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阮清浔只觉得心里难受,不想开口,而程毅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只能木讷地跟在她后面。
她都没心思顾及程毅背篓里的米面有多重,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程毅紧随其后。
到家后,程母听说那野猪肉卖了那么多钱,开心的同事不忘一阵后怕。
“咱们还是安心种庄稼吧,那里太危险了,以后咱们不去了。”
在父母眼里,安全比一切都重要,只要能安稳活着,穷点没什么的。
可是程毅却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以前的自己像是将头埋了起来,阮清浔让他抬起头面对现实,面对自己的欲望,他才二十来岁,却过着和程父一样的生活,更有甚者往后几十年都是这样的生活,饿不死,但也富不起来。
“以后小宝还要上学堂,种庄稼哪能养活啊。”
程母也愣住了,干巴巴地说:“往后家里再多种点地,咱们省点不就够了吗?”
省省省!如果节省可以致富,那赚钱干嘛!
程毅心里憋着一股邪火,但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的碌碌无为,这股子邪火只能他自己消化。
阮清浔强撑着和小宝聊天,小宝刚从阮爷爷处回来,兴致勃勃地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像是在写自己的名字。
阮清浔跟着他蹲在地上,“小宝,外祖今天教了些什么呀?”
小宝皱眉,纠正她说:“程思朝。”
她的心情稍微晴朗,这小子还知道要叫大名?
“可我觉得小宝比程思朝好听,怎么办?”
小宝思索了一下,勉为其难地说:“叫小宝。”
阮清浔看他这副勉强的样子,乐得不行,这小孩还真可乐。
“在外婆家吃饭了吗?”
他又想了想,说:“吃饺子,大舅舅送的饺子,我有,小舅舅没有。”
阮清浔皱眉,这样的做法明显不对,虽然柱子是小宝的舅舅,但到底只是个孩童,说不定心里别扭极了。
“明天娘包饺子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小宝点头,“好,给小舅舅也送。”后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给外祖也送。”
“行,都送。”
今天的饭菜是程毅做的,都说饭菜的口味可以反映出厨师的心情,显而易见,厨师的心情比糊了的菜更乱七八糟。
小宝吃了几口眉头紧锁,这回程毅不训斥他了,因为他自己都食不知味,倒是阮清浔一口接一口。
吃了饭没多久,一家人就歇息了。
程毅和阮清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人都没睡着,直到后半夜,雨水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响成一片,他们还是毫无睡意。
到底是阮清浔憋不住,“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程毅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想参军,跟穆大人上阵杀敌。”
“为什么呀?”阮清浔心里猜了个十之八九,但她想听程毅亲口说。
“我不想一直做个贫农,让你陪着我吃苦,我不想怎么碌碌无为一辈子,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也想给爹娘和小宝更好的生活,我还年轻,一切都来得及。只是……我担心我不在你会吃苦,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该去。”
程毅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刀子一样插在阮清浔心里,这个男人真不容易,想来这个决定是他思虑再三才决定的吧。
阮清浔轻轻抱住他说:“我没有生气,我也支持你,我只是想着你一个人要上战场,我就要过没有你的日子,心里不得劲……你放心吧,爹娘和小宝都交给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程毅狠狠地将她搂在怀里,像是要把她刻进骨子里。
“你要怎么给爹娘说?”
“爹没问题,主要是娘,娘想过的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安稳日子,不过应该可以说服她,她觉得……小宝他亲娘那件事是她欠我的,所以她应该会尊重我的决定。”
阮清浔点头表示明白,她想起那个浑身都是肃杀之气的穆雷鸣,突发奇想:“你说那个穆大人不会是个骗子吧?他会不会是个人贩子?”
程毅愣了愣,笑得发颤,“他骗我干嘛?我又不是妇女儿童。”
阮清浔想了想,觉得也对,这男人一来没有钱,二来饭量大,谁买谁吃亏。
“你说这雨下了以后,山上会有竹笋吗?”
“肯定是有的,快睡吧,明天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两人紧紧相拥,悄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阮清浔就借着送小宝的理由走了,她可不想参与这场交涉。
果不其然,程毅刚说完,程母眼睛里都是泪花,“怎么突然要去参军啊?多危险啊!”
程毅虽然早就料到程母的表现,但亲眼看见时,他心里还是闷痛,这是生他养他的老母亲,她比他自己都珍惜他的性命。
他安慰程母说:“没事的,我得到了穆大人的赏识,应该不会到最前面拼命,说不定我立几次功就可以去后面指挥了。”
这都是瞎编出来骗程母的,谁不是从小兵小卒做起,立功的机会轮轴转,他只能尽量争取,到后面指挥的都是大官,还轮不到这个小虾米。
可能他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真吧。
程母也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全心全意地相信儿子,他说啥就是啥。
这么一听好像还真是不错,可她再傻也知道打仗会死人,她不甘心地问:“红翠同意了?”
“她说她尊重我的选择。”
程母最后苦口婆心地劝他:“你现在有妻有儿,吃穿不愁,多幸福,为什么要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呢?”
程毅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希望以后爹不用那么大的年纪还要下地,您做菜不用省油,红翠可以给自己也买一件新衣服,小宝上最好的学堂。”
程母听了这话,泪水终是止不住,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程父只说了一句:“不要急躁,时刻想着身后的妻儿老小。”
他说完后,又坐下编竹筐,仿佛儿子不是上战场,只是去镇上买点东西一样,可是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想,到底是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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