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穹疯了。
谷燕燕迅速的下了这个结论。
她故意说出那些刺激人的话，一方面是为了试探谢青穹对她的忍耐程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谢青穹证明自己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后者不知道谢青穹是否相信，但是前者的结果，着实让谷燕燕有些大跌眼镜了。
面前的人在失望过后缓缓睁开眼睛，卸去杀意和愤怒，他显得无比疲惫。谷燕燕还想要说点什么“狠话”刺激对方，但是尚未开口，谢青穹的脑袋已经靠了过来。
谷燕燕愣住。
她低头看着伏在自己怀中的人，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仿佛被人拨动了一下。这人在他的刺激之下，不仅没有杀她，还靠近了她。
“如果你已经睡醒了，就让我睡一会儿吧。”谢青穹在他怀中闭上眼，语气疲惫不堪。
谷燕燕下意识道：“您是多久没睡觉了啊……”
问完，她又捂住嘴，觉得这么说话似乎有点自来熟了。但是对方毫不在意，甚至自动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和当初在那座森冷的鬼域里一样，将她的身侧当做安心的栖居之地。
谷燕燕道：“您真的不会杀我吗？”
“你真的很烦。”说完这一句，怀里的男人便没有了声音，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乎已经进入了安稳的梦乡。
谷燕燕就这么僵坐着，到后半夜的时候困意席卷而来，她靠在迎枕上稍微打了个盹，直到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她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伏在膝上的人也被敲门声打扰，懒懒睁开双眼，露出个被打扰后不虞的表情。谷燕燕抿了抿唇，试探道：“有人敲门。”
谢青穹这才缓缓起身，坐在床边兀自皱眉揉着额角，显然还有些不爽。谷燕燕站起来，手腕猛地被人拉住，低头看去，谢青穹警惕的看着她：“你去哪里？”
谷燕燕指了指门口：“给人开门啊。”
谢青穹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朝着门口的方向语气不悦的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狞娘战战兢兢的声音：“尊……大人，夫人准备了早饭，想请您过去品尝……”
谢青穹道：“知道了。”
那声音犹豫不决地消失在门外，谢青穹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谷燕燕。
“给我梳头。”
“什么？”谷燕燕下巴差点裂开，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谢青穹的要求是给他梳头，而不是给他杀个人什么的吗？
“把那边的梳子拿过来，给我梳头。”
“可是……为什么？”谷燕燕在震惊之中还没忘记坚持自己的人设，她现在不再是十年前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谷燕燕，而是一个失去记忆的谷燕燕。
“我为什么要给你梳头？！”
谢青穹瞥了她一眼，眼中略有些的不耐：“谷燕燕，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
“……”谷燕燕噎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您是妖，我是人，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谢青穹起身，越过她的肩膀走到妆奁旁边，修长的手指执起一把木梳，淡淡道：“可你这个弱小的人类未必见得有多怕我这个妖怪。谷燕燕，你不觉得奇怪吗？”
谷燕燕握紧了裙边，她知道这是谢青穹在怀疑她。猛地转过身，她夺过谢青穹手里的梳子，把人按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我只是比别的女孩子胆子大一些罢了，我都敢一个人跑到中梁城来了，不怕您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是啊。”镜子前的人略带讥讽的笑了笑，眉梢微挑，视线落在面前的镜子里。
谷燕燕也看到了镜子，和料想之中的一样，齐小年那颗药丸施加在她身上的易容效果已经完全不见了，她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
不情愿地拿起谢青穹的一绺头发梳着，谷燕燕一边想着要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至少，要趁着这个机会救出被央措带走的肖缨和徐月。
“谷燕燕。”镜子里的人支着下颌，冷不丁的唤了一声。
“嗯？”她懒懒回答了一声，但是回答之后，对方却没有说话。
“谷燕燕。”当对方又一次叫了她名字的时候，谷燕燕有点忍无可忍了。
这已经是谷燕燕醒来后，对方不知第多少次叫她的名字了，每叫一次谷燕燕就不自觉生起一阵恶寒。之前明明一次也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就好像她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臭虫，有没有名字都无关紧要，为什么现在却要一次一次的唤。
“您有事吗？”她看向镜子里的人，微微带了点怒气。
熹微的晨光之下，男人神色平静，又好像在谷燕燕看过来的那一刻安下心来，没有理会谷燕燕处于恶趣味给他编的一缕小辫子，只是注视着镜子里谷燕燕的眼睛，道：“以后我每次这么叫你的时候，都要记得回答我。”
谷燕燕：“……”
她好像有点明白这人为什么在她醒来后为什么开始频繁的叫她名字了。
李沅贴心的送了一套衣服来，谷燕燕身上原本穿着一套洁白的里衣，也不是自己的，但是她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等她注意到时，谢青穹已经坐在窗边兀自开始玩他的小辫子了。谷燕燕原本想要追问是谁给她换的衣服，但是一想到要和谢青穹说话，她就觉得谁换的都无所谓。
将一切收拾完后，两人出了房门。大概是因为谢青穹到来的原因，花瓷亭已经没有接待客人，日常穿梭在走廊上的伙计也消失不见。和从前一样，这人完全就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完全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李沅在阁楼等候已久，看到一前一后进来的青穹和谷燕燕，她愣了一下，才想起给二人倒茶。
“我真是怎么也没想到燕燕就是谷姑娘，若是我早知道，一定会早些送信到苑山，也不至于让师父担忧。”倒完茶坐下的时候，李沅扶着肚子，温柔笑道：“说起来，我那日见到谷姑娘时，你并不是今天这幅模样，是易容了？”
谷燕燕：“这个……”
谢青穹啜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她失忆了。”
“啊！”李沅担忧道：“可是，谷姑娘昨日还喊出了啊沅的名字不是吗？失忆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喝茶的人轻笑一声，转过头来：“是啊，还喊出了啊沅的名字，不是吗？”
“……”谷燕燕道：“情急之下，我都不记得自己喊了什么，大概是下意识的反应吧。呵呵……”
李沅重重点了点头，认同道：“有可能，听说很多失忆的人都是被刺激到才会恢复记忆，也许是当时我那副模样吓到谷姑娘了吧。”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谷姑娘这个样子，许是之前受了什么伤，还是要请大夫给她瞧一瞧才好。我知道中梁城内有一只妖，做人时被世人称作神医，想来医术极好，不然请他来瞧一瞧？”
“不必。”
谷燕燕刚想出声拒绝，谢青穹便已经抢先一步，她松了口气，又听谢青穹道：“倒是你，可以请人来看一看。”
李沅面露哀愁，摸了摸肚子，赌气一般：“都已经折腾两年了，也不缺再多两年，何况我也情愿让他折腾。”
谷燕燕暗自诧异，她知道哪吒他妈三年怀胎，不想面前也坐着一个有两年身孕的孕妇。再想到昨晚李沅痛苦的模样，总觉得事情好像很不简单。
谢青穹放下杯子，道：“生下来，有什么不好。”
李沅抚在肚子上的手指曲起，似有无尽的恨意，半晌才道：“生下来，就和他娘一样是妖孽，有什么好？”
青穹冷笑一声：“我也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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