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的声音太过惨烈,  河面上浮游的几只绿头野鸭受了惊,只见它们扑棱了下翅膀,嘎嘎的朝天飞去,  落下几根灰色的毛羽。

    不远处,惊惶逃窜的小娘子们也倒抽一口气,她们手中的团扇也不遮面了,着急的帮着喊救人。

    一时间,  此处乱糟糟的热闹。

    顾昭都走出一段路了,又回过头来。

    风将各人交谈的声音吹了过来。

    “天呐,  那老伯该不会是要寻死吧,  也不见他挣扎着冒泡!”

    “别管是不是寻死,先救人要紧……来人啊,来人啊,  有人掉水里了!”

    “……小生,  小生不会水啊!”书生郎懊恼的声音传来,  一并传来的,还有他重重的跺脚声。

    有人落水了?

    顾昭心下一紧,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这时,  又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惊诧。

    “咦,落水的不是个老伯吗?怎么还有个小娃儿!哎哎!怪哉,  这娃儿怎么又不见了。”

    顾昭已经到河岸边了,目光一扫,将这一处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她有些意外,  众人口中的娃儿,他竟然是前两日在麻仁香酥鸭店肆旁,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孩。

    店家说了,  他唤做管聿。

    此时,他的身影在水里若隐若现,时不时的要去拉起水下的什么,气力却又不足,面上顿时有了焦灼之色。

    倏忽的,他的身影一淡,阳光下,身影好似都不凝实了。

    瞧着周围这许许多多的眼睛,他一慌,紧着又往水里钻去。

    河岸边,书生郎离得最近,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

    “我,我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要不是被吓傻了,他怎么会把小娃儿瞧成一杆笔了?

    还是一支上等的白玉管毛笔。

    顾昭当即掐了道手诀,无数的水汽凝聚成一条大鱼,紧着就将水底下头的老伯托起。

    瞬间,此处水珠四溅。

    河水在明媚的春光下漾着旖旎的光泽。

    众人瞧着这一幕,倒抽一口气惊呼。

    只见一尾胖头大鱼高高的跃起,足足有半丈之长,顶头坐着一位头戴纶巾的娃娃,做小书生郎装扮,此时,他的嘴巴微微张圆,和那胖头的大鱼格外映衬。

    此外,线条流畅的鱼背上趴伏着奄奄一息的老伯,正是方才衣裳不整,莫名跳河的老头子。

    接着,就见此处莹光一闪而过,光亮刺眼,众人忍不住抬袖遮了遮面。

    片刻后,大家伙儿试着搁下遮面的衣袖和团扇,睁开眼睛。

    “……好,好了?”

    “瞧到了吗,你们也瞧到了吗?刚刚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众人又兴奋又惊奇,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笨!仙人哪里是咱们这样的肉眼凡胎能够瞧个真切的,那道光,那道光定然是仙光耀眼啊!”

    “……噢噢!”

    “快看,那老伯在地上。”有人眼尖,一下就瞧见了老伯,当即抬手一指。

    只见他躺在柔嫩的青草地上,眼睛紧闭,那一身湿哒哒的水渍已然不见。

    此时,书生长袍囫囵的裹住胸膛,腰间别一管白玉毛笔,阳光下,白玉莹莹似有光。

    众娘子又是好奇又是怕,奇的是老伯被河里的神仙娃娃救了,怕的是这半疯半癫的老伯。

    一时间,众娘子团着扇子遮面,蹑着脚又朝老伯的方向走了几步,小心翼翼模样。

    书生郎倒是不惧老伯,他半跪着,拿手轻轻拍了拍老头子的脸。

    “醒醒,醒醒。”

    “老伯,醒一醒。”

    老头子闭着眼睛,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书生郎许家言的视线往下,目光落在老伯腰间别着的白玉毛笔上。

    他忍不住多瞧了两眼,鬼使神差的,又伸手想要摸一摸。

    他好像瞧到了,大鱼背上驮着的娃娃,他就是河里想要拉人的那一个,浸到水下,又好像成了一管笔。

    ……和这一支笔有些像。

    “让让,让让。”这时,小郎清越的声音传来了,带着焦急和感激。

    许家言连忙收回手,一张脸都羞红了。

    自己方才是在做什么?不告自取谓之贼!天呐,自己差点成贼星了!

    “这位小哥,这是我家的伯公,他前两年磕到头了,因此,脑袋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见谅见谅。”

    许家言陷入浓浓的自我厌弃,旁边的人讲话,他心不在焉的囫囵应了两句。

    顾昭扯了个借口,冲周围人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这才手一扬,身后出现两个青衣的小子。

    只见他们手中抬一个竹架子,紧着就利索的将草地上的老伯往担架上一搁,抬着就要走了。

    众人让了让位置。

    小娘子们原来想要数落几声,这伤了脑袋的老汉子也不瞧好,放出来又是袒胸疯癫的吓唬人,又是跳河闹腾的惊到人……

    一连串的事,失礼又惊心,成何体统!

    不过,她们瞧着顾昭那副好皮囊,还有那作揖的姿态,倒是不忍心责备了。

    一位身穿紫色绮罗裙的女子拿团扇遮面,轻声道。

    “小郎回去后,给他请一位大夫瞧瞧吧,他方才落水了,别瞧眼下衣裳没有水渍,那是鲤鱼童子救了他哩。”

    “是极是极。”众人七嘴八舌,“我们芙城的水芙蓉有灵,一方水养一方灵,定然是灵透的水芙蓉养出了锦鲤,这才有了鲤鱼童子救人一事!”

    “对对,瞧到没,刚刚鲤鱼这么一驮,老汉肚子里的水都被颠出来了……燃灯!处暑之时,咱们可得好好的在河里燃一盏荷花灯!灵着呢!”

    “……”

    竹架上,老伯腰间的那杆白玉笔好似动了动,似在羞赧。

    顾昭瞥过一眼,眼里浮起笑意,随礼,她转过身,冲众人又拱了拱手。

    “好,多谢诸位哥哥姐姐关心了。”

    “客气客气。”

    各个小娘子相互瞧了瞧,眼里眼波流转,露出大方明媚的笑意,继而相偕同行,继续瞧这一处的好春光。

    只见草长莺飞,绿柳随着春风摆动绿丝绦,时不时撩起水面清澈的流水。

    绿头的野鸭扑棱翅膀,重新落到了水面上,它们追逐而过的地方,泛起层层涟漪。

    ……

    拐了个弯,一行人进了一处窄胡同,此处无人,顾昭回过身,瞧着竹架上老伯腰间的白玉管笔,笑道。

    “好了,还不快快显形?我可不知道你们家在何处。”

    白玉管笔莹光闪了闪,倏忽的又寂灭,一动不动,浑然死寂模样,就像一管寻常的笔。

    “方才在河里就瞧到你了,这下还和我装聋作哑。”顾昭没好气,“你这模样,用咱们的话来说,那就叫做蒙着耳朵哄鼻子,自欺欺人。”

    这话一落,白玉管笔上倏忽的莹光大盛,小巷子里起了一阵风。

    接着,此处站了个头戴纶巾,穿青色书生袍的小娃儿。

    宽袍衬得他细骨伶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管聿小心的觑了顾昭一眼,“哥哥?”

    顾昭眉心蹙了蹙,她绕着管聿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有些困惑模样。

    “怪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瘦了一些。”

    准确的说,是更憔悴了一些。

    管聿抿了抿唇,没有说啥。

    顾昭也不多言:“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去。”

    说罢,她瞧了一眼竹架上的老伯。

    只见他闭着眼,眉心紧紧的蹙着,便是在梦里都是忧心模样,时不时有几句呓语从唇畔溢出,嘴唇上头起了一串的火燎泡,烂了又结了痂,花白的发凌乱的散着。

    顾昭叹了口气,心神一动,手中出现了一床薄毯。

    薄毯盖在了老者的身上,顾昭伸手掖了掖,让春日的凉风不至于入了身子骨。

    管聿瞧到顾昭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将话头搁下,只埋头在前头领路。

    走过三条巷子,又过了一处石拱桥,避着人群,偶尔遇到街坊,大家难免关心,管聿说了几句不打紧,又说外头春风微凉,紧着带阿爷归家,寒暄了两句,这才脱身。

    顾昭看了一眼。

    是阿爷么?

    一刻钟后,玉华街街西,一处颇有些年头的四合院里。

    青衣小子帮着将老者搬上了床榻,又细心的盖了盖被褥,事情忙完后,两人身上光亮一闪而过,片刻后,两条柳枝轻飘飘的落在了顾昭摊开的手中。

    管聿瞪大了眼睛。

    竟,竟然是柳枝化人吗?

    就连那抬人的竹架子也成了一片绿叶和两根木棍。

    顾昭好笑,“小把戏罢了。”

    管聿羡慕不已,“我就不会。”

    顾昭:“那不一样,你是笔灵,你会写锦绣文章啊,更厉害的。”

    这话一出,管聿倏忽的脸一红,眼神也飘忽了下,“倒,倒也不一定是锦绣文章啦。”

    顾昭有些意外的瞧了他一眼。

    不是锦绣文章是什么?

    管聿岔开话题,“哥哥,前两日,你便瞧出我的真身了吗?”

    顾昭点头,“你身上有玉石的炁息,特别的纯净,我那时便知你是玉石成精,不过,你是一管笔,我倒也只是猜测。”

    “管聿管聿,一管聿笔……这不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别人,你是一管笔成精了么。”

    管聿只见她倏忽的笑了笑,就如春风拂过,千树万树的花开。

    窗棂处正好一缕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春光好似在那白皙的面上绽开。

    他低下了头,眼睫如一尾黑蝶停留。

    她瞧出他的真身,他也瞧出来了,毕竟,他可是画过无数的美人呢。

    这不是哥哥,是个姐姐……

    不过,他才不会说。

    ……

    顾昭的目光扫过周围,可以瞧出,这处的宅子上了年头了。

    到处能见到岁月斑驳的痕迹,角落里的青砖爬了青苔,窗扇被风雨侵蚀,木头颜色沉沉,带着坑坑洼洼的痕迹。

    不过,这一处同样收拾得很用心。

    光束从瓦片上透下来,有细蒙的尘埃在半空中悬浮,屋里摆了好几处的书架,靠近窗棂的地方摆了张方桌,上头搁了墨条和砚台,一沓的毛边纸用山形的镇纸压着。

    独独不见笔。

    ……

    “聿儿,聿儿……”一声带着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爷,你醒了啊。”管聿眼睛一亮,三两步的走到床榻边,伸手将人搀扶着坐了起来。

    顾昭回过头。

    “聿儿,聿儿……”老者颤抖着手,抬手要去摸管聿的脸,他浑浊的眼里又有了丝清明。

    “聿儿越来越瘦了,阿爷瞧了心疼,你别管阿爷了,阿爷送你去旁人家吧。”

    “……竹笆街的张书生不错,阿爷前些日子去瞧了,他一手山水画的丹青着实了得……不不不,他为人迂了一些。”

    “要不,咱们还是选杏仁街的许书生吧,听说他很是有奇思异想,前些日子,书坊热卖的草汀游记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不不不,瞧那文字又轻浮傲慢了一些……”

    老爷子自说自话,自己想一个,还不待管聿开口,他紧着就又否认了。

    眉头紧蹙,只觉得把自己的乖孙孙交给谁都不妥。

    管聿无奈,“阿爷。”

    老爷子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管聿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上,顿时心中大恸。

    他摆摆手,别过脸,声音带上了悲凉之意,隐隐好似还有一丝的哭腔。

    “罢罢,不拘是张书生还是许书生,抑或是旁的什么李书生……哪个都比我这不中用的老书生好……聿儿,你去吧,别管我这老骨头了,好歹去外头吃一顿饱饭。”

    “阿爷,我那儿都不去!这是我的家。”管聿嘴唇一抿,带着一股倔强。

    “聿儿,你!”老爷子抬起了头。

    他眼里的情感复杂极了,既有伤痛,又有欣慰,还有着忧心忡忡和颓然。

    倏忽的,他目光一凝,瞧着屋里背着身看墙上画作的顾昭,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管老伯抬手指着顾昭,又去瞧管聿。

    “聿儿,这,这人是谁?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顾昭回过身,笑着道,“老伯好,我一直在这呢。”

    管老伯一窒。

    ……一直都在?

    他有些懊恼,开始回想,方才,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能说的话?

    再瞧管聿时,管老伯有些老迈浑浊的眼睛狠狠的剜了一眼。

    傻小子!也不知道提醒他一句。

    要是让人知道了真身,该如何是好啊!

    “阿爷,哥哥他知道。”管聿低声。

    管老伯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什么?

    什么叫做他知道?

    ……

    接着,管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说,最后道。

    “要不是哥哥凝了水炁,化了条大鱼相助,我都没力气拖阿爷上岸呢。”

    听了这么一朝话,管老伯心生后怕,他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沮丧又颓败。

    “都怪我……居然那么多人在一旁瞧着,想想都害怕,要是聿儿你被瞧到了真身,就得被镇在雁门塔中了。”

    听到雁门塔,管聿脖子缩了缩,面上有畏惧之情。

    ……

    那厢,顾昭也是知道雁门塔的。

    这两日,她在芙城里闲逛,这雁门塔,她也是有瞧到过的,这是京畿最高的建筑,落坐在城南,是十七重的阁楼高塔,前朝时候便有了。

    在坊间话本里,这处高塔能镇一切妖邪,更有大妖镇在下头。

    小小的一个玉石笔灵,又怎能不怕这高塔?

    顾昭瞧了瞧管聿,又看了眼管老伯,眉头皱了皱。

    方才她一眼瞧见管聿的感觉不假,和前两日相比,他确实又瘦了一些。

    “老伯,这是怎么一回事?”

    管老伯,也就是管牧易瞧了管聿一眼,沉沉的叹了口气,郁郁道。

    “我写不来文章,也画不来画了……江郎才尽,江郎才尽啊。”他抹了一把脸,将满腹的心酸吞了下去,“就是我家的聿儿,我家聿儿他要饿肚子了啊,可怜哦!我的聿儿可怜哦!”

    顾昭:……

    明明是悲伤的事,却因为管牧易那一唱三叹的语调,生生的多了几分喜庆之感。

    ……

    原来,管聿是管家传下的一管白玉笔,因为笔身是白玉所制,且玉质圆润通透,管家人颇为爱护。

    到了管牧易这一辈,他瞧着那束之高阁,好似珍品一样被珍藏的白玉笔,顿时心痛得不成,连连喊着。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如此好笔,就该用来写一手锦绣文章。”

    从此,他也当真践行了这一句话。

    从孩提时候歪歪扭扭的练笔,写到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沉稳的青年,直至暮霭沉沉的暮年。

    这管白玉笔陪了他大半辈子。

    管牧易痴迷画作和坊间话本,尤其是美人像,直到前几年,他自成一方大家,而受他的文气熏陶,白玉管中玉石生灵。

    管牧易:“虽然是玉,它更是笔,恰好我们一脉又姓管,合该他是我管家的娃儿,所以,我为他取名管聿。”

    顾昭听得眼睛瞪大了几分,“您,您是七情先生。”

    管牧易眉毛一竖,侧头看了过去,“小郎也识得我?”

    顾昭:……

    怎么能不认得。

    说起七情先生,坊间褒贬不一,无他,他所著的话本诡谲邪异,却又香艳异常,有人说他写的是秽书,也有人说他在那香艳的故事中,道尽了世间情。

    有情也有孽,荒诞过后,细细一想,却又振聋发聩,就似情奢而不糜,美人艳而不妖。

    尤其是话本里头穿插的精怪美人画,便是姑娘家瞧了都得面红耳赤,偏生又着迷那各色美人的姿态。

    顾昭敬佩:“先生的百花图着实不凡。”

    管牧易摆手,“唉,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他郁郁的叹了口气,好似想起什么,回头又睨了顾昭一眼,语重心长模样,道。

    “我那书香艳,小郎不看也罢,仔细移了性情,等你再大一些,添一些年岁,见过了世情冷暖再看,到时,你就能体会里头的喜怒哀乐,那时再看也不迟。”

    顾昭:……

    她眼神游移了下,挺着最后一抹的倔强。

    “我没看,就翻过里头的图集。”

    管牧易了然,“哦,小郎没看啊,没看就好。”

    顾昭脸红了一下。

    ……哦什么哦呀,她真没看!

    旁边,管聿噗嗤一声笑了,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丝狡黠之气一闪而过。

    顾昭:……

    好吧,看了看了,她还买了全套的话本珍藏,眼下还在她的绢丝灯里搁着呢。

    ……

    “怎么就写不出来了呢?”顾昭连忙岔开话题。

    她想了想,又道,“前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顾昭会说前年,是因为市面上,七情先生的话本子就只出到那个年份,画集也是如此,从那以后,七情先生就好似消失匿迹了一般。

    无数的人惋惜心痛,纷纷猜测先生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自然,这谩骂也是少不了的。

    《芙京志异》甚至只写到了第六十八回,正好在故事高潮纷沓频出之时断了。

    本来这断更的文,顾昭是绝对不会入手的,奈何前头的书太过好看了,她想了想,这六十八回和一整本书相比,不说三分之二,二分之一总有吧,也算够看了。

    这一看,当真是懊悔了。

    那段日子,她是抓心挠肝的期待着后文。

    眼下瞧到这七情先生本人,顾昭怎能眼睛不亮。

    她只想问明写不出来的原因,然后再好好的整治整治,接着,一定押他在案桌边,写个昏天暗地。

    瞧了一眼管老伯花白的发,顾昭稍稍内疚了一下,昏天暗地勉强的话,大半日还是要的。

    ……

    听到顾昭的问话,管牧易摇了摇头,旁边,管聿也摇了摇头。

    管牧易:“想过,怎么没想过,就是不为着自己,为着聿儿,我也将事情想了又想。”

    “不过,毫无头绪。”

    “就好似,就好似我突然不会写了一样。”

    说罢,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管聿是玉石成精,因为被雕琢成笔,又是受文气熏陶成的灵,精怪吸纳灵炁修行,他却要吸纳文气修行,自己什么也写不出来,眼瞅这孩子高了,却也越来越瘦了。

    管老伯浑浊的眼里有水雾。

    “老头子我没用,写不出东西,坐吃山空,京畿重地,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钱,除了月头时候在书坊里靠以前的书分点碎银,到了月尾,家里就只剩一些铜板了。”

    “我又时常心神迷糊,镇日浑浑噩噩的,都是靠聿儿去外头讨口吃的,街坊邻居接济,这才勉勉强强的撑到了现在。”

    “就是可怜聿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人白眼了。”

    顾昭瞧了一眼管聿。

    遭白眼的管聿:……

    “阿爷,真没有,叔叔伯伯们可喜欢我了。”

    他爬到管老伯的旁边坐下,伸出手拍了拍,低声的安抚道。

    ……

    顾昭在这一处的屋舍走了走,没有发现邪法的存在,接着,她来到管老伯面前,道。

    “管老伯,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您瞧瞧吧。”

    “不介意不介意。”管牧易身子直了直,有些激动又不安模样,“要我站起来吗?怎么瞧?”

    “您坐着就成,我分一道元炁到您的体内。”

    说罢,顾昭凝神,手诀一番,一道灵炁化作细线大小,从管老伯的两眉间钻入。

    随即,灵炁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瞬间化作细细密密的银丝,犹如一张大网一样,在管老伯的脑袋里仔细的探看。

    旁边,管聿有些担心的瞧着。

    管牧易只觉得脑袋一阵冰凉,似有清风吹拂而过,有些疲惫和混沌的沉重之感都消退了两分。

    倏忽的,顾昭的眼睛微微瞪大。

    她瞧到了,在管老伯玉枕穴往里一寸的位置,那儿多了一只眼睛。

    是眼睛没错,细密而长的睫羽,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黑眼珠占了大半的眼眶,眼白比较少。

    此时,它正半张半阖,有些惫懒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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