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
最后一门考试的收卷指令发出,所有医学生都有了一种解脱的畅快感。
安遇的三个室友都不是本地人,考试结束后也顾不上吃饭,拎着行李就往高铁站、飞机场赶。安遇的家离学校不算远,没有提前收拾东西,等她回到宿舍,其余三张床都空了。
她把空空荡荡的宿舍拍下来,将照片发给了盛辞。
–[图片]
–她们都回家了[哭泣]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盛辞看到消息,直接给安遇拨了电话。
“喂。”
“怎么啦?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想我陪你?”
“你别瞎说!我就问问……”
安遇听到盛辞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说:“我今年不回去。”
“啊?”
“留在这陪我女朋友啊。”
“盛辞,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我爸妈说我在这儿读了这么多年书,他们都没好好逛过,今年就在这边过年好了。而且他们有个好几年没见面的朋友也在这边,想着过年约出来聚聚。”
“哦……那叔叔阿姨什么时候来啊?”
“小年那天上午吧。”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安遇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白,她犹豫了一会儿,说:“盛辞,我想见你,就现在。”
穿过没有温度的手机的是盛辞令她心安的声音。
“好。”
–
冬季的海滩比夏季寥落许多。今日天气不大顺意,灰蒙蒙得像盖着一层纱。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增添几分暖意,在冬日的寒风面前却无济于事。
安遇握着盛辞的食指,漫无目的得沿着海岸走。她时不时踩在海浪拍在沙滩上的最高点,偶尔也有几撇白沫攀上鞋尖,留下印记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海风却是暖的、湿润的,像大海给了她一个无形的轻吻和拥抱。
盛辞偏头偷偷观察着安遇,她平时是个安静乐观的人,从来没有露出过此时了无生气的神色。
“盛辞,你知道吗,我一个本地人,这个海滩,我还是——第二次吧,第二次来这儿。”
安遇慢慢地开口,还扯了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可眉间萦绕的是淡淡的却抹不去的愁思。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我父母的近况吗?我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想念他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介绍他们。”
安遇转回头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天太灰暗了,海都只能显出深灰色,因此海与天的界限迷迷糊糊,她眯着眼也看不清。风又勾起她垂散的头发,试图借这几缕长发替海抚去她的落寞。
“我的妈妈,在我四岁那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她去世之后我爸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她,十几年过去,我早就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她当年看病花了很多钱,我们家欠了很多债。我爸就没日没夜地打工,哪儿给的钱多,他也不管危不危险,只要能去的他都去了。”
“所以他很忙,他没时间陪我。我看到的最多的是他离家的背影和对我带有歉意的笑。等我再大一些,他就到更远的地方打工,每年就只能见到他两面。一次是在除夕,一次是在我妈妈的祭日那天。”
“我17岁那年,就在除夕的前一天,我爸为了早点回家,晚上十一点多上货车装货,被绳索绊了步子,从六七米高的车上摔下来。除夕那天晚上,我还能听到鞭炮声呢,他走了。”
“盛辞,我17岁之后,就没有亲人了。我感觉这个世界好像除了我,没有人再会挂念他们,也没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他们,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
她说着,又扬起那抹故作亲松的笑,看着盛辞的眼睛有开口说到:
“那天我在医院晕倒,扯着你不撒手,是因为我梦到我爸妈了,我在梦里……他们还是相继离我而去,就和我前几年经历的感受一模一样。”
“现在,又多一个人能记住他们了。他们知道我遇到这么好一个男生,会很高兴的。”
盛辞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他把安遇拉到面前,一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一手搂着腰,把人压进怀里。
“安遇,对不起。”
安遇从他怀里仰起脸,说:“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盛辞,你不要和我道歉。我的爸妈很爱我,但他们没时间陪我。现在我遇到了一个又爱我又愿意陪我的,我应该感谢你的。”
“盛辞,你叫我小鱼好不好?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盛辞伸手刮刮安遇的鼻尖,又低头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
“小鱼。”盛辞止了话头,抿着嘴不再说话。
“盛辞,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可我怕你会难过。”
安遇把自己的手从盛辞是怀里挣出来,扯了扯他的脸,又搞怪地把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这么久过去,我已经不难过了——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叔叔阿姨去世之后,你自己一个人……都怎么过的?”
安遇慢慢敛了神色,说:“除夕这天会看春晚,初一再去看看我爸妈……我没什么近亲,有的也不联系,拜年……我爸去世之后就没去过了。我的邻居不是本地人,每年过年都要回北方,但他们走之前都会给我准备个红包。其他的……就和平时差不多吧,有几年我也会找临时工,但工资不高活也多,后来我就不去了。”
“那你会难过吗?”
“嗯?”
“没有人陪你,你会难过吗?”
“不难过。”
“撒谎。”
安遇突然有点想哭。
被爱好似有靠山。
盛辞说的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个尘封多年的箱子,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宝贵的东西,是连她自己都不是很在意的真心和爱,几年里被自己强行用理性压制了下来,时间长了,自己都有些遗忘了。
但有个人一字一句慢慢地告诉她,这就是他终其一生要寻找的宝藏。
热烈而真诚的喜欢,真的太让人动心了。
安遇又把头埋在他怀里,任自己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裳。海风无法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因此将他们整个拥住。
“嗯,我就是在撒谎。”
盛辞听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因此把她拥得更紧。
上天啊,对她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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