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不能仅仅是一个消遣,在商隽迟心里,除了消遣,还另有打算!

    从云霄山庄出来后,在继续赶路的马车上,商隽迟对战恺道:“若是真有心横刀夺爱,那息公子便是你理所当然的情敌,你自己的情敌自己摆平,往后有个什么阴差阳错的,我就不跳进去添乱了。”

    他们是中午过后才启程的,息年衡先于他们一步,一个飞身越上黛瓦,衣袖一挥便飘然而去了……如此飘逸出尘的身姿,免不得又惹了一群小丫鬟芳心大乱……

    如今,在马车里听得商隽迟这话,战恺心里想到之前息年衡离开时,蒋盛萱目送他的眼神,更觉得这是一个艰苦的任务!这倒不是因为战恺不自信,他苦恼的根本是源于蒋盛耘那凡夫俗女没眼光……也不知那惯于拈花惹草的到底好在哪里,竟让她这么放不下……

    时至今日,战恺依旧觉得这个提议纯属没事找事,但这毕竟是自家师父的提议,师父所想,必有深意!他也只能大力附和:“这话听着也有些道理!”纯粹是歪理!战恺这样想着,却也庆幸商隽迟的立场始终坚定,没有被谁糊弄了去。

    关于为何要提议让战恺去横刀夺爱,此前商隽迟在闲来无事,想着要对元集真没话找话时,曾经有此一说:“少年人的爱慕,便是豁出命去将彼此牵累到水生火热的境地,如此才道是生死与共。七师兄遇事沉稳,是个老气横秋的性情,萱姐却也是个思虑再三的人,若将他二人推做一堆,想来是成不了良缘。而五师兄,倒是个容易热血上头的,若他能对萱姐有意,他们二人倒是般配的。”

    元集真那时听得一笑:“对于爱慕之事,你便是如此在想的?小小年纪的,你竟想过这等事了,莫非你曾想过要为谁豁出命去!”

    这是个高傲中夹杂了不屑的问句,商隽迟讨好地一笑:“可惜弟子没有命去豁出去啊,师父是知道的,我的性命不由自己,无论为了谁,我豁不出去,才是为了对方好……”

    元集真认可了他的说法:“嗯……是这么个道理。”

    这下元集真不再缠着自己,商隽迟也没有了窝在马车里懒得动弹的理由,正好这天下午天朗气清,风光明媚,商隽迟便有了骑马溜溜的打算。

    先前出云霄山庄时便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备着,此刻策马前行,只觉天光和霁让人好不舒爽,商隽迟不禁笑看与自己同行的这些人儿……

    如此送嫁一行,大家虽为了同一个目的聚在一起,但也存了各自的心思:

    例如:沈少门主就是为了出来扬名立威,积累人望的,为将来接管天剑门继任武林盟主打下坚实基础!听闻此番任务结束,天剑门的门主夫妇就要押着他前往九霄天议亲了,如今的门主夫人便是九霄天前掌门之女,想来是觉得自家那九霄天人杰地灵,定能养出个好人才,堪堪与她家宝贝儿子匹配!

    唐钊钊嘛,她平时话不多,人也看上去文静安宁,可每逢出事,她拔剑的动作是相当积极,但冒头的时候却又几乎不见有……为兄长报仇,为长歌山争气,为新暇派长脸……想来她所想要的,不外呼就是这几条了吧……总不能她也有着和她兄长唐钊勤同样的野心,图谋云霄宫宫主之位……如若那样,她现在一剑把她自己脖子抹了才算明智的,否则,落到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她到底是何苦来着……

    向娉茵,她是受江湖正道仰慕的长歌山仙子,纵然在江湖其他人心中她是天仙下凡,高不可攀,但在这送嫁一行中,却并没那么受人待见,除了药王庄的仆从和天剑门那几个弟子对她颇有些青睐,沈挽旭是对她不假辞色,兴许是嫌弃她功夫不够强悍;蒋盛耘是对她敬而远之,毕竟要忙着照看作为准新娘的妹妹嘛……但这位仙子一直安之若素,从没有主动参与过什么,每次拔剑都是磨磨蹭蹭的,敢情就是来走过场的……

    而蒋盛萱,商隽迟自然知道,那晚拐走蒋盛萱的人惨死在蒋盛萱的眼前,蒋盛萱的尖叫与慌张,多半是假的……药王庄的大小姐从小就是死人堆里练就一身医术,哪有那样大惊小怪的!屈从家里的安排,蒋盛萱不甘心;跟从她自己心意行事,她又鼓不起勇气……一来,她心意所向的那人没有明确表示,二来,即便哪天人家真的对她勾勾手指,她又真的愿意抛弃一切和他跑吗?那里,可是货真价实的是非之地啊!况且,传闻中那人的亲娘当年就是勇气可嘉很人家跑了,如今儿子和郎君都是人家姜国公主的……早知道,当年息年衡的亲娘与姜国公主同在群芳谱上,可谓是足以与一国公主平分秋色的绝色,如今却是个怎样的境遇呢!

    至于蒋盛耘,不论是兢兢业业的药王庄继任者,还是心疼妹妹的好大哥,亦或是情同手足的枢机库六师兄,每一个需要认真扮演的角色,他都尽量做得无可挑剔……可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他,商隽迟其实一直没有将他看得清!江湖上历来就不乏那些风言风语,关于我执涯那位副涯主的死因,朱菱的结局,还有其他一些让人听着笑不出来的事,蒋盛耘其人,真的挺可疑……

    发现商隽迟骑马来到自己身边,蒋盛耘热情地给他递上一只水囊:“小师弟终于可以骑马赶路了!”

    商隽迟摆了摆手,没有去接。瞧蒋盛耘说话间一脸欣慰的模样,商隽迟猜想这连日下来,他定是没少腹诽自己三天两头就一睡不起,严重耽误行了!

    沈挽旭这时也凑过来打趣:“隽迟师弟看上去气色不错,心情也挺好吧?毕竟你没费什么力气就白捡了那么大一个庄子……”

    “好说,好说!”商隽迟笑脸相对,“果然脸皮厚的就是可以多吃多占,这下让少门主将这招学了去,往后去九霄天议亲时可以记着拿出来灵活运用一下,保准……”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沈挽旭听得不乐意了,“谁要去九霄天议亲了!”关于此事,尽管沈挽旭本人也是略有所闻,但他坚信只要自己到时候据理力争,自家爹娘通情达理,是不会太逼迫自己。所以,对于这样肯定不会发生的事,他绝对不会承认!

    看他金刚怒目的瞪向自己,瞧着像是很刻意的在和自己闹别扭,但商隽迟确实领悟到了,人家应该是在害羞:“哟,你不去九霄天议亲,那是想去哪里?长歌山是吧?”说着,商隽迟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唐钊钊和向娉茵,“侠女与仙子,不知少门主更青睐于哪一款?”

    “你这人好不讨厌!”沈挽旭被他说得火气更甚,“你再这样不知收敛,信不信我提剑追到你枢机库去,当着你爹娘的面,将你好好修理一番!”

    商隽迟一点也不怕他:“想不到,想不到啊!少门主竟是如此一个性情奔放之人……”反而是变本加厉在逗他,“竟要当着我爹娘同我比武,你是上我枢机库来比武招亲是吧?想着把我打赢了,你就要娶我哪位师兄过门吗?不得了,不得了呀!”

    “你,欺人太甚!”沈挽旭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当即拔出了苍文剑!心想,与你比武,与娶你师兄有何关联!

    虽然拔剑,沈挽旭却并没有更多激烈动作了,想来就是想要震慑对方一下,奈何对方完全没有怕……

    眼前商隽迟又要开口,如此容他二人斗嘴下去,如何得了!蒋盛耘赶紧将他二人隔开,先对商隽迟劝道:“小师弟,人家少门主急公好义,不辞辛劳陪着我们千里送嫁,功劳苦劳都占了,我们如何能开罪人家?”接着又对沈挽旭劝道:“天可怜见,我小师弟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如何经得起少门主一剑!我小师弟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情,但苦于顽疾缠身,对许多人和事都只能无所用心,像这样和人说笑玩闹,等闲人是见不到的……”

    经蒋盛耘这一劝,商隽迟没再说话,沈挽旭也有所感悟的收了剑。

    三个人就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许是觉得这样不说话太尴尬了,蒋盛耘便对他们道:“今晚我们要遇上的,说来也不太轻松啊……”

    沈挽旭接了下一句:“玄元神宗,邪道十大门派中排名第二,仅次于云霄宫!”说完这话,他看了商隽迟一眼。

    商隽迟笑了笑:“那就没那么好欺负了,毕竟是仅次于云霄宫嘛,我要是再去对人家说,你这一处庄子不错,我师父接手了……要是这样的话,只怕要累得本已经够劳苦功高的少门主,又添辛劳啊……”

    “你这人!”沈挽旭又瞪他一眼,怒极反笑,“你倒是自己掂量着点,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若真闹得无法收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爹娘身为正道脊梁,该如何……”

    商隽迟不等他说完,便笑着反问:“若有一日,某位绝世高人算出唯有杀了少门主来祭天,才能保苍生平安,你说,你家素来刚正不阿的盟主大人,杀你杀得能有多果断?”

    沈挽旭听后哈哈大笑:“怪力乱神,歪理邪说,不足采信!”哪有可能人家胡说八道的,自家爹娘就要对亲儿子手起刀落!什么杀了来祭天,纯属荒谬!

    商隽迟道:“我想,我家爹娘也是这么个想法吧,对于少门主问出的问题,他们也会如同你家爹娘一般,认为是‘怪力乱神,歪理邪说,不足采信’。”

    眼见他二人又要闹腾起来,蒋盛耘赶紧道:“此行还有那珑凰斋的巧音姑娘和盛剑集的翁爻同行,只怕一不小心会生出事端,我们须得务必小心些……”

    不等他再劝,沈挽旭已道:“我早就说了,你把这两个拖累带着一路做什么?”

    商隽迟也道:“是啊,带着就是拖累,为何还要带着?”之前没有过问那二人的事,商隽迟是想着二人皆非正道中人,大不了就搁置在云霄山庄当中了,哪知竟被蒋盛耘带着一路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眼看他二人同时朝自己发问,似乎有“同仇敌忾”的架势,蒋盛耘失笑:“巧音姑娘有伤在身,这伤是因为小师弟才有的,我们岂能置之不理;翁爻也是,被小师弟一击过后至今昏睡不醒,我们怎能……”

    “是啊,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了……”商隽迟立即自我检讨,并想到了解决办法,“我这就去把他们两个抹了,省得大家受我拖累。”

    眼见他说完便要调转马头,沈挽旭赶紧将他拦住:“你是不是傻,什么把人抹了,昨晚那种情况,趁乱行事方为良策,如今光天化日的,你身为正道弟子,怎可行事作风如同邪道一般!”

    “这话听着也对!”本来他就是说着玩的,就算要动手,自有让他们去得无声无息的办法,怎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商隽迟装出无计可施的神情,看了看沈挽旭,“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挽旭被他这求助般的一看,顿时心情大好,之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隽迟师弟,既然我们要前往玄元神宗拜会,他们同为邪道十大门派,想来是很乐意互帮互助的,不妨就将那二人留在玄元神宗做客!”

    商隽迟道:“这样合适吗?我可听说邪道之间尔虞我诈,内斗不断,可不似我们正道这样友爱互助。”其实正道之间也是互看不顺眼的,不过大家都好面子,明面上客客气气,背地里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蒋盛耘道:“听闻当年珑凰斋曾蓄意勾引过玄元神宗的弟子,如今珑凰斋最厉害的那套指法,便是这样得来的……盛剑集也是与玄元神宗结下过宿仇,这么多年来,彼此为了结宿仇,新仇不断……不知此番玄元神宗能否摒弃前嫌,胸怀坦荡的接纳他们呢……”

    听上去,就是故意带这二人去玄元神宗顶缸的!商隽迟一笑:“这就不得而知了,还得试试看才知道啊……”

    沈挽旭听罢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玄元神宗,常年位居邪道十大门派中的第二位,按理说,其的规模和成立历史都不输给云霄宫,但历任宗主都是个低调个性,不喜于人前露面,玄元神宗自从成立以来,一直是副宗主在主持大局,宗主只是个吉祥物般的象征……好在这么多届的副宗主都没有犯上作乱的心啊,否则,早就该乱成一锅粥了……

    在邪道各大门派当中,玄元神宗被媲美成了类似于枢机库一般的存在,只因玄元神宗奉行有教无类,传闻中是所藏武功秘籍颇多,常年诱使正道或是邪道的弟子前往观摩学习,但不同于枢机库的准入制,需得通过严格考核才能入内,玄元神宗是敞开大门接纳天下“有缘人”,只需付出一定代价,便可收获武功速成之法,诱得不少正道英豪自甘堕落。不过,因那只是速成之法,所以成就出来的高手只是寂静夜空中的烟花一瞬,一瞬过后便再无音讯……着实是害人不浅啊……

    不过,如今这位玄元神宗的副宗主谭苏却是名副其实的一把硬骨头,是世所公认的邪道排名前三的高手,有着与商隽迟外公即前任枢机库掌印一战的实力!

    所以,因着这个由头,商隽迟即便是再闲得无聊,也没有到玄元神宗去惹是生非的想法!

    入夜后,天气异常凉爽,商隽迟天生阳气过重,倒不至于手僵脚僵的,这时,连郁过来劝他披件衣裳,他想着自己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的,万一病着痛着了,元集真如何安心闭关修炼,指不定就出来指着鼻子骂他不懂将息身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隽迟便转回马车上加了一件玄色的外袍。

    才把袍子裹上,外面便有了些动静,他探出头去一看,竟是有一群人明火执仗的将他们的前路给堵上了!

    好大胆子,莫非是玄元神宗特意过来给他们下马威的!

    商隽迟如此想着,便赶紧的走上前去,站到了蒋盛萱的身畔:“萱姐,来者不善,你这药王庄的千金,就交给我两位师兄来照看好了。”

    战恺就在一旁站着,听他说完后,战恺笑道:“别呀,何须两位师兄照看,便我一个就能将这大小姐看顾过来的,小师弟,连郁还是看着你好了。”

    商隽迟点点头:“那就有劳二位师兄了。”

    于是,商隽迟便跟着连郁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沈挽旭和唐钊钊已然拔剑,向娉茵脸色苍白的站在天剑门弟子的后面,仿佛这次来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蒋盛耘正对来人恭敬一拜:“谭副宗主,劳烦您亲自过来迎接,我药王庄实不敢当……”

    他称呼来人是谭副宗主,没想到啊,竟是玄元神宗的副宗主亲临此地,这位谭副宗主算起来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果真是精神矍铄啊!

    那谭副宗主面带和善微笑,笑得一张老脸全是褶子:“将少庄主客气了,这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说罢,谭副宗主示意手下人多拿几只火把过来,好叫他将这送嫁一行人等看个分明:“各位少侠不要见外,这就随老朽回总坛一叙吧……”

    看他那神情挺慈爱的,目光所及也都是在微笑点头,好一个温吞和善的做派,就像是生怕自己一时不慎将谁吓到了似的,客气得有些过分……

    在将一众正道小辈看了个遍后,谭副宗主终于忍不住发问:“敢问枢机库的商公子何在呀?”

    只因被人提点过:一群人里,最好看那个,便是我的红儿了!却无奈于自己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谭副宗主为了不认错了人,只好开口来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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