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连林华都还没来得及私下找学生了解纪明姜和念河川的情况时,就发生了一件震动全年级的大事:
念河川和章思青在一起了。
念河川的身影出现在文二班门口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在谁都没有对此表示出好奇的时候,章思青的回应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两人总是结伴上下课,中午晚上一起去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吃饭,晚上肩并肩走出校门,之后去哪便成了爱八卦的女生偷偷猜测的谜。
平虞和知道这件事,是源于一次在洗手台洗手时,无意听到的余之宴和章思青的谈话——
“你和念河川到底怎么就在一起了啊?虽说你们之前关系也挺好吧,但是我居然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哎!”
章思青无所谓地笑笑:“玩得挺好,看着顺眼,就在一起了呗。”
余之宴又说了什么,平虞和也顾不得听了,她一边小跑着回教室,一边把手上的水迹胡乱往身上一擦:“明姜!”
纪明姜正在专心致志解着一道数学三角函数的题,头也不抬:“怎么了?”
“你知道念河川和章思青的事了吗?”
纪明姜抬起头来,有些愣愣地:“什么事?”
赵晏之刚好路过,听见平虞和的话,顿时精神振奋地凑过头来:“你还不知道呀?章思青和念河川好上啦。”
“好上了?”纪明姜还是愣愣的,仿佛听不懂这三个字的意思。
“对呀,也不太久,大概三天前的事情吧,具体什么时候章思青也没跟我细说。不过,好像是念河川提出来的,没想到吧……”
还好上课铃解救了纪明姜。
平虞和心情复杂地回到座位上,不知该说什么好。数学老师张华勇抱着教辅喜气洋洋地走进教室:“上课!”一瞬间,全班同学都不同程度的心情变好起来。
对于数学这门学科来说,遇到一个诙谐可爱又认真负责的老师简直是提分的必杀技。张华勇大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高但总喜欢缩着身子,所以看起来瘦瘦小小。他很爱笑,尤其一对兔子板牙让他笑起来格外可爱,一点架子也没有。他喜欢和同学们聊天,但绝对不是那种会花一节半节课和学生聊天的老师。
记得高二刚开学那天,平虞和信心满满地往书包里装了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料定全部老师的开学第一课必然是在扯闲话中度过的。前几节课果真都如平虞和所料,可到了数学课,平虞和的眼睛还紧紧黏在《雪国》上,就听见张华勇清爽而亢奋的声音传来:“同学们好!现在,请打开课本,我们学习第一课……”平虞和抬起头,看见同学们都在悄悄交换惊魂不定的眼神:这么严格的?!以后有苦日子过了!
奇妙的是,随时间推移,当同学们渐渐习惯张华勇雷打不动要讲课的习惯后,竟开始喜欢上这位可爱的数学老师了。他虽然不讲废话,但尽量把每一个数学知识点都讲得生动有趣,并且适时在学生感到困乏时调笑几句,课堂氛围便瞬间活跃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对学生具有极大的耐心,不仅能够准确叫出每一位同学的名字,还能在不经意路过何春延时,突然来一句“何春延同学,前天交的那份试卷里椭圆公式没记好哦。”仿佛每一个同学在他那里都有相同的地位,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也许在相处的最开始,周梅那样的老师更讨学生喜欢,但时间久后,必然是张华勇这样的老师,会长久而温情的停留在学生心里。
数学课后是体育课。这天已经是周六,原本轮到上周一的课的,但由于马上到来的国庆节假期,学校按全国统一规定把周六的课改成周四的课程安排。
离下课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时候,张华勇突然笑着合起了课本。他朝纪明姜点点头,纪明姜便会意地叫上几个男生,轻车熟路地往数学办公室去了。纪明姜是数学课代表,是不偏心的张华勇又稍显偏爱的数学尖子。对于这一点,没有一个人感到不平——毕竟,次次数学单科年级第一的成绩,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考出来的。
不一会,纪明姜他们便抱着大大小小十几摞书和卷子气喘吁吁走了进来。班里迅速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张华勇露出狡黠的笑:“怎么,都高三了,还想过国庆?”
“老师,好歹给个喘气的机会吧。这六科的试卷加起来,都快四五十套了。”赵晏之夸张地撇着嘴。
张华勇微微惊讶地瞪着眼:“什么?这么夸张?”
“是呀是呀,”班上同学好似看到救命稻草,立马群起渲染,“张老师你最好了,放我们一马吧……”
张华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才四五十套试卷的话,看来你们其他科老师是在照顾我张某了。这样吧,我再去找几套试卷,放学后别走啊,等我送过来。”
“什么啊!”大家顿时惨叫成一团。
张华勇诡计得逞,眯着眼睛笑起来:“好了好了,不吓你们了。八套试卷,不多不少,一天一套,收假当晚务必收齐。另外发的书是新下来的练习册,我不统一布置,想做的同学就做……”
平虞和伸长脖子听,深怕漏掉什么作业。然而,她越听越垂头丧气,手里的记事本翻得哗哗响:这两天的课上完以后布置的作业,简直可以把她的国庆假期压榨得分秒不剩。
尔巴斯坐在平虞和旁边,腰杆挺得笔直,对耳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发下来的试卷,一边写上自己的名字,一边念念有词。
平虞和不由好奇:“你嘀咕什么呢?”
尔巴斯目不转睛:“排序。这个假期,我要一张一张全部做完。”
“对哦,反正你放假也不回家,跟自习没什么区别,”平虞和啧啧感叹,“我就不一样了,回到家里,光是躺着我也能躺过七天。”
尔巴斯这时终于舍得把他的目光往平虞和身上放一放,满满的愤恨:“过分。”
平虞和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不过,说真的,这来之不易的假期,你不会真要全部用来刷题吧?”平虞和杵着下巴,看着尔巴斯收拾作业。距离放假,只剩最后一节体育课的时间了。
“也不是。我打算今晚先去看一部电影,放松放松。明天早上去爬山,看日出,然后去吃顿好的,回宿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开始学习。”尔巴斯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划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小小弧度,看得平虞和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你这生活也太惬意了吧。不对,哎,等等,被我发现了吧……你和谁去看电影!”
尔巴斯不屑地瞅平虞和一眼:“自己去啊。”
“我才不信。”平虞和切道。
“真的,”尔巴斯无所谓地笑笑,“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的。”
“怎么不约个人?”
尔巴斯认真想了想:“约谁?约你?”
“额……”平虞和顿时语塞,“好吧好吧,那你要看什么电影?”
“据说冯小刚拍的《芳华》要上线了,我去看这部吧。”
“厉害了哦,”平虞和笑眯眯,“回来记得说感想,搞不好我也试试一个人去看呢。”
尔巴斯也笑了:“我才不信。”
这时下课铃响起。刚刚还萎靡不振的平虞和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振作起来,飞快把试卷往试卷夹里一放,塞进早已整装待发的书包里:“溜了溜了溜了……”
“小和!”纪明姜在后排远远地喊,“背书包吗?”
平虞和头也不回,只是把书包高高举过头顶:“冲啊!!”
秋分刚过,暑日的热气还停留在温煦的风中,迟迟不肯消散。
体育课如往常一样被分成两个部分,首先全班一起热身,之后便自由活动,可以打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踢足球等等。
平虞和有时会和班里几个爱打篮球的女生一起投篮,偶尔打一打半场赛。平虞和的爸爸很喜欢打篮球,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每天晚上带着她到篮球场上去,一直到夜幕降临,完全看不见篮球的踪影,爸爸才依依不舍地抱着篮球,身后跟着平虞和回家去。小小的平虞和总是缩着身子坐在篮球场旁的台阶上,看着一群□□上身的大人围着一颗球跑来跑去。因此,年复一年,她渐渐懂得规则,纵使如今她对篮球并没有太大兴趣,也可以在场上轻松自如地来回了。
而纪明姜通常选择打排球。高二的时候年级上组织了以班为单位的排球赛,各班不得不临时组建起队伍,从零开始学习排球。最开始的时候,班里没有一个人懂得排球的玩法。大家拿着球颠三倒四,唯一会的技巧是中考考过的垫球。纪明姜曾试图把平虞和也拉进排球队里,可是平虞和在无数次的发球练习中,一次也没能使球成功过网,最终揉着自己青肿的手腕哭丧着脸放弃了。但是,平虞和学不会不代表大家都学不会——等到排球比赛正式来临时,纪明姜带领的已经由一支散兵队伍变成了一支精锐之师。他们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排球比赛的冠军,让许多理科班大跌眼镜。从那以后,打排球就成了班排球队的体育课固定项目。
然而,这一天,纪明姜和平虞和在热身运动后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一起。
“小和,你去哪?”纪明姜问。
“去找个阴凉处坐着。”平虞和对着炎炎烈日皱眉,丝毫不想到空地上去与下午四点的阳光来场亲密接触。
“好,我跟你一起。”纪明姜点点头,一边用余光瞟着体育老师正往体育办公室走去的身影。
平虞和笑了:“咦,你不去打排球了?”
纪明姜有些担忧地摇摇头:“这太阳,还不得晒脱了皮。”
“那……”平虞和眼珠子一转。
“走!”纪明姜大笑起来。
不一会,两人便鬼鬼祟祟从食堂出来,手里拿着卫龙辣条和雪糕。确认周围没有老师,平虞和小心翼翼地把雪糕的包装纸撕开,狠狠地吮吸了一口:“啊!”
“我都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纪明姜蹦跳着转过身,与平虞和面对面,倒着走,“一想到吃完这支雪糕,我就可以回家大睡特睡一场,啊!”
平虞和咯咯笑起来:“一想到我回家马上就可以拆封我一个月前买的那套《基督山伯爵》,啊!”
两人“啊”来“啊”去个没完,不知不觉走到小花园附近。纪明姜一眼就看见章思青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慵懒地靠着木头栏杆,手里拿着一支电子烟,不管不顾地抽着。纪明姜不由皱了皱眉。
平虞和也看见了章思青,犹豫了一下,问:“进去?”
“算了。”纪明姜干脆地回答,也不笑了,往篮球场旁的林荫处走去。
平虞和匆匆跟上纪明姜的步伐:“明姜,你有心事。”
纪明姜愣了愣,低头抿了一口雪糕,有些伤感地轻轻摇头:“没有。”
“是因为念河川和章思青吧。”
“怎么会呢。”纪明姜有些嗔怪地看了平虞和一眼。
“我本来以为你们偷偷在一起了呢,这下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小和,你误会我啦。”
“但是你还是会难过吧。”平虞和用手指轻轻比了个“嘘”的动作,原本急不可耐想要辩解的纪明姜忽然安静了,怔怔注视着平虞和。
好一会,纪明姜轻轻说:“我只是没想到,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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