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盈收到了曹宣的第一封信。
让他离开燕京, 外放到北疆,是诸葛盈一意孤行。她至今记得当时朝堂上宣布新任命的时候,曹宣那微微张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 在她凑近了, 咬他的唇瓣时,也会这样张大。
诸葛盈都有了些许不忍。他二人情到浓时, 才刚刚亲了几日, 她就要让他外放离京, 是个人就要不解的。可曹宣一点犹疑也没有, 还是稳稳地应承下来。
当然, 这也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只是, 他们并非只有君臣之分。下了朝, 诸葛盈特意召来曹宣,与他两个人私底下说话。
曹宣一言不发, 只是一双眼睛, 略有些幽怨地看着她。
诸葛盈的心都要化了,当然, 她的决定不可能更改, 曹宣是最合适的人选, 即便她也舍不得, 可是女孩子家家的, 怎么可以眼中只有情情爱爱啊!她还要好好劝曹宣,到了那边, 也要积极做事, 不用太想着她, 耽误了正事, 她也是要罚的。
曹宣一听, 登时更撅了嘴。饱满而红润的嘴唇,一看就是生气了。
诸葛盈更起了捉弄之心,觉得有趣极了。曹大人少年老成,稳得一笔,平时可很少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态,这才像一个十九岁的人嘛。
“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有许多不得已哇。”诸葛盈解释道。她主要是觉得,他们都还很年轻,曹宣还没二十岁,她也才刚刚十七岁不久,就算将来真的要成婚,也不急于一时嘛。
曹宣能升到吏部侍郎,诚然是他自己的本事,可也很难再往上爬了,她是绝对不会给他提供额外的好处的。能得到她这样又可爱又知情识趣的美人,简直是他曹宣宣的三生之幸好么!
那曹宣就必须得外放了。
说起来,诸葛盈却不怎么担心曹宣身上会有外戚之祸。不过若是他以后真成了她皇夫,她也得考虑很多事情:有了皇夫,朝臣们会不会觉得他可以影响她的决议?总之,都得细细斟酌。
不过现在谈恋爱嘛,可以不想那么多。
曹宣怎么会一点委屈也没有,尽管理智上可以告诉自己,诸葛盈是女帝,她有自己的筹谋,也有自己的立场,不管她对他投入多少感情,永远不可能有他投入得多。
他爱她,本就要接受这些的。
可她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只管赶着他离开燕京,他是真的难过了。
他别过身子,不搭理诸葛盈。
诸葛盈这会子真信了以前热恋中的朋友说的话:甭管男朋友在外头多么牛逼,多么高冷,在你面前都会有幼稚的一面,有时候还狠可爱,让你很想继续欺负他!
她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嘿嘿。她凑上去,一只手指搭在曹宣的上唇上:“可以挂油瓶了。”
曹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更生气了!
他都这样了,她还不来哄他,还在和他开玩笑!
诸葛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以挂好几个了,麻油瓶、菜油瓶、大豆油瓶……”
她还没说完,就感觉腰上一紧,曹宣的嘴唇已经贴了过来,堵住了她,不许她再说他不爱听的话。
诸葛盈很喜欢和曹宣接吻的感觉,而且此时曹宣是在生气的,一想到他都生气了,还要狠狠亲她,她心里就倍感刺激,不由抬起头看他现在的脸色。
曹宣一见她都动情了,居然还要睁眼看他,就更气了,狠狠咬她唇瓣,换来诸葛盈安抚的贴贴。
亲完之后,他才无奈地笑道:“我知道了。”
陛下说的话,微臣都知道了。好好干活,少想情情爱爱的。
他不过是舍不得她,谁让她那么没良心的。其实,为了她,让他去哪里他不肯去呢。只是断然见不得她这般随意,仿佛他就是她一个无关要紧的人,去留随意。
诸葛盈得了人家便宜,又要人家去办事,此时心中也有些愧疚。她小心翼翼地猫猫探头,“不会叫你去太久哒。三年就回来啦!”
外放总督,大多是三年一任。
曹宣:“……”
三年。整整三年不能相见,即便是她过生日,还有年节,他们也不能一起过。她还说这不是“太久”。真有她的诸葛盈!
虽然祖父和生父都是痴情辈,诸葛盈却格外地看得清楚,虽说是女子,却比男子还薄情。见鬼的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他曹宣才是那个不可脱的人!
他发誓,到了北疆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早点将三州变好了,他提早完成任务,回来见心上人。
他最后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不要和管渊走得太近。”
管渊?诸葛盈愣了愣,她和管大人一向清白的很,怎么曹宣会这么想?“我和管渊本就没什么。”
曹宣心道,你对管渊是没什么,可别人未必对你没什么。他一走就是三年,也不知道回来是个什么情况,若是管渊趁虚而入呢。
但是诸葛盈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事,说明管渊也没有表现出来,那他也没必要替他表达。因此曹宣只是点了点头。
曹宣任三州总督,离开得很快。诸葛盈本以为自己不会怎么想他,毕竟她自己都说在了前头,公务为上。
她让曹宣这样,自己怎么可以不以身作则呢。
可是当人走了,她才发现原来平日里见到他的次数那么多。更别提她偶尔也会单独留曹宣下来,与他耳鬓厮磨一番。
他去了北疆一个月,一封信都没送回来。诸葛盈气得嘴上都长了两个泡,这个呆子!叫他不要写信,他还真的不写信了?
直男,大直男!可恶!
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那我也不要想你了!
诸葛女帝下定决心不要再理他,全身心投入到政务中,而不是这段异地恋中。可她的心情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影响,异地恋嘛,怎么都会心情不好的。
常希最早察觉了陛下心情不好,整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陛下都兴致缺缺。
等到北疆的信函送来,他才安下心来。这下可算是摸着门路了。他都替曹大人悬心哪,一去这么久,也没个音信的,别说是陛下了,就是他也生气!
他并不知道是陛下本人一开始不许曹大人写信的。
诸葛盈收到了北疆来信,当然是走的公家路子,一封厚厚的是汇报北疆情况的、大段大段的工作交代,另一封薄一点的信笺。
她哼笑了一声,不去看被曹某人公器私用的信,而是先看了工作交代。
不得不说,曹宣此人极有本事。到了北疆半个月,就摸清了情况,许多事务也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他许是知道她关心卢青等人的情况,也一并附上了。诸葛盈见卢青等人也大展拳脚,倏地笑了。
曹大人也是有点眼力见的嘛。
哼,既然这么有眼力见,怎么一去这么久,也没点消息。诸葛盈别了别眼,正好撞见常希那一脸欣慰的眼神里。
诸葛盈:……
她恼羞成怒道:“不许笑!”
“是,奴才不敢笑。”常希明知她害羞,也不敢惹她了,只顾低头笑。
诸葛盈干脆将他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小心地拆开了信件。
第一眼见到的,是一枝梅花。
一枝北地的梅花。
即便快马加鞭地送来,梅花也已经些许枯萎了。可透过这色泽,她依然看得出来,当时这花,定然极漂亮的。
尽管异地,却是两心同。
再看曹宣写的信:“临湖照水,梅香甚浓。若你在此,必然也爱。……”
爱的是梅花,还是人?
谁能说得清。诸葛盈嘴角微微翘起,他必然也是想她了的。等到将来有一日,她必然也要亲临北疆考察,也好见一见北地风光。
到那时,曹宣身边就多一个人了。
又看曹宣下面写道:“尽管陛下不让惦记儿女之情,我却辗转难安。一月一封,不怪罪吧。”
诸葛盈几乎可以想象曹宣写下这段时的情态,多么地委屈巴巴的。原来他一个月没写信来,是记着她一开始说的话,生怕她生气才如此。
你看他说“不怪罪吧”,其实是在为自己说话:我有什么值得怪罪的,你不爱我么!
她心里又怜又爱,当下也给曹宣写了一封信,好叫曹宣也高兴一回。写信嘛,总是有来有往的比较好。
写完之后,她自己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颇觉满意,自己先点了个赞。
信送走之后,她才想起了那枝梅花。枯萎了不要紧,可以做成干花,也能纪念。
诸葛盈自己将花阴干,晚些时候,就装在了一个玻璃匣子里,自顾自欣赏着她的杰作。沈文汐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不由赞叹:“陛下,这梅花开的好哇!”
即便已经干成这样了,都还好看,想必还在树上的时候,更加漂亮。
诸葛盈与有荣焉道:“那是。”
沈文汐跟着诸葛盈久了,大概也知道她和曹宣的关系,听说今日北疆有信来,又见陛下臭了多日的脾气终于好了,真是拨云见月。
前阵子,那些顽固派又集结活动,见陛下这般不爽,才停了下来。陛下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臭脸杀伤力多大吧。沈文汐心里偷笑道。
沈文汐故意揶揄:“昔日听闻折柳寄情,这折梅寄情可罕见的很哪。”
也有相思意,却比红豆更隐晦。曹宣的爱意,细细密密的。
沈文汐觉得曹大人也算配得上陛下,如今见陛下也珍重这感情,不免也为他们开心。
诸葛盈却是个只愿意吃瓜、不愿意做瓜的“混账”,她立刻就撇撇嘴道:“哟,哟,哟,这下不是杜星阔找你的时候了?”
沈文汐骤然红了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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