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放在他手心里的那枚银白色的玻璃珠, 只是普通的波子汽水中抠出来的。
琴酒站在便利店摆放着各色汽水的货架前,鬼使神差的拿了一瓶淡绿色的汽水,透明的瓶身里,他看到了同样颜色的玻璃弹珠。
通透而又透彻, 像被雕刻的圆润宝石。
有关那枚弹珠和号码牌, 在他的记忆中并不怎么美好。
那时他被选中成为杀手培养不过短短数月, 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 忍受着鞭打、毫无人性的知识灌输。
与他一同参与训练的一共五十二人,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单数。
最让他惧怕的不是杀人与一边吃饭一边解剖着尸体,而是将他们关押在一起, 仅仅依靠一把小刀, 决定他们的死活。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血液飞溅在手上, 滚烫炽热, 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令人作呕。
但他想要活下去, 他不想死。
等到他回过神来,高塔之上的大门被打开, 他丢下手中卷刃的刀, 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从这里离开。
那时的黑泽阵十四岁,与江户川乱步是同样的年龄。
曾经的父母双全,更像是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正是在那个时候,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 给了他希望。
娇小的身影, 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跟他说——“我会和你做朋友!”
“如果你没有家人, 那我的家人可以成为你的家人!”
“请你吃糖!是葡萄味的!很甜!”
“所以不要愁眉苦脸!要学会笑才对!”
如同潘多拉的魔盒——
具体的事情他记不住了。
琴酒手中的香烟燃烧到烟嘴处, 他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至于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在许诺他以后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不仅如此,因为他触碰到了禁忌之果,负责教导他的恶魔甚至将他丢进了另外的地狱之中。
琴酒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续上一根烟,望着从便利店内结账出来拎着一大袋零食的伏特加。
刚刚被他看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存在。
琴酒把抽过的烟塞在了他的嘴里,在对方莫名的眼神下,冷冷的威胁。“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伏特加用牙齿咬着烟蒂,“这我当然知道大哥!之前一直没搞清楚大哥的喜好,真是不好意思了。”
琴酒:“……”
比起贝尔摩德华而不实的测验,琴酒在选拔组织成员有属于自己的规则。
在他离开安全屋前,已经将所有的陷阱重置,并且让伏特加给身处在日本的安室透发了消息。
对方回复的速度很快,距离双方短信发送只间隔了几秒钟便交代清楚了一切内容。
属实是个优秀苗子。
降谷零此时正站在一栋偏僻老旧的旅店外。
对方发给他的地址确实是这里没错,但他用特定的暗号询问守夜的前台,对方一脸懵逼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到之前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只是组织安排新人完成的测验,他脸上的表情格外凝重。
旅店周围满是杂草堆积的绿化带,大多数植物已经枯死。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助微弱的光在四处打转,在两棵树下他找到了一根极细的尼龙线,线被拉扯到树干上,铁质的□□架在树杈之间。
这种机关并不会让人死亡,但不知道对方上面涂得什么毒,总会有一定风险。
在旅店后方的烟囱下,他发现了泥土被翻动过的痕迹,有一块明显与周围颜色不同的砖块。
他用力的抽动砖块。
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降谷零瞳孔皱缩,在地上滚了两圈迅速逃离范围,警惕的望着地上的渔网。
“咔——”后脑勺传来枪械上膛的清脆响声,他脸色微变,同时嘴角又泛着些许笑意。“这是测试吗?”
伏特加手里的枪抵在降谷零的后脑勺上,而他手里一把袖珍枪,以蹲在地上的姿势,抬起手抵在对方的喉咙下。
“啪啪啪——”琴酒靠在树干上,拍了拍手,“反应力不错,可惜将性命与猎物对等时,你已经输了。”
琴酒面带嗜血的笑容,眼神中的杀气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
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是通过训练无法获取的。
眼前的男人手上真切的沾了无数的血液。
降谷零脸色沉了下去,眼神冷厉。“有什么任务?”
琴酒将口袋中的卡牌丢向降谷零,后者用手指轻松接住,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迟疑道。“这些都是组织里的成员吧?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琴酒危险的眯起眼睛,“不该问的别问。”
降谷零神色一凌,“我明白了。”
他来的快走得也快,琴酒在旅店旁落地窗一侧的墙壁上长短不一的敲了几下,一条幽深的通道随之暴露在他的面前。
这是三号安全屋正确的进入方法,谁知道江户川乱步是用什么方式找到的。
他和伏特加走下台阶,面前的那张门还是被撬坏的模样,伏特加把东西放在桌上,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大哥,明天我拿工具把门修一下,今晚委屈你了。”
琴酒弹了下烟灰,拎起装满零食的袋子走到被他反锁上的门外,手放在门把上,他顿了下,吩咐道。“明早送两份早餐,不用敲门,打我电话。”
伏特加:“……好的大哥。”
江户川乱步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放在一旁的纱布和药膏、没吃完的零食还呈现出他刚才离开时的样子。
开门产生的风和手中袋子轻微的声响,似乎吵到他的睡眠,乱步吧唧了两下嘴。
琴酒把东西轻放在地垫上,在江户川乱步的面前驻足了许久。
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动作轻柔的将他抱在怀中,避开对方受伤的小腿。
动作还是吵到了他的睡眠,乱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嘟囔着往他怀里缩了缩,甚至用手拽住了他胸前的衣物。或许是以为在梦中,乱步问道,“你回来了?”
琴酒将他放在床上,调整了空调的温度,扯过全新的薄被盖在他身上,“恩。”
听到回应的他眉头微微舒展,就连攥着衣服的手也跟着松开。“我想吃糖…吃好多好多糖。”
“生活已经很苦了……要多吃甜食才行。”
“吃糖会长蛀牙。”
乱步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皱着眉反驳。“乱步大人才不会长蛀牙。”
他单膝跪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户川乱步的脸。
如果是十年前的黑泽阵,或许会被他所感动与吸引。
可现在——
一切都太迟了。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风尘仆仆的推开门,“喂,我马上到,不要让他跑了。”
江户川乱步眸色清醒,凝视着紧闭的门,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跑到零食袋旁。“哇,好多好吃的。这个我没吃过,还有这个看上去好好吃!”
“是吗?那你多吃点。”
“当然了!这可是小银买回来的!”乱步乐开了花。
听到冰冷的嗓音,他僵硬的转过头。琴酒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伯莱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琴酒冷笑。“你觉得我会看不出
来装睡?还是你认为你的演技比那些叛徒要好?”
他拿出手机伸到江户川乱步的面前,“看看这些资料,能找出叛徒所在的位置吗?”
乱步嘴里叼着pokey,明显是不高兴,还是接过了手机仔细翻看,“唔,三个小时前在米花中央医院,现在应该已经被转移到其他地点了,看上去是一间仓库?我看看——”
“直接说确切的位置。”
“照片上的路线——应该在米花神社。”乱步咔嚓咔嚓咬着饼干,“是独吞了昂贵的珠宝,打算远走高飞吧。神社那边的阁楼上堆放着大量祭典用的物品,平时根本没什么人会在意,躲在那里最安全不过了。”
乱步大力捏碎手里拿着的饼干袋,歪了下脑袋。“你在利用我?”
琴酒抽走他手上的手机,语气里带着凉意,“没有。”
他没打算听江户川乱步的回话,毫不犹豫的离开。
乱步扁了扁嘴,拆开袋子里大袋包装的葡萄味硬糖。葡萄的香气在口中蔓延,他舔了舔指尖沾上的糖霜。“嘛,算我亏欠的,就原谅他一两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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