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十大门派当中,号称两柄利刃的天剑门与临剑乡,天剑门少门主沈挽旭,锋芒毕露,对谁都是呼呼喝喝,架子挺大,而这位临剑乡的二公子,虽然他是极有可能成为临剑乡未来继任者,看上去却是天真憨直,没什么心眼……
商隽迟在摆出归元令成功震慑住在场人等后,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李思齐,这孩子看上去也是惊着了,见自己回头,他小声道:“你好厉害……”
装得有模有样,这小子是扮猪吃老虎吧!
“你又东张西望的是在做什么!”眼见自家孩子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竟不是向着自己,谭夙板起脸教训他。
“知道了……”
商隽迟笑眼弯弯答应他,回头面对众人时,又强作一副咬牙苦撑的模样。毕竟啊,人家若是贸然使用归元令,那便是背水一战,做了要随时暴毙而亡的觉悟,自己若是嬉皮笑脸的就把归元令用出来,人家多半会很想不开……
如今这样如何是好!虽然面临归元令随时降下,大家都将死于非命的局面,但赵群生和郑南居然在这时对面前的二位少年人生出了惜才之心……莽撞也确实是莽撞,居然这么轻易就把归元令用出来,也不怕用力太猛筋脉逆行……果然是年纪小,年轻气盛的,不惜命啊……
然而,有此等天赋,能够将令术驾驭到这个份上,对于如今的孤山一族,这两位少年的才干实属难能可贵,若能收归己用岂不更好,看他二人莽撞至此,想来天赋虽盛,脑子却不太好使,自己何必强行与之对抗,劝一劝,退一步,拿出些风度来,安抚怀柔一下,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孤山一族的,从来不是蛮干逞能之辈!
正当赵群生和郑南二人目光交流得甚是激烈,立马就要达成共识的这一刻,一个声音的响起镇住了当下的场面:“都住手!”
商隽迟抬眼看看来人,这人看上去五十往上的年纪,他一出现,在场人等顾不得自身慌乱,依次给他让出路来,想来是位德高望重之人。
来者正是这孤山学馆现任的馆长,当今天干十系之中甲系首座杨秋平,如此一个笼罩了孤山学馆的刑天之境,便是全靠杨秋平坐镇在此才维持至今。
杨秋平微微瞥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又将目光转到了谭夙的脸上,谭夙与他对视片刻,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脸色微变,对周围人喊道:“这里有老夫顶着,你们退下!”
“可是……”赵群生有些不愿意,担心杨秋平一出手将这两位少年人弄死,那多可惜……
“馆长……”郑南也有些不愿意,这二位少年天赋极高,假以时日,悉心引导,自是有机会成为孤山族内的顶梁人物,这时若是折了,挺可惜的……
“退下!”可是杨秋平坚持如此,也不管其余人的态度怎样,再次喝令一声。
赵群生和郑南遗憾的看了看对面两位少年,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随即就各自招呼了大家:“都跟我们进去,把门关好了!”
大家只当馆长要放制敌绝招了,一面有些激动,一面又有些惋惜,激动的是果然馆长是个神一般的人物,遇上什么厉害的对手都无需畏惧,惋惜的便是自己道行太浅,无法亲眼见见馆长的绝招到底有多厉害……
“兄长,这个……”待众人都退回房中,商隽迟看了谭夙一眼,就想问问,这个局面自己是当进还是当退?
就本人而言,商隽迟是没有一丝慌乱的,若是自家便宜兄长让自己撒手去做,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将有幸成为自己历次使用归元令而不得,这回终于可以得偿心愿下的第一个切身感受者!
谭夙见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这孩子,就是心浮气躁的,根本没有搞清楚情况,他就知道乱来!
“放着,我来……”谭夙弹指间就将商隽迟搞出来的阵势给撤下,漫天漂浮的利刃这下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惊讶于如此神奇一幕的李思齐正要开口,接着就被谭夙在他额头一指,叫他晕死过去。眼见自家便宜兄长将晕死过去的李思齐推倒在地,商隽迟本想提醒自家便宜兄长,还是轻拿轻放吧,却被自家便宜兄长看了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来了……”也就是两三步的距离,商隽迟一大步就跳了回去,“我们这是要怎么办……”
“你听话便是了。”
谭夙说完便将商隽迟拉进了云霄幻境中,商隽迟正纳闷,我们这是要逃跑?却突然发现,此刻云霄幻境中不只是他们,还有——孤山学馆的馆长!
你这失误有些大啊!兄长,你竟紧张成这样,以至于把不相干的人都拖进来了?
谭夙看他这一脸大惊小怪的,没好气道:“你这什么表情?搞不清楚状况就到我身后来站着,少在那里挤眉弄眼的。”
“好好好!”商隽迟乖乖退到他身后,生怕自己太碍眼会影响他的发挥。
眼看那杨馆长两手一抬,商隽迟瞪大了双眼看他出招,哪知道这竟是一个十分恭敬的拱手相拜的姿势:“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幸见您一面……”
啊,这什么情况!商隽迟本以为自家便宜兄长会出手整治人家,哪知道事态是这么个演变……人家这是主动求和了?
而让商隽迟更为吃惊的,是谭夙对人家的态度,他居然上前一步,轻轻托起人家的手,温温柔柔的来了一句:“平儿,你我之间,无须如此。”
好吧,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似乎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眼见自家便宜兄长一口一声“平儿”的陪着杨秋平漫步于他的云霄幻境之中,听人家絮絮叨叨讲述与他几十年来的种种因缘际遇,商隽迟百无聊赖的跟在他们身后,哈欠都打了十来个了,人家两位依旧是心心相惜的停不下来。
果然啊,我未曾出现过的百年间,你装什么高傲自持,其实根本就没闲着,勾三搭四,谁都和你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你呀你……
商隽迟正在腹诽他时,却见他回头来招呼自己:“快过来……”商隽迟赶忙小跑步上前,就听他如此对人介绍自己,“就是这孩子了……商家的孩子,你也知道的,封国商家,家里的那些个规矩……如今我已经是这孩子兄长了……”
谭夙越说越害羞,杨秋平看他这样子,很懂事的来了一句:“很不错啊,是个好孩子。”
谭夙笑道:“也就看着乖巧,不过,这孩子既然认我做了兄长,我自当承担起做兄长的责任来……”说着将商隽迟拉在身边,两人一起看向杨秋平,“平儿,你如今……”
杨秋平不等他说完,立马斩钉截铁的表示:“便是您一声吩咐,秋平随时愿意舍得一身负累跟您走。”如今杨秋平不仅是孤山学馆馆长,同时也是孤山长老之一,虽然保养得当实际却是快满九十的人了,早已功成名就,是孤山族内除却族长之外,最受族人敬重的顶尖人物。
“你何必如此。”谭夙倒是没有这个意思,自己将他带着走,这算怎么回事。
杨秋平只当是自己先前那句话的诚意不够,再次表示:“三十年前,得您提点,秋平开始潜心修行延年令,为的就是等着这一天,今天,既然您过来了,秋平说什么也得……”
“平儿……”谭夙听得很是感慨,也很是无奈,“三十年前,给你留点念想,以免你在遭遇那场变故时会想不开,可如今你身为孤山学馆之主,责任重大,怎可再任性下去!”
人家馆长一把年纪,两鬓见白,你顶着一张如花似玉的少年容颜,说人家任性……商隽迟看着这一幕,感觉挺好笑,但他忍着笑意,插句嘴:“兄长,这么说来你与你的平儿是有三十年不见了。”他这话里煽风点火的意图明显,“就哪怕三十年不见,人家一见了你便愿意放下一身牵绊跟你走,你可别拒绝……”
谭夙嗔他一眼,说什么呢你!
商隽迟看懂了他不想自己多事,乖乖闭嘴,好吧,你的平儿你自己去安抚,就当我是多余的吧……
谭夙又看向杨秋平:“这回过来,就想试试如今孤山族内的精锐到底是怎样的本事,本不想打扰你,没想到,还是惊动到你了……”自家孩子那样的闹腾,惊动不了人家才奇怪呢!谭夙说着就看了商隽迟一眼,随后才道,“平儿,如今我孤山族人与姜国士族的子弟共立于此,双方的身份、天赋互为对立,想要从中调和实属不易,也就是你,做得如此的好……难为你了。”这时候,除了这些场面话,也真没什么可说的。
杨秋平谦逊低头:“您言重了……”
“看得出来,孤山学馆如今离不开你,还得劳烦你再坚持些日子。”谭夙说出这话,就是在拒绝人家跟随了,“当年我说的话依旧作数,已经无须你再等待太久了,那一天真的来到时,以你的聪慧,自会知晓的。”
“是。”响鼓不需重锤,自己都这样表明心意了人家还在婉言相拒,杨秋平只得点头,“您说得极是。”
“族长,这便是今早我馆内遇袭的种种经过了,事发突然,还望族长明鉴!”当晚,杨秋平力排众议,亲自动身前往姜国都城内皓云公主的公主府,拜见身为驸马爷的孤山族族长息律濯。
息律濯听他将来龙去脉这么一讲,虽然自己几次邀请对方座下详谈都被人家礼仪周全的拒绝了,就瞧着这块满九十高龄的孤山学馆馆长不惜工本的花了大半个时辰给自己讲述事情经过如何险要,他又是如何临危不乱挺身而出,最终凭借实力与胆魄将对方重创之后顺利脱险……听了人家絮絮叨叨的讲述,息律濯道:“杨老不惜以身犯险抵御外敌,实在难得,不愧是我孤山族内的中流砥柱。”
杨秋平被他夸得满脸是笑:“都是族长御下有方,我等勤修苦练也只为今日这般的报效良机,即便有那贼人前来,我等定叫他有来无回!”
息律濯听到这个“有来无回”后又问:“他伤得重吗?”听过杨秋平的讲述,再加之有自己手下人的禀告,息律濯已然猜到了来者是谁。
杨秋平看看对方的脸色,恭顺道:“倒没有性命之虞……那两个小贼跑得挺快……”关于族长大人与枢机库掌印夫妇的那段渊源,杨秋平倒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倒不至于为了邀功就夸大其词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息律濯点了一下头,不打算再听下去了:“那就没什么了,杨老,你先去吧……”
“是,属下告退。”杨秋平拱手拜别,弯腰退下。
这位杨馆长啊,好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以云霄幻境为屏障,商隽迟和自家便宜兄长就站在堂上直面了这一幕景象:“本以为他是来告状的,但他又没有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招了,哎,有些看不懂了,你的‘平儿’啊,老奸巨猾得很……”
初时感人肺腑的相认,接下来却是忠心耿耿的前来禀告,左右逢源,在谁的面前都有他的一席之地,真的是很能耐呢!
谭夙笑了笑,对此毫不意外:“即便他不开口,也有别人会说,倒不如他自己过来。”自己说的总比人家添油加醋说的好吧。
“他老人家可真行!”为了表示自己对人家的“敬仰”,商隽迟还夸了一句,“不愧是你的‘平儿’!”
谭夙接着他这话,煞有介事道:“的确,他这年纪,难得还降得下身段。”人家三十年来的审时度势,一直不骄不躁的保持至今,难能可贵啊!
看自家便宜兄长对他的“平儿”颇为称赞,商隽迟揶揄他:“那你老人家怎么不多和人家学学……”
谭夙听得挑眉:“你说我什么?老人家?”
你可不就是老人家吗?就算顶着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可你那年岁,外加还一味就做老气横秋的事!商隽迟心里如此在想,嘴上却道:“是我不对,兄长你别介意。”
“我哪里介意!”这孩子认错这么快,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好吧,是我介意!”看你这眼睛瞪得,你还有脸说自己不介意!商隽迟不和他一般见识,反正自己身上揽了这么多的事,哪里还在乎多背一件,“我就介意你一口一声‘平儿’的叫他,我就介意了,怎么了!你还夸他来着,还不许我介意了!”
让他理直气壮的一吼,谭夙笑道:“你这么小气,这可不行!”这孩子如此顾着自己,直教谭夙心中一柔,脸上的笑意如何也是止不住。
“哼,反正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被我认作了兄长,那横竖便是我家的人……”眼见自家便宜兄长被自己凶得挺欢喜,商隽迟乘胜追击,“往后要是让我看见你还和谁拉拉扯扯的,你就等着吧!”是吧,也只能让你等着了,我未必还敢对你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哪有……”谭夙笑得双颊微红,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商隽迟很应景的来了一句:“哼,谁叫你长得这么招人,难保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惦记你呢!”那也就是对方真的不知死活了,敢来惦记自家便宜兄长,还不等自己出手,自家便宜兄长就不会叫他好过!
谭夙正色道:“这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被人拐跑了,我是肯定会认命的,就栽你手里了,别人想都别想。”
“听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责任好大……”是啊,你头脑发热就说栽我手里了,过两天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办呀……商隽迟叹了叹,明知这时候转移话题挺生硬,但还是强行把话题扯了回来,“不过,经杨馆长这样一说,我们到孤山学馆这事,算不算是打草惊蛇了?”
谭夙无奈的看看他,到底没有揪着事情不放,强行让自己很大气的顺着他转移了话题:“比起‘打草惊蛇’,我更愿意说这是最后的善意……”说罢,眼看外面的息年衡正打算从座上起身,谭夙对商隽迟说了句,“待着别动。”转身就走出云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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