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盈谷的这位谷主夫人,传闻中是当年被谷主强娶回来的,但为了江湖的安定团结,身为名门正派之女,谷主夫人甘愿自我牺牲,这才换来了不盈谷这二三十年来与正道各派的和睦相处……
谷主夫人在正式嫁入不盈谷前,曾与枢机库掌印夫妇有过一段渊源,而后商隽迟出生,因这枢机库掌印家的贵公子天生顽疾,令无数正道医者束手无策,迫于无奈之下,商掌印曾诚心诚意邀请不盈谷谷主夫妇亲赴枢机库替自家孩子看病,虽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顽疾果然就是顽疾,非人力所能及……自此以后,谷主夫人便再没有出过不盈谷半步,一直过着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清净日子。
从面相上看,谷主夫人清丽脱俗,就不像是个热心肠的,商隽迟虽暂不知谷主夫人要见一见自己的用意,但想着自家便宜兄长要自己去见她,那自己就去见好了,反正无论怎样,自家便宜兄长都是打心底里为自己做打算的。往后的结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是为了自己好,才会推着做这些事的……于此项认知,在商隽迟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是任谁也撼动不了的!
回到金芝药庐后,蒋盛萱就对商隽迟道:“你可算回来了,谷主夫人都命人来寻了你两次了。”
商隽迟笑着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对未来婆母这么生分啊,还叫人家谷主夫人?”
蒋盛萱道:“谁叫这位谷主夫人生得一副冷面相,看着就不好相处,我还没到不得已时,才不想委屈自己去逢迎讨好谁呢。”从前就听闻不盈谷谷主夫妇鹣鲽情深,但如今瞧见了真人,蒋盛萱只觉得谷主珍重夫人是真,这谷主夫人却从头到尾的摆出冷脸,不知是她看不惯谁……若自己当真嫁入不盈谷里,往后的日子,是可以想见的艰难啊。
商隽迟笑道:“萱姐,入乡随俗,你那药王庄大小姐的架子,是时候收一收了。”虽然心里已经知道这次的婚事未必能成,但商隽迟当劝则劝,万一人家就成了呢!
蒋盛萱道:“我至今还能理你,就说明我已经足够平易近人了吧!”
一回来就见他和人闹上了,很是憨直爽朗的样子,但是之前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谭夙还是不得不在意啊,他说的,“因为我傻呀。”,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谷主夫人有请,商公子,请随我们走一趟吧。”这时候,谷主夫人的婢女再次前来。
商隽迟放下茶杯,笑着站起身来:“兄长,我们一起过去吧。”
婢女平静的表示:“谷主夫人请的只有商公子……”
可商隽迟怎么会听她的:“是啊,谷主夫人请我过去,我就请我家兄长一起过去……”眼看那婢女一脸的你简直就是狡辩,商隽迟立马就合她心意的不再狡辩了,是果断的改为了威胁,“你们家的暗卫可是在我手底下吃过亏的,难道你比他们更厉害,竟然拦得住我?”
那婢女面色一凝,考虑了一下敌我实力悬殊,又对蒋盛萱道:“蒋大小姐,你是我不盈谷未来的……”
蒋盛萱不吃这一套:“那不还不是你不盈谷的人吗?我有什么立场去劝他的?这位可是枢机库的商公子!”
说话间,商隽迟不止一次在观察着谭夙的脸色,见自家便宜兄长在以眼神劝自己适可而止,商隽迟便开始装乖了:“好了,快带路吧姐姐,这位是我认下的兄长,江湖之大,莫非不盈谷还不知晓我商家人认下的结义之人意味着什么,你带我们过去,若是谷主夫人生气责罚,我来替你受着还不行吗?”
婢女面露难色:“这个……”她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被商隽迟又请又劝的往谷主夫人那边带了,哎,谁叫这商家的贵公子生得一副极为讨喜的面相,再说了,一味的为难他,还不就是为难自己……
被带到谷主夫人面前时,谷主夫人见着商隽迟是拉了谭夙一起来,便认真对谭夙审视了片刻,那眼神大有审慎自家未来儿媳妇的计较与考量……偏偏自家便宜兄还长低眉顺眼的任她看了又看,直到商隽迟从容的移步过来将自家便宜兄长挡了一下,谷主夫人才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你们一起来的啊……”接着就一个眼神递过去,让婢女退下了。
商隽迟瞧见这女婢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藏了什么鬼心思,指不定退下了就躲在后面偷听,便笑着朝谷主夫人靠上前去:“是啊夫人,你突然把我叫来,万一是要赏我什么好吃的,我怎么能一人独享。这是我兄长,我可是对他有过保证,这辈子要和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商隽迟面上是在说笑,而后当他进一步贴近对方时,才轻声私语道:“姑姑,这里隔墙有耳,你要是有什么想吩咐的,就长话短说吧。”那婢女已经退出房门,就趴在门口听墙角呢!
“你……”这孩子生得的确好看,又是故人之子,要是在这里没了,实在可惜啊……正因有着如此考虑,谷主夫人才特意要见他一面的,“孩子,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趁着今晚,速速离去吧。”
说这话时,谷主夫人还是个冷冷清清的表情,商隽迟笑眯眯的看向她:“姑姑,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走?”
谷主夫人道:“当年你娘借着你的病情曾邀我们前往枢机库一见,当年我没有因一己私心拖累了她,如今更不可能来拖累了你。”当年,枢机库掌印之子天生顽疾,尽管商掌印特意邀请了不盈谷谷主夫妇前来诊治,心里却是已然知晓自家孩子的病情凡人无力回天了,所以,当年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做一些“仗义”之事,然而,当年的谷主夫人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那好吧。”商隽迟也没有勉强人家,只是笑着往那婢女偷听的位置瞥了一眼,“姑姑要亲手给我做糕点,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谷主夫人摆了摆手,见劝不走他,也没再继续纠缠:“孩子,先回去吧,稍晚一些,我会命人将糕点送来的。”
“好呀,兄长,我们就一起回去等着。”商隽迟拉着谭夙一起向谷主夫人拜别。
谷主夫人深深看了谭夙一眼,转而又看看商隽迟:“去吧……”接着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婢女领路将他二人带回入住的院子后,一见他二人回来,战恺便急着上去询问他们此行的遭遇,生怕商隽迟吃了亏:“小师弟,那谷主夫人……”
之前因为突然接到了奉则神尊的召令,战恺和连郁前去复命,方才知晓这不盈谷里有天定的机缘,他们必须得推波助澜,否则就是有违天意!战恺连郁极有自知之明,有违天意之是,凭他们的本事自是办不成的,奉则神尊的提醒,想来就是冲着自家师父红未神女来的……所以,这一回来瞧见了自家师父,战恺立马就紧张兮兮的。
“师兄,萱姐……”商隽迟看向院子里一齐望向自己这边的各位,“我乏了,不想多说话,我兄长该是和我一间屋子歇息的吧,各位,晚饭的时候,再见了。”
摆明了他这是不想和人多聊,连郁很懂事的朝侧方的那间屋指了一指:“小师弟,晚饭见了。”
商隽迟点了点头,便拉着谭夙朝房间里去了。
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说什么这次他必定是遇上什么委屈的事了,但他性子烈好面子,所以才不肯向人透露的……商隽迟不理他们,只是对身旁的谭夙道:“兄长,刚才谷主夫人对我说那些话时,你有隔绝掉声音不让谷主夫人的婢女听见吗?”
“为什么要那样做?”谭夙觉得,那婢女就算耳朵挺灵光,隔了房门,也不该将那些话都听了去……可就是因为对方听不清,难保她不添油加醋向她家主子说些更过分的……所以,听不听清并不重要,谷主夫人做出此等举动,已经够让人产生联想了。
不同于谭夙的考虑,商隽迟无所谓道:“是啊,为什么要那样做,事无不可对人言,堂堂谷主夫人,她自己说过什么,应是可以承担起责任的吧。”
“红儿……”听这没心没肺的话,让谭夙有些窝火,怕他被人一句话就说得心软了,更怕他依旧不解人间常情,只会出于本性的残忍杀戮,“因为她的一句话,你就信她对你动了恻隐之心,她想救你一命了吗?”
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商隽迟能感觉到自家便宜兄长在冲自己发火,但为什么他要发火,商隽迟很懵……
什么叫信她的恻隐之心,自己信她如何,不信她又如何?
商隽迟战战兢兢的回了一句:“所以作为回报……”他不确定自家便宜兄长到底想听到什么,所以仅仅起了个头,他就没再往下说了。
“你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对吗?”虽然知道这恻隐之心动了也是枉然,但谭夙也期待着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呃……”自己要是出于真诚的对自家便宜兄长摇摇头,那是不是他会更生气啊!看样子,他好像挺希望自己点头的样子。
眼见商隽迟踌躇了片刻后对自己点了点头,谭夙心里尽管是不乐意,却还是松了口气:“你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就是这么轻易的,你让不盈谷有了获救的机会。”
商隽迟惊讶:“啊?”这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栽自己出手!偏偏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恻隐之心……
“是啊,那个机会就是你。”天命已定,指引你千辛万苦走到不盈谷来,就是为了让你出手制止不盈谷的覆灭……“那个让不盈谷脱困的机会……”
既然自家便宜兄长都这么明示了,商隽迟只得任他栽自己做事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若是力所能及之下,我的出手能够挽回些什么,何妨就努力一把。”是啊,你让我努力,我若是不努力,轮到你亲自出手时,那情形不就更糟了!
谭夙道:“你看,人家就是这么利用你的,利用了你,还让你心甘情愿的。”此刻谭夙的心情其实挺别扭的,明知道自己一句话下来,自家孩子那不得乖乖听命,可他偏偏不能那么做,得是让这孩子自动自发的有所感悟,心悦诚服的去做这事才行……现在他自愿要做这事了,谭夙却又担心他太过真挚纯善,稍不留神就会给人骗了……
商隽迟道:“这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嘛,有什么办法……”以恻隐之心为借口,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反正这就是发自肺腑的一番好意,自己一旦出手,最后这好意会造就出怎样的结果,那可与人无尤了。
谭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无奈一笑:“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到底是不是傻啊,红儿……”
此后,谭夙说大战在即,难道有这片刻的宁静,便出手助他调理内息,实则是察看商隽迟体内的纯阳之力到底已经泛滥到何种地步了,如今看来,他体内原本的纯阳之力已与谭夙倾力注入其体内的壁障之力相互融合,一旦这孩子爆发出真正实力,正个不盈谷,只怕不用旁人插手,这孩子就能让不盈谷化作一片焦土……可真要是做到那份上,自家孩子这身体,如何能支撑得住……
所以,既要顺从天意让红儿出来管事,又得顾着红儿身体量力而为……可自家孩子这凡事只要尽力就会尽力到死的性子,愁人啊!
最初以为整场事件的发动至少会是从明天开始,至少也得给双方修整准备的余地吧……
哪知道,当晚到了饭点时,除开了一桌子好菜,还有不盈谷谷主夫人命婢女送来的一碟酒酿糯米丸子,说是谷主夫人亲手所制,送来给大家品尝的。碰巧这时,沈挽旭押着邢霖过来谈事,也不知他为何就如此嘴馋,第一个动了筷子,而且好巧不巧就冲着那碟酒酿糯米丸子去了……然后他一口咬下去没过多久,就口吐鲜血的倒下了!
这下子可热闹了,那婢女送了谷主夫人的酒酿糯米丸子来还没走远,立即就被战恺给擒回来。眼看沈挽旭倒地不起,药王庄兄妹亲自在给沈挽旭诊脉,那婢女见此一幕虽然面露惊慌,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东西都是夫人命我送来的。”还没谁问她什么呢,她这话,分明是不打自招!
“休得狡辩!”蒋盛萱起身看向这婢女,“你家夫人深居简出,不通医术,哪里来的这害人的毒物!”说着就亲自动手对这婢女搜身检查,这一搜,竟从对方身上搜到了属于珑凰斋的信物!
不盈谷谷主夫人的贴身婢女,竟是珑凰斋的素女!
这还不是更令人惊讶的,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将沈挽旭药倒的毒物竟是以七重迷为引,若对方不是孤山一族的上位者,等闲之辈那是绝拿不到孤山一族的奇花七重迷的,更遑论以七重迷入药炼制毒物了……如今敢以此毒害人,实在是明目张胆啊!
蒋盛萱与蒋盛耘对视一眼后,神色凝重的告诉大家:“最多再挺三日,若是无法拿到解药,沈挽旭的命……”
沈挽旭要是折损在了这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恺随即对手里擒住的婢女道:“走,带我们去见谷主夫人!”
那婢女冷哼一声,全然没在害怕的:“正如你们所说,夫人对此一无所知,你们带我过去了,也救不得他的命。”
商隽迟道:“这位姐姐所言极是。”看这婢女的表现,对于投毒之事,并非毫不知情,她竟然有胆将毒物送来,想来之前也是被人功名利禄的诱惑过,小打小闹的如何能吓唬得了她,“我倒是知晓一个以命换命之法,用不着去见谁,更用不着去找什么解药,有这位姐姐在就足够我们救沈挽旭的了。”
蒋盛萱自是没听过什么以命换命之法,却机敏的陪他一唱一和道:“哦,还有此等好办法?那还等什么,快些救人要紧啊!”
婢女瞧见商隽迟手掌一摊,立时便有一柄短剑出现在他掌心,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们想做什么,不要乱来啊……”
商隽迟反手握住短剑,向她逼近:“你怕什么,就是给你脖子上抹一下,很快就死了喔,死了就不用怕了……”然后就不顾对方的挣扎,一剑划了过去……
“不要啊!”那婢女失声尖叫,甚至在战恺的有意放松下,让她能够抬起手臂将她自己的脖子牢牢护住。
这一剑有她手臂挡着,自然是抹不到她脖子上去,不过就是将她的手臂给划拉出一道血口,滚滚血珠吧嗒滴在了地上,商隽迟这下也板起了面孔:“让你不要动的,这下好了,还得来一下……”
蒋盛耘见此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小师弟……”
连郁对他劝道:“救人要紧,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不是吗?”
眼看着商隽迟第二剑就要下去,那婢女已然哭嚎出声:“我招了,我全都招了……”
商隽迟却不肯买账:“费这个功夫做什么,我就是要你以命换命,用你一命,换沈挽旭一命,谁稀罕你招什么啊!”
蒋盛萱也跟着煽风点火:“是啊,有什么可招的,你招了我们还不是救不回人,倒不如用你一命了结此事!”
那婢女听后哭喊道:“不,救得了,救得了,这药是少谷主给我的,少谷主一定有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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