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位置并不难找,就算江户川乱步平时总是迷路,但在这种关键性的时候,他还是愿意放下脸面去和过路人问路。前台处用他的名义登记了一间总统套房,对方看到他的模样露出些许迷惑,在江户川乱步打算通过电梯上楼时,她出声叫住了他,“先生,您没事吧?”
乱步脸上微微扬起笑容,“不会有事的,谢谢你。”
“可是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她脸上带着担忧。“是生病了吗?需要帮助请您一定要按下服务电话。”
他随口搪塞了几句,透过电梯里的镜子果然看到了透露着病态苍白的脸,乱步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滚烫的触感从冰凉的指尖传来,他迷糊的想着,或许是因为刚刚睡觉不小心着凉了。
穿过装潢华丽的顶层走廊,他用手里的房卡刷开了目的地的房门。悠扬而舒缓的钢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他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就连窗帘都被完全拉上密不透光。
他用手打开了开关,坐在钢琴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这才站起身,他朝乱步鞠躬,“恭候多时了,江户川先生。”
乱步面无表情的从他身上、周围陈列的物品上扫过,淡淡的开口。“你不是约我来的人,让他来和我谈话。”
男人低声笑了两声,“当然,那位大人在里间等您,请跟我来。”
乱步挠了挠头发,不满的嘟囔了两声。“反正也不会真人出现在这里,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男人听到他的话,笑着解释。“因为特殊的原因,不过大人说一定瞒不过你,否则你也不会答应赴约。”
乱步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了当的将目的说出来,表情有一瞬的呆愣,“是吗?”
他走进里屋后,男人便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乱步注视着摆放在正中央的类似摄像头一样的东西,经过处理的人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居然敢一个人赴约,你不怕我会对你不利吗?”
乱步靠在门上,几秒后松了口气,甚至还从口袋里拿出了糖果,当着他的面撕开含在嘴里,“你有自己的目的,现在还不会对我动手。”
“哦?”摄像头上的光不停地闪烁着,“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伴随着他的声音,身后唯一可以离开的门被从外反锁,与此同时类似炸弹倒计时的声音在静默的屋内清晰的响起,门外的男人威胁到。“接下来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如果拒绝回答,我将会引爆炸弹。”
乱步嘴角微微勾起,眯着眼睛笑道。“这么大的礼物吗?”
“当然。”
面前的装置转动着摄像头,透过摄像头有一名不知身份的人在紧紧的盯着他,这让乱步有一瞬的不自然,“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千里眼留下的宝藏在哪里?”
“宝藏?”这个词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乱步诧异的反问,“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就算有宝藏也在警方那里。”
“你的眼线没告诉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紧接着是第二个问题。“有没有兴趣接替你父母的研究?”
“完全没有。”乱步迅速拒绝,“他们是他们,我可从来没有学过什么药理研究之类的学术知识,再说你们的目的尚未明确,万一是通过我制作什么杀人药物,那我岂不是成了杀人犯?”
“接下来该我问你问题了,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乱步慢慢的张开眼睛,在机器里的拒绝的声音出现前,他问道。“你在试探什么?”
“你不是之前的那个人,对吗?”
回答他的只有门外滴答滴答响的炸弹倒计时,摄像头后面的那个人,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你的第一个问题,是在试探我,还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这个词。”
“我想是有人告诉你,当年千里眼与恩,暂时说是未知人,他们一起合作发起了一些药物实验的研究。但因为千里眼中途退出,导致一些资料的丢失,你想在我手里拿到那些资料,对吗?”
“故意将那份文件暴露给津岛修治,是因为知道他会把东西拿给我看。”乱步挑起眉梢,“你对津岛修治的身份并不在意,是因为即使他查到了你的身份,也是虚假的,我说的对吗?”
“还有。”乱步声音低沉,“不要在用假的炸弹倒计时来骗我了,这种耍小孩的把戏太拙劣了。”
“哦?”
“门外那位拿着炸弹的大叔,炸弹引爆或许我并不会死亡,但是你会被炸的死透透的。”他忍不住吐槽,“但你的声音平稳,甚至还想和我聊天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夜幕下,保持沉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有趣,你真的蛮有趣。”
“我不会杀你,你父母的死亡与我无关。”他说道,“你想调查的话,做笔交易如何?”
“和你做交易——一个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人?”他轻浮的嘲讽道,对方完全不吃他这套,依旧将自己完全藏匿在黑暗之中。
“我的身份很重要吗?”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有这么一点重要?”
“有关你父母生前的资料,我会把权限开放给你。”未知的声音说道。“除此之外,别想做多余的事情。”
“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你可是我最珍贵的研究员。”完全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却能听出声音里隐忍着的疯狂。江户川乱步脸色沉了下去,他还想说些什么,门被从外面打开,刚刚迎接他进来的男人带着惯用的微笑,“您可以离开了,会有人与你对接的。”
明明已经快要接近真相,却被无情的打断了。
江户川乱步声音蕴着冷冰冰的怒意,“你——”
话到嘴边,他忽地想到什么,眸中闪烁着光,转身从这里离开。
冰凉的镜头注视着他的离开,那位弯腰恭送他的男人脸上露出一瞬的不自然,“大人,就这么放任不管真的可以吗?”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
“是。”
“警告——数据载入超载,警告。”
大脑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明明丝丝缕缕的线索都在大脑之中呈现出碎片状,却无论如何拼凑都无法整合在一起。
组织的存亡他不在乎,内部的暗流涌动与叛徒卧底的存在,他也不在乎。
甚至是江户川乱步已经猜测出他与当年的幕后人不是同一个,他也依旧毫不慌张,甚至表达出了对他的欣赏。
这种情绪突如其来的出现,很难是透过精心伪装而表达出。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两种人是他很讨厌的存在,一种是完全没有逻辑,只是依靠随时冒出想法行动的疯子。另外一种则是缜密到将一切存在痕迹抹去的阴比。
偏偏刚刚那个人全都占了,这让他无比烦躁。
明明是寒冷的冬天,他却忍不住流了一身的汗水,汗液浸湿贴身的衣物,在冷风的吹拂下,让他的皮肤不禁战栗。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在道路两侧暖色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轻盈。他甚至可以看清凝结成雪花的每一瓣冰凌上毛茸茸的结晶体。
路灯洒下的光与平日的温暖完全不同,在他眼底仿佛糊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让世界变得极其不真实,他伸手想要抓住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光,却在伸手的那一刻从自己的世界清醒过来。
大街上匆匆忙忙的过路人,没有一个人愿意驻足停下脚步。
江户川乱步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点,他跺了下已经冻到毫无知觉的脚,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抱怨。
却听到了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号码,确定没有问题,再次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并不是琴酒而是一个声音透露着妩媚的女声。“阿拉,让我看下是哪只可爱的小猫咪这么焦急的找你。”
“是你金屋藏娇的那只吗?”女人虽然接通了电话,但明显没有在和他交流。在她的声音落下没几秒,琴酒一如往常冷漠的声音接着响起,“闭上你的嘴,别忘了这次的任务。”
“难得能和你一起行动呢,真是冷漠——”
电话在一阵衣物的摩擦声中被切断,乱步呆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搞懂电话里的女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他从角落里站起身,一时竟没缓过来,眼前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恍惚的用沾满雪的手捂住脑袋,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浸湿了的相片,和刚刚的路灯散发的光一致,无法对焦。他扶着墙站起来,脑袋像灌满了水,沉的他难以支撑。
“叮铃——”清脆的铃铛声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响起,他看到了一个及腰长发,带着针织帽的男人正弯腰拿出一罐黑咖啡,他转身往这边走,看到乱步时也是吓了一跳。
赤井秀一眉头皱起,“你怎么在这?gin呢?”
“我在这又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乱步撇嘴,“只是从委托人约好的地点出来时,不小心迷路了。”
他脸颊上渗出的汗水与鼻间细密的汗珠,脸颊不正常的红,还有明显呈现出脱力状,却硬撑着靠在围墙上的状态映在赤井秀一的眼底,他大口的喝完黑咖啡,将易拉罐在空中抛出去,准确的命中路旁的垃圾桶内。
“你这是生病了吧?gin没管你吗?”想到最初听信少年导致的乌龙事件,虽然最后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还是忍不住讽刺道。“看来你对他也没这么重要啊。”
“你…”没能见到他意料中的气急败坏,江户川乱步对他这种低级的挑衅表示无语。“你这是什么,冷笑话吗?一点也不好笑。”
“……”
他的思绪开始涣散,乱步靠在墙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不相信面前的男人,但眩晕感让他不得不屈服。赤井秀一看他将一张脸蜷缩在红色围巾下,想了想问道。“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等下自己会回去。”他不耐烦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赤井秀一往前走了几步,迟疑了几秒又折了回来。江户川乱步蹲靠在墙上,挣扎着仰起头,“怎么了?”
他伸出手轻柔的抵在他的额头上,随后环住他的腰,有力的将他抱起来。失重感让江户川乱步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揽住了他的脖子,“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同样是精致的混血儿的侧脸,同样的冷冰冰,但呈现出的姿态却完全不同。他将乱步往怀里掂了下,“别这么看我,我对男人可没兴趣。做笔交易怎么样?”
“我可没有做交易的价值。”
“是吗?”赤井秀一平稳的向前走,“有没有价值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被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乱步撑起身体再确定了是类似于琴酒的安全屋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女人担忧的声音。
他记得上次生病的时候,琴酒连夜抱着他去敲开了黑崎诊所的大门。过去的事情如同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闪现而过,最后全都回归黑暗与混沌之中。
乱步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周围没有人,只有温暖的被褥将他包裹在柔软的床上。屋内的温度正合适,还有淡淡的木质香调在空气中蔓延开。喉咙还是有些许不舒服,他咳嗽了两声,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他拿起来按了半天才发现没了电,正从床上下来,一名穿着淡粉色针织衫的女性推开了门。
江户川乱步见过这个人,是之前诸星大想要碰瓷的女人。
宫野明美瞧他醒了过来,脸上泛着笑容,连忙冲着外面喊道。“大君,他醒了!”
隔了一会,她手里端着药和水杯再次出现在了江户川乱步的面前。“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君说有人生病了,把我吓了一跳。”她伸手摸了摸乱步的额头,“已经不烧了,保险起见还是用体温计在量一下。”
她说着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匆匆忙忙的对着款步走过来的人抱怨。“刚才说的记住了吗?我还有工作,温度计放在左手边第一个柜子里了!”
“我睡了多久?”江户川乱步晃了晃脑袋,“有可以给手机充电的地方吗?”
“你睡了两天,真是能睡。”赤井秀一凝视着他几秒,靠在门框上,语气冷漠。“明美从便利店买了粥,你稍微洗漱一下出来吃吧。一次性物品都放在台面上了。”
乱步点了点头,因为生病导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基本的生活行动倒是没有多大影响,只是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坐在凳子上,小口小口的吸溜着放在桌上的粥。赤井秀一则拿了充电器,把他的手机插上了电。
原本以为手机打开会有无数条短信或未接电话,让江户川乱步失望的是——未接电话和短信确实有,但没有一条是属于某个叫琴酒的男人。
赤井秀一看他明显低落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他知道你在我这里。”
“是吗?”乱步被热粥烫的用手扇着风,“可惜,你想通过我让他欠你人情这个盘算打错了。”
赤井秀一挑眉。“为什么会这么说?”
乱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翻看着那些未读的短信,在两天前找到了为什么赤井秀一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你是我的保镖?”
“保镖?”他冷静的说道。“我的任务是监视你的行动,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杀掉你。”
乱步无奈的叹气,“你们组织的人都喜欢威胁人吗?”
他刚想要拆穿赤井秀一蹩脚的话,谁曾想赤井秀一突然站起身,弯腰伸手用手指擦拭掉他嘴边沾到的米粒。江户川乱步震惊到勺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琴酒的声音平淡而又冷静,连基本的起伏都道没有。
他将刚才的一幕全部看在眼里,乱步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向凳子后靠,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手上还拎着与他吃的粥完全出自一个牌子的食物。琴酒的眼睛危险的半眯,快步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将他连拽带拖的带进了房间里,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大哥,这些药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大,大哥?”伏特加拎着一大袋药物,从冲剂到药片全都一应俱全。他在客厅只看到了赤井秀一,有些蒙圈。“莱伊,大哥人呢?平井小弟呢?”
“不知道。你买这么多药干什么?”
“不是我买的,是大哥让我买的。”他挠了挠头发。
赤井秀一嘴边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摇了摇手里的黑咖啡。“情况好像没有我想的这么糟糕。”
“什么?”
“既然gin和你来了,记得等下把他带去雪莉那边。”赤井秀一扛起放在一旁的吉他包,“是贝尔摩德的意思。原本只是顺路的事,结果这家伙病了两天。我和苏格兰的任务被强行推迟,走了。”
“哈?为什么贝尔摩德会让平井小弟去找雪莉?喂!你说清楚!”
乱步被琴酒拎回了房里,他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当着江户川乱步的面,用牙齿咬住手套指尖的位置,将手从中解脱出来,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还有着被刀划过刚刚结疤的伤口。
他揉搓着被捏痛的手腕,抱怨道。“我还是病人,你就不能动作轻一点!感觉我像个沙包一样被甩来甩去。”
琴酒走上前以绝对蛮横的力量,将他抱在怀里。目光从上而下的扫视着,最后停在了被剪短的头发上,眉头蹙起。“头发怎么回事?”
“啊这个,觉得不太方便就剪掉了。”乱步不以为意的随口答道。“我现在可是你们组织的研究员!对我说话客气一点。”
他用手推搡着琴酒的胸口,被后者抓住了手,怎么抽也抽不出来。“喂!”
“离莱伊远一点。”
“额,不是我找上的他。”乱步把短信示意给琴酒看,“是组织拍他带我去研究所的!而且我先给你打了电话!是你挂断了没有接!”
“下次不会了。”他用手将某人散落的刘海理顺,“那个女人是贝尔摩德,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我也没说什么。”他点头,“既然我醒了,现在时间还早,带我去研究所看一下吧。”
“不着急。”
“可是我很着急。”乱步拧着眉,“我想早点看到父亲和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吃饱了再去。”
“可是——”
“好吧。”他扁了扁嘴,顺从的跟着琴酒身后走出了房间。
他咬着琴酒带回来涂抹着草莓果酱的面包,口齿不清的问一旁的伏特加。“伏特加,作为组织的研究员,我想问问你,你是因为什么来到这个组织的啊?”
被点名的伏特加指了指自己,在自家大哥的默许下,自信的开口。“当然是因为大哥!别看我长相平凡,我可是精通各种载具和维修。组织里大多数设备安全都是我测试通过的。”
“那还蛮厉害的。”乱步转向问琴酒,“那gin又是为什么留在这个组织里?”
和伏特加完全不同的问题,明显是故意的。
“这还用说吗?!大哥的能力摆在这里了!之前有很多地下组织都给大哥——”
“伏特加,闭嘴。”他抽走江户川乱步手上拿着的土司,粗鲁的塞进他的嘴中,“吃完带你去研究所。”
“说起来,雪莉的研究刚有一些进展,为什么那位大人突然让他停止?大哥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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