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盈本来的确没有想和韩氏撕个你死我活的,还得为以后考虑。虽然原主本来在晏家活的就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有一层遮羞布在。在下人们眼中,她虽然不受宠,但到底还是首辅和夫人的嫡长女。
但是一听韩氏刚才的口吻,她就知道原主平时是生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原生家庭是一个人成长期间最重要的环境,而原主居然就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
人对自己的母亲向来有依赖之情,很少有人能真正说完全不爱自己的母亲。而原主不知道她的亲娘另有其人,十分敬爱自己的阿娘,可韩氏是怎么对她的呢?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都是原主曾经经历过的。
韩氏生辰的时候,原主为韩氏画了一幅画,整整花费了半年时间,只为了将母亲的笑颜复现,而韩氏见了她的画就指责她弄些小巧,画的不怎么样就拿出来丢人现眼,对妹妹晏知挑的耳饰倒是喜爱得很。
她在书院里名列前茅,回到家和韩氏开心地分享,她多想阿娘能够夸她一句啊,哪怕一句就好。但韩氏却淡淡看了一眼,说她有再多才能又如何,以后又不能出仕为官,还是踏踏实实学些女工刺绣的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阿娘,您为什么要对着没考好的妹妹说:“我们阿知要努努力,女孩子呀,腹有诗书气自华,没有点本事,怎么有底气呢。”
阿娘,您为什么对我和妹妹这么不公平?明明我们都是您生的。
晏盈仿佛能听见回忆里那个小女孩无助的喊声。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从小到大都惹阿娘的厌恶。她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好。
韩氏最近一次骂她,也是最歇斯底里的一次,韩氏知道了太子殿下和原主有所来往。尽管她一次次地解释并没有刻意接近太子,他们之间来往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韩氏还是给了她一巴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勾引太子!你还有没有廉耻!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儿!”
不知廉耻、水性杨花。这两个词彻底击溃了原主。她可以确定一个事实了,无论如何,她都得不到阿娘的爱。
家里得不到的爱,那就从外来的太子那里得吧。她不想再那么可怜了。
原主不知道实情,但晏盈知道啊,不仅如此,她还确定了,韩氏在长期pua原主,才养成了原主这样的性子。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韩氏明知是什么情况,原主是被亏待的,是最无辜的,韩氏生的好儿子当上了太子,日后还会坐拥江山,而帝后的女儿却在她手下胆战心惊。她不仅不善待,而且极其恶毒。
那种恶毒还不是显而易见的恶毒,而是长年累月的冷漠、忽视、控制,这些或许外人很难看见的情况,在晏家的大小姐身上,几乎每时每刻。
可怜原主甚至不知道她亲娘是谁!不知道韩氏有多么的恶!
所以晏盈根本忍不住,狠狠地反击了。韩氏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她不孝,她配么?
韩氏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女儿还能有硬气的一天。她气得胸口都颤了一下,“你放肆!”
晏盈迅速扶着自己的额头,作弱柳扶风状。
“你!”
晏君乐、副院使和定侯夫人刚进门,就正好看见韩氏用手指着自己的女儿,脸上表情还凶恶得很,仿佛要吃人。
定侯夫人心口一跳,这是做什么?两母女一会功夫,又闹脾气了?
副院使则眼观鼻鼻观心,做太医多年,这点职业素养他还是有的。做大夫的涉及太多事情,很容易就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的阴私,他都在天底下最大的大户人家——皇宫里做了那么久了,自然知道规矩,少说话少打听,多闭嘴能保命。
晏君乐已经很少看见自己的夫人表情这么狰狞了,他心里微微有些不喜,但到底是爱了几十年的女人,还是要袒护她的。
晏君乐“咳咳”了两声,示意韩氏。
韩氏瞬间反应过来,小贱人你阴我?她心里动了杀念,但在众人面前,她最是变得快的。“夫君。”又对副院使和定侯夫人说:“院使和夫人别见怪,我与小女说笑呢。”
至于那两个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反正面上是过去了。
晏君乐走到两人跟前,他倒是不同于韩氏,对长女还有几分关心,“盈儿伤着哪里了?”
晏盈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爹”,晏首辅位高权重,但出于优秀的基因,长得非常好,三十有余的男人看起来和二十七八一样。虽然性子稳重,但面相生得好,很显君子之态。
晏盈指了指额头:“被唐将军家的公子推到地上,昏迷了好一阵才醒来。这里磕伤了。”
晏君乐闻言立刻目露心疼,“院使大人,还请您立刻为小女看看,可有大碍。”
副院使:“不敢当。”
论官职,晏君乐是一朝首辅,他是太医院副院使,他远远不如首辅大人。论地位,晏君乐简在帝心,士大夫是皇帝贴心的好帮手,他不过是为皇帝和家人治病的私臣罢了。稍有个不慎,可能就牵连进后宫阴私,一家老小性命不保。
看来,首辅夫人对女儿不怎么样,首辅大人还是很疼爱女儿的。
副院使就给晏盈好生检查了一番:“姑娘没有大碍了。额头上流了血,但用上宫里的玉颜膏就不会留疤了。这药膏老朽也没有权力动用,只怕大人还得求到陛下跟前。娘娘那也有不少,夫人也可以去问娘娘赐药。”
也是可怜这小姑娘,据说是别人把她给摔伤的。不管女孩子本身爱不爱美,这留了疤痕,总是不好的。
这。晏君乐和韩氏对视一眼,过了一会,晏君乐道:“多谢院使大人。”
副院使只负责看病,确认了晏盈并没有摔到脑袋后,留了些可以平和养气的药方后就离开了。毕竟晏盈刚刚遭了罪,可能晚上会睡不好,平心静气是很需要的。
宴会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女眷们的圈子里又开始讨论起今日之事了,唐将军之子伤了晏首辅之女,首辅夫人韩氏对长女漠不关心,这两个都是大消息,足够她们说半天了。
晏知是晏首辅和韩氏的嫡次女,又有韩氏为她苦心经营的好名声,一向在闺秀之间很受欢迎。但还是那句话,父母的派系决定了子女的派系。晏知就是再讨人喜欢,也不是钱,不会人人都喜欢她。
比如张将军的女儿就非常讨厌她。
张三小姐绝不会放弃这个可以打压老对头的机会:“阿知,你姐姐出事那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过去看看啊。”
晏知心里当然对自己那个阿姐不屑一顾,但又怎么会给自己的死对头留下任何的口舌证据呢。“阿雯,我们姐妹的事就不牢你操心了。再说了,你不是一向讨厌我阿姐么。”
张雯只是因为生气晏盈从来都不敢反抗自己这个绿茶妹妹,明明也是父母的嫡长女,却什么都谦让。她对晏盈的意见主要是怒其不争,但晏盈别的缺点是没有的,起码不像她这个妹妹一样表里不一。
“连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尚且为晏大小姐担心,你却还不紧不慢和朋友在这里闲谈,真不愧是你啊,阿知。”
张雯这次学聪明了,怼完晏知之后转身就走,不给她任何可以回击的机会。
而晏知确实被这一招弄得胸口都要气炸了。她向来口舌聪慧,引经据典,能把这个出身武将家的张雯弄得灰头土脸,败下阵来,而这一次,居然是张雯把她给击倒了,不,她是压根没有给她反击的机会,就走了。
这算什么。
晏知定了定神,打听了一下阿娘和阿姐所在,心道,这个晏盈,也不知道搞什么,老是这样。
听说她还敢给阿娘脸色看,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
走过一处院子,一袭淡金色出现在她身前。晏知一看那人的脸,心里就砰砰跳快几分:“臣女见过殿下。”
诸葛恕是有些担忧晏盈伤势的,才到了此处,本想进去看望一下她,又听说晏首辅刚带着太医进去,难免不大合适。
于是已经准备回去了,就看见了晏知,自己实际上的亲妹妹。
虽然不能相认,但他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一母同胞的妹妹总是多几分好感的,于是他微微一笑,带着春风般和气:“晏二小姐不必多礼。你也是要看望令姐吧。”
晏知为诸葛恕那略带磁性的声音而微微失神,殿下的声音可真好听啊。她当然不肯在心上人面前暴露自己和亲姐姐都关系不好的事实,“是的。”
诸葛恕心里到底还是关心晏盈,而且他觉得眼前人是她亲妹妹,说话稍微也就没有那么谨慎了,“劳烦晏二小姐和令姐说一声,让她好好养着身体。孤……嗯,就这些。”
晏知听得心里一酸,酸气让她一时间面容扭曲起来,好在她低着头做害羞状,并没有被诸葛恕看见。“臣女知晓了。”说罢,又微微抬头,有些“好奇”地问:“殿下,您为何对我阿姐这么关心啊。”
显然,太子殿下对晏大小姐的关心已经超出一般范围了。晏盈出事,太子是第一个收到消息赶到的,只能说明他本就在留意她。
这也太不公平了。晏盈凭什么,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诸葛恕唇角勾起,仿佛在回忆,想说些什么,临时改口道:“你阿姐也是安朝臣民,孤自然是担心的。”
这一听就是谎话,加上他方才的笑容,是个人都知道这男人实际上是怎么想的。
心里的预感再次确证。太子殿下就是喜欢晏盈。
苦涩地和太子殿下道别后,晏知一时间愤恨、嫉妒、痛苦、失落萦绕在心间。
听说连晏首辅都为了长女的事赶来了,唐将军夫人不敢怠慢,忙压着惹祸的儿子前来认错。
事实上,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做过的事并不是毫无踪迹,唐荣不仅有受害人晏盈的指控,更有一个目击者。抵赖反而会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唐家前来道歉,韩氏接待了他们,晏首辅对晏盈道:“盈儿放心,阿爹不会放过唐家的。这玉颜膏,他们必须赔给你。”
晏盈心道,真有你的,明明凭借你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开这个口不是不可以,非要让唐家面圣,不肯花掉自己的人情。真是我的好爹啊。
晏盈:“多谢阿爹了。”
晏盈有伤,不出去见仇人了。晏首辅一出去,见唐夫人和韩氏两人说着话,唐荣一见他就施礼赔罪:“首辅大人,小侄一时失手致大小姐受伤,有罪当罚。”
晏首辅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脑海间瞬间转过了唐家和诸多朝臣的关系,就微微笑道:“唐小公子,有罪当罚你说的没错。小女因你推搡,容颜有损一二,太医方才看过,只有玉颜膏才能恢复。只要你将这玉颜膏寻来,我们两家便可一笔勾销。”
“这……”唐荣还不知道玉颜膏是什么,一时不敢答话。
而见多识广的唐夫人已经面露急色:“晏大人,玉颜膏是宫廷之物,这,怎好开口。”
晏首辅不动声色道:“唐将军已经随着英国公在班师途中,此次亦有功劳,足可面圣。”
这话说的够明白了。用你家夫君在战场上立的功劳,和陛下求个玉颜膏,抹了你儿子欠的债。否则,就要接受首辅一系的报复。
唐夫人脸色发白,但还是应承下来:“此事妾身定会告知夫君。如此妾身先和不肖子告辞了。”
唐家人走后。
晏知就冲了进来,仗着没有外人,对晏盈大喊大叫的:“晏盈!你勾引太子,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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