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雪筑咳了两声,唇角便开始溢血。
“少主!”折锦吓得面容都失去颜色,也顾不得姜雪宁,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血,便俯身抱着她往回跑。
一路上,折锦怕她昏过去,便一直喊着她。
少主、少主、少主……
又是半夜,又是只有那家名叫双乔堂的医馆中还亮着灯。
折锦敲开医馆的门时,那个小姑娘只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人,便让开了道,一路引着他将人抱进了自己的屋里。
“稍等,我去叫师父。”
乔宴听说雪筑伤势加重之后,连外衫的衣带都未来得及栓,便踏着鞋子跑过去了。
他先仔仔细细地将她的伤势探查了一遍,这才皱着眉开口:“你这是怎么回事?昨天来时,并没有这么严重啊。”
“咳咳——”雪筑张嘴想回答,却只传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折锦连忙扶起她替她顺气,顺便帮她回答道:“同别人打了一架,又运着气一口气从城中跑到城外。”
“难怪会变成这样。”
乔宴赶紧叫乔鲤去自己的房中搬来药箱,然后从箱子里找出一瓶药丸递给折锦,“吃三颗。”
折锦闻言,立马倒了三颗药丸塞进雪筑的嘴里,然后端过乔鲤递来的水喂给她。
瞧着那几颗药进了雪筑的肚子,乔宴感到无比肉疼。
这几颗药,可是他花费了好多名贵药材才炼制出来的,要不是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才不会拿出来!
等雪筑的状况好些了,他一定要狠狠敲她一笔!
这药的效果非常好,刚一下肚,雪筑便感觉好了许多。
抬手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她便问道:“老板,你估计估计,我这身伤得养多久才能好?”
“外伤一个月,内伤少说半年。”乔宴说到此,稍顿了一下,又添道:“当然,前提得是你这半年内都按时吃药好好静养,不然再过一年都不见得好全。”
“这么久……”雪筑心里其实也有数,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她想着,不禁仰头看向折锦,“看来这西京是没必要待了,师姐,过几日我们便回家吧。”
“师姐?”
乔宴颇有意味地打量着折锦,忽然勾起一抹笑来,“原来如此。”
雪筑当即沉下面色,瞪着他不爽地咳了两声,说道:“乔宴,你这么盯着我师姐做什么?人家一未出阁的姑娘,半夜三更叫你一个大男人盯着,这像什么话?”
“姑娘?”乔宴笑意更盛,“雪姑娘,你我也算是交情颇深,便不要将我当成傻子了吧?”
雪筑闻言,立时明白了他这是看出折锦的性别来了,眸光一下子凌厉起来,“乔老板,你想要在这人间好好过日子,便要懂得不要多管闲事这个理。有些事情,可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对于她的威胁,乔宴却是一笑,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我明白这个道理,自会守口如瓶,雪姑娘不必忧心。只不过……”
他又将目光移至折锦脸上,不紧不慢地道:“莫非,这就是你那位朋友的……”
雪筑生怕他后面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赶紧打断了他,“是!”
乔宴会意,笑着点点头,便回头同乔鲤说:“小鲤,走吧,今夜你睡我那间屋,我守夜。”
“师父,你白天就没休息,守夜没问题吗?”乔鲤闻言,有些担心地道。
“没问题的。”乔宴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便与她一道走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屋中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雪筑仍然靠在折锦胸前,一动也不动。
折锦见她没有任何动作,即便被压得肩膀发麻,也不敢先张口。
雪筑本就在生他的气,他怕自己万一开口又会说出什么令她不喜的话来。
两厢沉默许久,雪筑已经感觉到折锦偏着脑袋往她头上靠了,她才终于张开了这个口。
“师姐?你困了?”
折锦迷迷糊糊地应道:“有一点儿。”
雪筑无声地笑笑。
这口齿不清的样子,可不像是只有一点儿困。
想着折锦被自己这样靠着,肯定也不好睡,她不得不再次出声:“师姐,你扶我一把,躺着才好睡。”
折锦被她这么一喊,暂时醒了几分神,小心地扶着她躺下,便就闭着眼躺在了她身旁。
折锦的睡相很乖。
睡沉之后,他会不自觉拉着被子将下半张脸捂住,然后微微侧着脸压着被角,就这样一个姿势维持一晚上。
雪筑侧卧着瞧他,忍不住伸手将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些。
只见他脸颊微微泛红,嘴巴小张着呼吸了几下,似是感觉到被子没盖对,又伸手探了探,然后拽着被子再一次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盖住。
雪筑被他这动作逗得发笑。
她想亲亲他。
心随意动,想到此,她的唇便已贴到了他的额上。
轻触片刻,马上就分了开。
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了点,她便抱着折锦的腰,贴着他闭上了眼。
虽然说过不会再逾越,可真正要做起来,却太难了。
-
第二日,两人皆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从房间走出来,便瞧见乔宴负手站在大门口,像个雕像一般,仰着个头望着天上动也不动。
“乔老板,你这是在看什么呢?”雪筑提步走到他身侧去。
“它们走了。”
“什么?”雪筑没听明白,跟着抬头看向天际。
今日的阳光甚好,天空一片蔚蓝,放眼万里连一片薄云都看不见。
“嗯,天晴了啊。”
停留在西京上空的邪祟,全都离开了。
雪筑一看便明白了,只微微笑着,说道:“那我也该回去了。”
她来西京,本就是为了姜雪宁。
因为当初雪铭渊还活着的时候,她曾听他说过,姜雪宁被他安顿在西京。
但如今看来,姜雪宁应该是早就搬离西京,去了魔域。
而且,昨夜姜雪宁被折锦打成重伤,想必也不会继续在此停驻。
姜雪宁不在,那她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不过,折锦能一道剑气把姜雪宁打成那样,她是没想到的。
以及……姜雪宁到底是如何避开她设下的符阵,带着那么一大帮邪祟进城的?
难道是符阵出了问题?
雪筑思及此,面色骤变,当即就迈出步子要往城门走。
折锦从后院里出来,只瞧见她裙边的残影,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追了上去。
“少主!”他追上去问道:“你去哪儿?”
“去城门口。”雪筑说:“我不是说在城门下埋了符么?但姜雪宁带着那些妖邪进城时,我竟毫无所觉,我觉得应该是符箓出了问题,便打算去看看。”
折锦“嗯”了一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就是因为他总不在少主身边,少主才会屡次三番受伤。
他还真是失职!
雪筑没有拒绝他跟着,但这一路上,却也没什么话同他说。
走到城门下,雪筑叫折锦稍稍挡着她一些,便开始刨土。
符箓还在,但是已经被人撕成了两段。
她将被撕毁的符箓收好,便起身又赶去了其他三道城门下,发现这几张符全都被人故意撕毁了。
四道城门的四张符全被撕毁,这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雪筑将四张碎符都拿在手上,蹙着眉看了半晌,才缓缓出声:“看来姜雪宁早就发现我在这里埋下了符箓,做足了准备才进的城。”
虽然知晓她在城下放了符箓的人只有折锦与乌沉,但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可怀疑的。
而且她自己在这事上也做得不算周密,被姜雪宁发现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将符箓折好放进荷包,雪筑也没急着赶回医馆,而是带着折锦下馆子去了。
眼下已经半下午了,她早就饿得肚子闹意见了。
倒是折锦……
她下意识向折锦看过去,却见对方低垂着脑袋,盯着她的脚步在走。
雪筑立时停下了步子,“折锦!”
折锦吓了一跳,刚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落地,便被他收了回去。
“少主,怎么了?”他神色慌乱地抬起头来。
雪筑好笑,“你这样低着头,在找蚂蚁呢?”
“没、没有。”折锦说完,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那就将头抬起来。”雪筑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抬起。
“……”
折锦怔怔看着她,良久,才反应过来,说道:“少主,我们还在大街上。”
余光所到之处,有不少人朝他们二人这方侧目。
他被看得很不自在,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避一避。
雪筑闻言,却是笑了。
她听话的松开了他的下巴,心情颇好的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折锦在后头瞧着她越发轻快的步子,心下十分不解。
她这是咋了?怎么心情忽然就好起来了?
她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折锦在心下猜测着,亦步亦趋地跟着雪筑进了一间客栈。
雪筑是真的饿狠了,饭菜刚端上来,她便十分豪爽了干了两大碗。
放下筷子,她便开始盯着折锦看。
折锦吃饭倒是斯文。
慢条斯理的。
她都吃完两碗了,折锦的第一碗里都还剩一半。
雪筑也不催他,撑着脸颊静静等着。
折锦开始并未注意到,还是伸筷子夹菜时,忽然发现她已经没动了,才想起抬眼看看。
然而,一抬眼便见她撑着脸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模样,霎时吓得被嘴里的饭狠狠呛了一下。
他面色一变,忙放下碗筷用手捂着嘴咳。
他咳得面红耳赤的,连眼泪都憋出来了,最后喝下了雪筑递来的温水,才总算缓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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