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上皇打完机锋, 晏盈回到马车上,也觉得有些疲惫。太上皇固然喜爱她不错,可人与人之间, 又哪里是只有感情的呢?她必须要展露出自己的本事,才能让太上皇觉得她的确可用,确实值得他的支持。
否则,太上皇只会让她做一个像康乐长公主那样的人物。不是说,长公主就不好,只是, 她不愿意只做一个长公主。远离了权力中心, 很多事就做不成了。就算祖父帮她报复了晏家,又怎么样。她想要的, 从来不止那些。
晏盈至今记得刚刚穿越到这里时,震惊于只有少数贵族女孩可以上书院读书的事。她喜欢现代那种男女同校的氛围。当时她就立下志向,一定要改变现状。等她身在高位之时。
与太上皇的这场类似于赌约的约定, 她也打算找个机会告诉娘娘。只是,时间紧迫,她还得抓紧时间把当年几个稳婆的事再好好查查才是。
好在如今去靖远伯府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她与陆银兰是同窗好友,二人来往密切也不会惹人注目。而晏家此时也焦头烂额,诸葛恕频频遭遇各派势力袭击, 就算本身没有看不顺眼他的也不满他在承恩公府家出了事,更有人高瞻远瞩, 看出了殿下若是如此容易就被一个闺阁女子算计,只怕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因此改弦易张。
晏盈去了靖远伯府,先将今日见了太上皇一事告诉了靖远伯, 又将赌约说了。
靖远伯挠挠头:“小丫头心思挺多, 不想做公主, 要做皇太女不成?”
晏盈笑吟吟的:“有何不可?”
“好,好啊!”靖远伯没有说什么丧气话,不愧是亲舅舅,这还不同于诸葛恕,这是在外头受了多年委屈的外甥女,靖远伯自然是对她有求必应的。就算不提这些,妹妹在宫中做皇后,如今膝下只得一个女儿,以妹妹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再给皇帝生儿子了,那妹妹往后如何?
要是另外的皇子上位了,妹妹未必舒坦。再如何,能有自己的孩子登基舒坦么。阿盈样样都好,只除了是个女子——可那又如何,没看人家英明神武的太上皇都决定给孙女机会了么!
太上皇作为阿盈父族那边的,只肯给她一个机会,但靖远伯自以为是阿盈母族这边,是她亲舅舅,自然要样样支持。他听说了太上皇拿出来试试阿盈成色的考题,便道:“当年在你阿娘身边伺候的稳婆一共四人,其中一人没有跟去行宫,算得上与此事无关。剩下三人,一个李稳婆留在宫里,去年病死了。还有两个在行宫半年后就死了,一个姓张,一个姓刘的。”
晏盈顿了顿,“这些人在宫外都有亲属?”
“李稳婆家里有个侄子,做点纸人生意,她时常给侄子寄点钱。张稳婆有个妹妹,可惜也早不来往了。张稳婆是犯了宫规,罚去浆洗衣物,后面又发高热死的。刘稳婆家中一个亲眷也没有了,她死的比张稳婆还早一些,是风寒而死的。”
晏盈见舅舅已经查了不少了,便问:“舅舅可发现了,张稳婆和刘稳婆二人比较可疑。”
靖远伯点点头:“我会继续查这二人的亲眷消息,当年的事也得再查。只是张稳婆的妹妹早嫁了人,实在难查。刘稳婆更是孤零零一个的。”
晏盈也很无奈。太上皇给她出的考题便是这样。
靖远伯觉得十五日实在是不够的。毕竟晏盈今年都十五岁了,要是早些年间查,没准还有点证据残留。现在的话……
晏盈还是比较乐观:“祖父那边说有消息,那就是查得出来的。舅舅,劳烦你继续往下查,我有个江湖朋友,那边也委托他查。咱们双线并进,您若有消息,便让银兰上学时告诉我。”
“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靖远伯拍拍她的肩膀,“你去吧。”
晏盈便离了靖远伯府,自己哒哒哒走到清净台,约见包桐。
这些日子,包桐也在燕京吃了不少瓜。自从晏盈让他查秦院使查出了东西来之后,他就和秦家的小秦关系越来越好。小秦是他在燕京除了晏盈的第一个朋友。
秦院使膝下三个儿女,一个进了太医院,一个做了宫廷女医,就剩下个老小儿。秦院使不想让这小儿子入宫去了,就带着他在民间行医。小秦也不挑,不觉得哥哥姐姐都比自己厉害,去眼红人家。
包桐一边吃瓜,一边做起了包打听的老本行,持续处理江湖的瓜,只是老朋友晏盈许久没找上他,家中还出了事。包桐只怕她心里也不好过。
当然,包桐也知道晏盈与家中关系算不得好。
这次晏盈果然又给他布置了任务,让他查一查多年前的两个稳婆。包桐是江湖中人,三教九流都认识,更是凭着一张娃娃脸,极其可亲,总之比晏盈这种长相要可亲多了。
包桐接了:“只是时间太久,我只怕没那么快给你消息。”好歹人家秦院使也是做过院使,世代定居燕京的,一查一个准。那什么刘稳婆,还有张稳婆,才是真的难查死了。又没有什么家境,也没有太多亲人。
晏盈想了想,也没有旁的法子,“先查张稳婆的妹妹吧。张稳婆叫张玉芳,她妹妹叫张连芳。”刘稳婆没有亲眷,就算有些什么动静,只怕也没人知道。
还是先选择一个,把握主要矛盾才是。
包桐答应下来。二人闲话一二,他很快又离开了。
晏盈按了按脑袋,打算再去找找别的法子。现在包桐这边和舅舅那边双管齐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限定时间内找到证据。
她努力回想着,是否还有别的证据。若是稳婆这边实在是来不及找到,还有别的可以补救一二,起码别让祖父给她判死刑了。
晏盈心里有数,承了祖母这张脸的功劳,祖父对自己也挺宽容的。若是在情有可原的情况下,能拿出别的证据来,也能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她正想着,却见曹宣正掀了帘子,走入这清净台来。
晏盈于是暂时将那什么考验都丢了个九霄云外去。她和陆银兰一样,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曹宣一张脸生的太好,气质又容易惹人目光,晏盈已经是极力克制自己了。
她请曹宣往这边来,二人对坐着坐下。她没记错的话,曹宣是刚刚考完会试不久吧。以他的水平,只怕一甲不成问题。
于是她自然也不会去问曹宣考得如何这样的鬼话。
真是越看曹宣,越觉得心满意足。她现在已经开始展望未来了——她手底下有这样既聪明能干又赏心悦目的臣子,岂不是爽歪歪,美滋滋?
但她的眼神太过灼热,曹宣也感觉到一丝不自在,耳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晏盈忽的开口问:“广州府的千金光墨,徽州府的龙尾砚,你更喜欢哪个?”
蛤?这话题来的莫名其妙。曹宣有些迟疑道:“千金光墨?”
晏盈知道曹宣来自池州府,据说家世也不显,只怕买起东西来也不痛快。她早有心要好好感激他上次送信的功劳,便打定主意送礼一定要送到曹宣的心坎里去——最好让他对她留个好印象,日后投到她这边来为女帝肝脑涂地那种嘻嘻嘻。
曹宣是文人嘛,送文房四宝,还是名贵的、好用的文房四宝,总是不会出错的。
她现在不再是刚刚穿过来时的那个穷鬼了,手头上很有一些钱,就是刚才见了的祖父和舅舅,也都一人给她塞了一些银票。哟,那祖父还说什么考验她,还总是冷笑对她,实则心里疼她得很。晏盈早看穿了。
总之,千金光墨再是名墨,龙尾砚再是名砚,她晏盈盈如今也仿佛陡然发迹了的暴发户,买得起!
她可不是因为曹宣长得好才买给他的啊,她完全是一副懂得感恩的心理。别人帮了她,她回馈一二,再正常不过了!
听曹宣说喜欢千金光墨,晏盈便道:“不如都买了吧。我上次请你送信,还未来得及谢你呢。”
曹宣一听,险些没被梗住。她莫不是以为自己穷得很,只有一身才华,其实两袖清风?所以这又是送砚又是送墨的?
他摇摇头,拒绝了:“多谢美意,实在不必了,这些……”我不缺。
他阿爹是先靖远侯的副将,家中也颇有家底。
可心急的晏盈已经着急起来,在她看来拒绝她的礼物就是形同拒绝她的招揽,好不容易瞅着这么个能干的,她实在不想轻易放过。现在太子身边不少人,就算之后铲除了也是一笔烂账。而二皇子和三皇子身边未必也没有烧冷灶的。当然,比起这两个冷灶,她这个还没回归身份的公主才是真真正正的冰天雪地呢,连个搭理她的都没得,要想和皇子们一同竞争,还得先通过考核。
真是不公平。可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晏盈看中了曹宣的资质,便道:“可是还有更喜欢的?你只管说,你帮了我大忙了,总不能不叫我送上谢仪。”
曹宣听她说“更喜欢的”,眼神就有些飘忽,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在晏盈看不到的耳根处越发的红艳艳。真正是可惜的,晏盈居然没往他身后走走,不然就能发现这仙人般清风朗月也有红若火的模样了。
曹宣按住晏盈的心意:“不是,你只听我说,那日你寻了我帮你,我也没多大出力。”见晏盈还要说,他便垂眸道:“若真想谢我,近日天气正好,你可能陪我与做一件事?”
他总还忘不了第一次梦中的场景。他们说好了一同放纸鸢,可终究等来了一场雨,也就没有以后了。
晏盈:蛤?
等曹宣将她带到家门外,让她等他一会,又拿了两个油布包袱出来,晏盈已经有些无聊了。
曹宣也不是没想着让她进门坐会儿,只是孤男寡女的实在怕晏盈误会她,于是便让她在门外等会。可不知道他走后,院子里发生了多大的热议。
方叔第一个探出头来,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少爷终于也铁树开花啦。”
周叔拍一拍方叔:“老主子肯定高兴死了呀。”
方叔:“……老家主本来就已经死了。”
方叔的妻子张婶也凑热闹:“姑娘看着温柔漂亮,和大少爷真是天生一对!”
吃瓜三人组俱满意地点点头。这瓜,他们能回味很久呢。毕竟,大少爷这样的人哟,平日里见到姑娘都面不改色的,一点正常少年人的羞涩青涩都没有。好哇,好哇,可算他们大少爷也开窍了呀!
曹宣带着晏盈到了东风湖边。天气晴好,西风拂面,他打开两个油纸包袱,取出两个纸鸢来。
还煞有介事地问晏盈:“你要哪个?”
晏盈终于知道了,大帅哥曹宣是要她陪他放纸鸢呀。真没想到,身为国子监魁首的他还有这份童心。怪不得要让她陪着来呢,大概是因为玩纸鸢的,多半是小童,哪有像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大人的人还来玩的呢。
曹宣应该也是不好意思,就非要拉个伴才是。害,作伴就作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晏盈表示乐意奉陪。
她瞅了瞅两个纸鸢,一个是粉黄色蝴蝶状的,活灵活现,可爱的紧,另一个是宝蓝色锦鲤状的,也颇有野趣。
晏盈于是就选了锦鲤状的,想看看把蝴蝶留给曹宣,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曹宣摸了摸鼻子,拿着剩下来的蝴蝶纸鸢,笑道:“我们要不要比比看,谁的纸鸢放得更高?”
这两个纸鸢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他自从在梦中得了机缘,便去寻了街角专门卖纸鸢的老头儿,按道理他要什么,买下来就是了,可他更愿意自己动手做。不过是个纸鸢,还能难倒他曹宣嘛。
做了好多个,挑出两个最满意的。决定留给自己和晏盈。和她一起放。
晏盈心道,他果然高冷外表下是一颗童心,还是一颗需要伙伴的童心,这不,都开始要比赛了,她当然也不怕输的:“比就比。”
风筝都到手了。还有什么比不得的。
于是二人人手一个纸鸢,互看一眼,便都积极跑动起来。纸鸢升上了天,随着手中的线,飞呀飞呀。
粉黄蝴蝶与宝蓝锦鲤你争我夺,仿佛在空中霸占领土,而二者的主人也被激出了几分战意,越发不肯放松。
二人都不肯看彼此了,只盯着两个纸鸢。
晏盈见自己的锦鲤纸鸢总是落后,便有意让曹宣发笑:“曹宣,不好了不好了,你拿个锦鲤纸鸢出来,这不,湖里都生出小锦鲤来了。”
他们正是在这湖边放纸鸢,曹宣哪里想得到晏盈还有这等险恶的用心,便真的伸了脖子去看,果真有个小锦鲤不成?
却见那湖里哪有什么锦鲤,不仅没有宝蓝色的锦鲤,就连金色锦鲤都没有,只有一只慵懒的绿色老王八,滴溜着眼睛看着他。
曹宣:“……”
手上的力气就这么一卸,纸鸢就掉下来了。
曹宣:“……”
真是好诡计多端的姑娘。
却见晏盈欢天喜地,胜负欲超强的晏盈回过头来,笑颜如花:“我赢啦。”
他顿时一点也不计较了,见到她高兴,真是比什么都好。
晏盈也自觉理亏,跑了几十步,将曹宣的蝴蝶纸鸢捡回来,赔罪道:“得罪得罪。”
口中说着“得罪”,却没见她有什么真心实意的表情,明明还乐得很,觉得耍了他一通,小姑娘得意着呢。
曹宣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笑,晏盈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曹宣本就人畜无害的长相,这样一笑,似乎还有些纵容的意味。晏盈自己都有些胡思乱想起来,胡乱地收拾好纸鸢,收好在油纸包袱里,问道:“为何还特地带了油纸包袱?”
曹宣眼神有些朦胧:“怕下雨。”
晏盈心道,下雨便下雨呗,等雨停了再玩就是了。她没有曹宣那样神奇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只是今日她凭着耍赖赢了一场,怕曹宣没玩够,又问:“改日还来玩么?”
她现在也觉得放纸鸢好玩了,有趣的很,还有曹宣这样的伙伴陪着。
曹宣颔首:“等你有空。”
晏盈又咧开嘴笑:“日后怕是你比我忙。你此番科考必能中的,等授官后就更是忙得脚不着地了。曹大人,苟富贵,莫相忘。”
她有意打趣他,曹宣难道不知道这小妮子的性子。“曹大人”点头道:“多谢你如此高看我。”
他一本正经样子,惹得晏盈也笑了。二人对视而笑。
曹宣看天色晚了,决定送晏盈回去。即便不能送到晏府门口,送一段路也是好的。晏盈颔首。二人也是朋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曹宣方才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还真的下起雨来。
这风云一变换,晏盈也颇为狼狈。好在曹宣家就在不远处,她立即道:“往你家去避避雨吧。”
曹宣一怔:啊?
晏盈白了他一眼,一个男子,怎么扭扭捏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晏盈是那个登堂入室的登徒子,曹宣才是那个不情不愿的小娘子呢。
曹宣被白一眼,也有些反应过来:“好。”
二人于是紧走快走,最后都开始小跑起来,趁在大雨倾盆前抵达了曹家院子。
方叔一开门,正见大少爷,嘴里便道:“下雨了,大少爷快快进屋来擦一擦。”
一见到曹宣身边还跟着个小姑娘,正是他们之前偷偷看见的那个,方叔眼前一亮,一把将曹宣推开:“这位小姐是我们大少爷的朋友么,请进请进。”
曹宣:“……”
方叔热情地引领着晏盈入门,闻讯而来的周叔准备下厨做些拿手好菜,一定要将这小娘子的心牢牢地栓死在他们曹家。张婶则赶紧去寻了干净的绢帕,给晏盈擦擦头发和衣裳。
他们跑得快,雨又没那么快,身上并不怎么湿,擦一擦,再用风吹吹,也很快就干爽了。
晏盈受宠若惊,这曹家的下人们与曹宣这主人的关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而且他们对她好像也有些过于热情。真是热情的一家主仆啊。
她本想着等雨停了就离开,可这雨却一直不肯停,张婶也热情地挽留:“小姐何必急着走?周管家做菜一向不错,小姐留下来尝尝吧。”
一听到周叔已经往厨房去了,曹宣顿时头皮发麻,他让晏盈坐下休息会,便道:“我去厨房看看周叔。”
天哪,要是周叔的菜一上桌,人家晏盈没准还误以为他是有多不满意她,居然给她做了那么一桌。还有张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觉得周叔做的菜很不错。
怪不得人家都说,老一辈比年轻辈更能吃苦。是真的哇!他和曹徵两个小的,都觉得周叔做菜——一言难尽。
晏盈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客随主便嘛,她点了点头:“去吧。”
曹宣跟去了厨房。张婶继续招待晏盈。这可是大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姑娘呀。没准日后就是少夫人了呢。
张婶知道大少爷冷心冷情的,身边没有亲属关照。她不敢说做大少爷的婶婶,但也十分热心,心疼他,巴不得他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呢。
张婶笑道:“姑娘不知道,这是我们大少爷头一次往家里带姑娘呢。我一看姑娘就喜欢,这些姑娘都尝尝吧。”
张婶可会做果子了,做了不少,大少爷不算很喜欢,但小少爷喜欢啊。小少爷喜欢,因此也就时常做一些。今日小少爷出门去了,她也琢磨着做了许多,现在正好给姑娘尝一尝。姑娘要是喜欢就更好了。
晏盈于是低头去看,好多果子,樱桃馅的,蜜桃馅的,水晶干葡萄做的等,都让她喜欢。她本只是想浅尝,最后却实在经不住张婶一再劝道:“别客气,还有好多呢。”“姑娘这般会吃,多尝尝给我提点意见。”什么的,又一口气吃了好些。
曹宣进了厨房,见方叔和周叔二人贼兮兮在笑,大概就知道这二人生了什么心思。周叔还拍胸脯打包票:“大少爷放心,老奴保管让这姑娘吃了还想吃下次。”日后她就会多多的来,嘿,来的多了,这感情不就处出来了么。不是周叔吹牛,就大少爷这样的品貌,要是真有打算,哪个姑娘扛得住哟。
曹宣无奈道:“周叔,方叔,我和她真不是你们想的关系。”
周叔拍一拍他肩膀:“年轻人莫自轻。大少爷,你阿爹阿娘不在了,周叔也托个大,报仇那事固然重要,人生大事也不能轻忽啊。”
曹宣不与他争辩了,让方叔赶紧去买些熟菜回来,周叔这手艺怎么够啊。又撸了袖子,亲自要下厨。
大少爷要动手,周叔不和他这小年轻抢功,于是笑着在一旁看着。方叔也领命去了。
周叔心里还笑呢:年轻人,就是爱表现。唉,也是,也是,一看这小娘子的衣着气度就知道,必是家里有些家底的,也长得好看。大少爷可不就只能在厨艺上多做表现嘛。
等曹宣做了几个菜出来,却见张婶和晏盈已经打得火热了。
晏盈和谁都聊得来,不会尴尬的没话题。这时听张婶说她住在燕京许多年了,便忍不住道:“张婶可知道邻居里,可有从宫中放出来的宫人?”
她也是想着随口一问,每几年后宫就有不少宫人被放出来。这不是正和张婶聊得开心么,说不定张婶认识什么人,那个人又曾经认识刘稳婆或张稳婆呢。
谁知道,张婶居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阿姐就在坤元十一年入宫做宫女去了。以前她还时不时给我捎信呢。”
坤元十一年。坤元是太上皇的年号。晏盈问道:“婶婶,令姐是在宫中伺候哪位娘娘的?”
晏盈看张婶的年龄大概是三四十岁,她阿姐应该也不会大太多。
张婶就道:“我阿姐前些年就病死了,我等了几月没有来信了,还花钱托人问过,才知道。”
晏盈这才知道自己触到人家伤心事了,连忙道歉。
张婶却只是伤感了一瞬,“小姐别在意,我阿姐在家与我相处也不多,但到底是个亲人,知道她是病死了,也只能感慨她没有福气,明明还有一年就熬出宫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想开了。”
张婶见这位小娘子似乎真的很想知道宫里出来的消息,于是也拼命在脑海里回想阿姐提到过的一些宫里头的事:“我阿姐以前还伺候过皇后娘娘呢。就是这位靖远伯府的娘娘,哦,那时候还叫靖远侯府,娘娘的阿爹都还没死呢。”
晏盈陡然一惊,伺候过陆皇后的人?还是在靖远侯府时期,那范围就很缩小了啊。只可能是太上皇颓废让位、皇帝初初登基的时候。
为了大少爷,张婶真是拼了,她努力回想道:“我阿姐身上有点医术嘛,我阿娘也做过接生婆,阿姐给我的信就说她也被选去做了娘娘的稳婆。”
稳婆?姓张的稳婆?
方叔这时候也凑了过来,这些事他也没听过家里老婆子说过呢。他凑热闹道:“这么说,大姨子还接生过太子殿下?”
可不是嘛,做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稳婆,娘娘又只生了一个太子殿下。
张婶这下不确定了:“应该是吧。阿姐信里也没提。”
晏盈心头一紧,手心捏着手背:“婶婶,敢问您的芳名?”
张婶笑道:“我叫张连芳。我阿姐叫张玉芳,我阿爹就生了两个女儿,也疼得紧呢。”
晏盈眼睛一下子亮如星昼,曹宣还是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这么激动的神情。
晏盈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稳婆的亲人,她无意中找到啦!
她又将眼睛转向曹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让曹宣也摸不着头脑。
其实晏盈是在想:真是多亏了曹宣啊!他可真是她的大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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