了一声。
她宁可陆宴臣吃了赵漫兮送来的晚饭,也不希望他饿肚子。
陆爷爷说陆宴臣自有安排,结果就是废寝忘食吗?
她第一次知晓这种情况,但陆宴臣肯定不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忘记吃饭。
姜予眠掀开毛毯,双脚落地,走过去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
那抹身影在余光中晃来晃去,陆宴臣眉间微蹙:“不穿外套到处走什么?待会儿感冒又喊头痛。”
“有暖气,不会感冒的。”已经缓过来的姜予眠思绪逐渐清晰,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我刚才头晕是因为泡温泉,已经好了。”
顿了一秒,她又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重新拿些饭菜来吧。”
不知道还有多少工作,姜予眠担心他饿太久。
陆宴臣淡淡道:“不用。”
姜予眠坚持不懈:“饿肚子对身体不好,这句话是你说的。”
她生病住在青山别墅那阵也不爱吃饭,每顿送来的食物只吃几口,那时陆宴臣亲自端着碗来,就是这样哄她的。
她抱起凉掉的食盒望过来,一双清莹秀澈的大眼睛直勾勾把人盯着,没法安心工作。
陆宴臣就这样看着她,轻声笑出来:“那你去吧。”
“好!”得到任务的姜予眠精神百倍,这才想起手机还放在浴室没拿。
姜予眠在洗手池拿回手机,没看,直接揣兜里,拎着食盒出去。
门拉开那一秒,她被吓一大跳。
赵漫兮跟陆习并排站在门口,姜予眠猝不及防跟两人面对面。
姜予眠吓到:“你们……”
陆习诧异:你……”
赵漫兮内心复杂。
遗失房卡的姜予眠来陆宴臣这里做什么?还有她手里拎的食盒,不知是吃过的,还是没打开过。
只有陆习记得来这的目的:“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失踪了。”
“啊?”姜予眠这才看手机,上面果然有两个未接电话提示,“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
“你在我大哥房间干嘛?”陆习开始说教,“都说他工作很忙的,你别来打扰他。”
“我……”
总不能说她头晕,在陆宴臣的浴室洗了个澡吧。
姜予眠拎起手里的食盒当借口:“我是看他有没有吃晚饭。”
陆习哦了声:“所以你现在?”
“里面的饭菜凉了,吃不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留意了赵漫兮的反应。
知道自己送来的饭菜没有动一口,赵漫兮心里应该不太畅快。
的确,脸上假笑快挂不住的时候,赵漫兮递出房卡:“刚才在更衣室见到一张房卡,是你的。”
“诶。”姜予眠投出视线,果然是自己丢失的房卡,她诧异,随即道谢:“谢谢。”
没想到赵漫兮会亲自把房卡送来,她对自己刚才幼稚的挑衅感到抱歉。
陆习并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暗流涌动,他扶着墙面:“我哥还在里面工作?”
“对,很忙。”说着,姜予眠轻轻合上门,避免打扰。
她再次向赵漫兮道谢,态度十分真诚。
赵漫兮也笑:“不客气。”
这话里藏着几分别的意味。
姜予眠礼貌问了一嘴:“我要下楼了,你们还有事吗?”
赵漫兮:“没事,你自便。”
陆习追着她:“我有道题不会,你帮我看看。”
姜予眠按下电梯,同时拒绝:“不行,我得给宴臣哥哥送饭。”
送饭……
赵漫兮盯着两道身影踏进电梯,心里膈应极了。
她来送饭时,姚助理拦着不让进,姜予眠不但进去了,还将她食盒拎走,说要重新准备一份送来。
这算什么?
针对她呢?
赵漫兮闭上眼,静静地在门外站了会儿,缓缓走向另一间房。
“陆爷爷。”
……
第二天,陆宴臣在女更衣室外把姜予眠带走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陆老爷子一大早坐在客厅,面色铁青,连早饭都没吃。
老佣人担心他的身体,陆老爷子沉着脸:“去把陆宴臣给我叫来。”
早餐时间,陆宴臣一直没有出现,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睡到现在被一通电话吵醒。
男人睁开疲惫的眼,举起手机贴耳边。
电话里,老人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让他清醒几分。
他穿上衣服,去了陆老爷子房间。
陆老爷子坐在上方,神色严肃。
见他来,陆老爷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最近跟眠眠,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陆宴臣已经从老佣人口中知晓部分情况,从容解释:“昨晚她泡温泉身体不适,我去接她。”
陆老爷子:“需要接你去房间?”
陆宴臣直言无隐:“她丢了房卡。”
陆老爷子反驳:“房卡丢了随时可以叫酒店员工来开门。”
“当时不方便。”那时姜予眠本就不舒服,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陆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去你房间就方便?”
陆宴臣并不想争执:“是我考虑不周。”
他认了错。
陆老爷子面色不悦:“你做事向来沉稳有度,我从不操心。昨天让你带着漫兮,你借口说工作忙,我信了,结果转头就去了雪山,你让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还有眠眠,她刚来那天就在你房间待了一下午,昨晚又待到十点才走。”那件事情后,陆老爷子查了监控,他跟度假山庄姓鹿的主人认识,监控能够很清楚看到姜予眠进出时间。
关于这些时间,陆宴臣记得很清楚:“那天,陆习跟宋俊霖在她门口争斗不休,她在书房做了一下午的作业。”
“昨晚,她给我送饭。”
“你的意思是,眠眠主动找你,才会引发这么多误会。”陆老爷子沉着脸:“你是个成年男人,你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要不是赵漫兮来提醒他,他竟不知道姜予眠已经如此依赖陆宴臣。
一个成熟男人跟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孩走那么近,传出去多难听?
陆宴臣沉声:“爷爷,当初要我照看她的是你。”
言下之意,他是为了完成嘱托猜对姜予眠多番纵容。
“只让你照拂,没叫你传流言蜚语。”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我看眠眠现在差不多恢复了,以后治疗情况就不需要你再跟进。”
陆宴臣神色冷静:“高考带走她的人还没找到。”
“她封闭那段受伤记忆,导致查证困难,在她顺利高考之前,不要再提此事,免得刺激到她。”陆老爷子再度叮嘱,“眠眠心思敏感,这事我不会跟她说,但你要注意分寸。”
陆宴臣坦然:“我问心无愧。”
向来让人省心的大孙子字字句句令他不顺,陆老爷子戳动拐杖:“你正直,她单纯,但是人言可畏。”
“陆宴臣。”
“记住我说的话,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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