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希芮叫了车,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区,他扶着祝津文,她真没想到他居然能醉成这样。
祝津文整个人几乎是压在她身上的,纪希芮拖着他上走,“沉死了…你可真能给我惹麻烦。”
她找了个公共靠椅,把祝津文放在椅子上,自己也坐旁边休息了一会儿。
她得想想怎么跟家里说呢,还有怎么把他拖回自己家去。
如果和纪桢说,是他哥哥托我照顾他,她还是怕纪桢会把他直接人在门口,毯子都不给一条。
这个时候纪澜正好下班回家了,看见坐在楼下的纪希芮就喊着她的名字,一路小跑着过去,问她:“芮芮,怎么还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呢?”
纪希芮望过去,一脸欣喜:“爸爸?你来得正好!”
这个时候纪澜也看见在椅子上醉醺醺的祝津文,“后面的是?”
“是我同学,等会儿再解释,来帮我把他先弄上去。”纪希芮拉着他的手就要去拖祝津文。
纪澜干脆就把纪桢也叫了下来一起把他拖上去,在电梯里,纪希芮解释了具体情况。
纪桢看着椅子上烂醉的祝津文,说:“你这小怪孩儿一出去就是给我们惹是生非是吧?”
纪希芮撇撇嘴,“我也没办法麻,他都说他想妈妈了…”
纪澜笑着:“好了好了,这孩子也是,怎么大白天的醉成这样了,让他先待在我们家吧,你妈妈回家了吗?等会儿给他熬点醒酒汤吧。”
“嗯,她已经回来了。”纪桢回答说。
回到家之后苏谪柳确实也被吓了一大跳,先是给祝津文熬了醒酒汤,然后听到纪希芮解释具体情况,也同意他现在自己家待着。
给他喝了醒酒汤之后,祝津文在厕所里吐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纪希芮在他旁边拍着他的头,问他:“好些了没,脑子清醒没?”
“好些了…”祝津文抬起头,“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
“对不起。”祝津文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了。
“好啦好啦,没关系,我知道的麻。”纪希芮把他扶起来,“我妈妈正在做饭,我们去吃饭吧。”
“好。”
苏谪柳已经做了饭,在餐厅等两人,看到纪希芮已经拉着祝津文出来了,关切的问他:“好些了吗?来吃饭吧。”
祝津文先点头,“谢谢阿姨,好些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来坐下吃饭吧,纪桢你别一副找打的表情。”苏谪柳拍了他一巴掌,“去给他们盛饭。”
纪桢站起身,“哦。”
纪澜也招呼他过来坐着,纪桢把饭扔在在他面前,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饭桌上几人都没有多说一句话,都安安静静的吃着饭。
吃过饭后,祝津文看着自己的几个未接电话,给祝津竹打了过去,祝津竹告诉了他自己在医院,祝津文打算过去一趟,纪希芮陪着他一起去了。
在医院的走廊上,祝津文说:“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纪希芮把手背在后面,说着:“没关系,怕你出问题陪着你麻。”
“谢谢。”祝津文点点头。
祝津文找到了祝津竹,他正在外面坐着,看见他来了,“哟,来了?妈刚做了个小手术,麻醉药还没醒还睡着。我今晚可能要陪夜,你自己回去吧。”
祝津文点点头,问他:“她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祝津竹说:“没什么大事,爸说等会儿他要赶过来。”
他似乎有点没好气的,说:“他来干什么?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急着过来?”
“……”
祝津竹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我还没吃饭,我吃饭去了,妈在里面,你自己想看就进去看吧。”
说完他就走了,纪希芮陪着他在外面坐着,前脚祝津竹刚走,祝令折就赶过来了,气喘吁吁的站在两人面前,“小文,还有…纪希芮也在啊。”
“叔叔好。”纪希芮先给他打了招呼。
“你妈妈怎么样?”祝令折问道。
“在里面,还没醒。”祝津文转过头不想看他的脸。
他道:“哦,那就好。”
祝令折也坐在一边,祝津文已经生不出气了,他真的很失望。
祝津文开始质问他,语气平静:“为什么之前就不见你来得这么急?我妈妈的最后一面你都不想见吗?”
祝令折握着一支钢笔,拧着眉,低低的说着:“我……有被迫无奈的原因。”
又是这句话。
祝津文猛地站起身,这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每次都这么说!”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特别激动,手指都在颤抖。
纪希芮在一旁,虽然她心里有准备,可还是被她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他继续喊道:“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祝津文冲过去,抓住祝令折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
祝令折看着他的眼镜,眉目里一股英气,全是烧着的怒火。
他把头转过去,叹了一口气。
祝津文见着他的反应,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过身,脸上的眉依然没有舒展开。
他拉着纪希芮走了,纪希芮回头看着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叹气。
纪希芮觉得他气上头了,自己整个人几乎是被他拽着走的。
“祝津文,你慢点走,你气上头了。”她在后面叫着。
“我没生气。”他继续往前走着。
纪希芮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他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一步多大,他一步多大。
她脚一绊,就摔倒在地上,自己的手他一直没有松开,“哎哎哎,都说了要你慢点了。”
祝津文转过头把她扶起来,“对不起。”
纪希芮拍拍身上的灰,“好了好了,接下来你又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祝津文低下头。
“跟着我吧,边走边说。”纪希芮拉着他的手。
他低着头:“哦…好。”
纪希芮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
纪希芮觉得他和祝令折这么僵硬的关系,他是不会想听他说任何话了。
其实当时的祝令折是没有钱救他妈妈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爷爷愿意出钱救助她,前提是要回来继承家里的公司,他就答应了,这几年就一直在那里,不过后来再娶的宋鶴是真心的对两人好,相信两人都是体会得到的。
坐在医院走廊里那位父亲,把手里的那只旧钢笔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那封信很久了,还被撕成了两半,他用胶布粘着,上面的字迹也很淡了。
还附带着一张照片,一个女人站在桂花树下,脸上挂着笑容,有几分青涩。
纪希芮拉着他的手,说他:“你怎么跟个冰块一样?冰块都会被融化呢。”
“嗯…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纪希芮想了想,去年买的向日葵的种子,她在去年就已经播种了,后来也开了花。
她拉着他往家走,转过头对他笑着说:“对了祝津文,还记得去年同学聚会结束之后我们去了花店吗?”
“记得。”
她又问他:“你猜我买了什么?”
他不知道,说:“你买了什么?”
她拉着他跑了起来,边跑边说:“我买了向日葵的种子,去年我种下,它开过花哦。”
她笑着,开心地笑着,他的嘴角也杨了杨。
她拉着他加速,“祝津文,快点。”
纪希芮边跑边说:“我呢,文采可能不那么斐然,但我想说既然你看得见我给你的月光,那我相信,你也能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去看初晨的阳光。”
祝津文明白她的意思,那是柔和的月光,也是温暖的太阳。
两个人来到天台上,在防护栏旁边有着两个盆栽,一个是祝津文在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的,一个是纪希芮自己种的。
她蹲下身子,风吹的她头发乱糟糟的,风还在吹,在耳边呼呼的吹,她的头发也跟着风一起舞动。
纪希芮指着两个盆栽,说:“你看,这是我种的那个,这是你种的,我后来也有好好给它浇水,让它晒太阳。”
祝津文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戳眼睛,他弄了弄自己的刘海,也蹲下身子,蹲在她旁边,看着她的盆栽。
她继续说着:“我跟你说,它长的可好了,每天都跟着自己的阳光走。”
两个盆栽靠在一起,就像两个人现在也靠在一起。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播种时间,这样吧祝津文,我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她转过头,问他。
祝津文也看向他,问她:“什么约定?”
几根发丝在眼前被风吹的乱晃,她说:“今年向日葵长出来了,我们一起来看,好不好?”
楼顶的风声贯在耳边,少女的话语萦绕心头,少年点点头,半晌,说出一句话:“好,我答应这个约定。”
纪希芮伸出小拇指:“拉勾?”
祝津文也伸出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指,指尖又是那股温暖,嘴里轻声道:“拉勾。”
纪希芮知道,今天他应该不会有心情再回医院了,她站起身,站在天台这里往前看可以看见沅江,还有些许点点星光。
她指着那边的风光:“祝津文,看,沅江。”
祝津文也站起身,望着眼前,映入眼里的是汤汤的河流,它不会停下,一直向前流去。
祝津文点了点头,轻声的“嗯”了一声。
她问他:“那边的双洲公园你去过吗?”
祝津文摇着头:“没有。”
纪希芮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会不会有点冷啊,要不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就往出口走,边说着:“去我家先住着吧,我猜你也不太想回去。”
祝津文接着点点头,“嗯。”
回到家给他安排了客房,便推着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现在已经是快九点了,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练习钢琴,纪希芮去了书房,开始今天的练习。
祝津文洗完澡,听见她在弹琴的声音,便也去了书房。
站在门外,她背对着他,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叫她:“纪希芮。”
她停了动作,转过头:“嗯。”
他小声的问道:“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纪希芮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位置:“来,我给你弹一首我新学的。”
祝津文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两只手交叉着握着,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手在琴键上滑动。
这双手,会弹琴,会牵着自己,自己感受到温暖,那双眼睛总带着笑,眉毛总是弯弯。
纪希芮给他弹了一首“寄明月”。
你就是风染红了枫叶
才会让我的思念漫山遍野
你就是泪浸白了初雪
才会如离人来去飘洒摇曳
你就是你染红了岁月
改变我黑白而无言的世界
这首歌是去年九月份出的,她挺喜欢的,觉得很好听。
她一曲弹完,笑着问他:“怎么样?”
他淡淡着:“嗯,挺好的。”
祝津文又问道:“可以唱歌给我听吗?我想起来,我还没有听过你唱‘起风了’,我一直很想听一次。”
纪希芮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笑着:“可以啊。”
纪希芮清了清嗓: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迈出车站的前一刻
竟有些犹豫
不禁笑这近乡情
……
从前初识这世间
万般流连
看着天边似在眼前
也甘愿赴汤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过这世间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
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不得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
也曾指尖弹出盛夏
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唱完之后,她喝了口水,问他:“满意了吗?“
祝津文呆呆的点点头,“嗯。”
“对了,有个东西……不对,有两个东西我想给你看一下。”
纪希芮摸出手机,祝津文看着她捣鼓着,“什么?”
纪希芮翻出她今天拍的视屏,视频里的祝津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我和你说,我以前最崇拜我爸爸了,我一直都觉得他好厉害,一个人撑起了我们一整个家。”
……
纪希芮把手机举在他面前,“你看,酒后吐真言。”
祝津文看着视频里的自己,一阵沉默,现在,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就不该去喝酒……
纪希芮一脸坏笑着:“还有一个,你跟我来。”
纪希芮站起身,祝津文愣了一下,才跟出去。
看着纪希芮挺漂亮一小女孩儿,房间里却乱七八糟的,不叠被子,衣服也到处乱扔,飘窗上堆着一堆娃娃还有漫画。
幸好,还有地方下脚。
祝津文走了进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东翻翻,西找找的,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她突然叫了一声:“在这里!”
她手里拿着一个日记本,祝津文就静静的看着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丢给他,他接的稳稳的,“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纪希芮回过头又把日记本放回了原位。
祝津文看着信封上,写着三个字:祝令折。
他拆开了信封,里面的信也掉了出来,他拿起信,全部看了一遍。
纪希芮坐在床边,侧着身子看着他看完了这封信。
他愣了许久,又把信折了又折,折回原来的样子,塞回了信封里,起身把它放在桌子上。
他说:“我果然……不是个乖孩子。”
纪希芮抬头看着他,“就算你不是乖孩子,但你依然是你爸爸妈妈的宝贝。”
他的眼里呆滞着,纪希芮也站起身,把他推回客房:“好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陪你去找叔叔,你去给他道歉。”
“……好。”
纪希芮带上门,也去洗洗睡了。
祝津文躺在床上,闭着眼,也许今天是真的很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这里没有多少车辆,也就没有鸣笛声,特别安静。
第二天,他睡到了自然醒,这一觉睡得踏实,没有做梦。
起来的时候,纪希芮也醒来很久了,正在刷牙,看着他醒了,揉着眼,“早。”
“早。”
她一边刷牙一边问他:“昨天睡的舒服吗?”
祝津文笑了笑:“挺舒服的。”
“那就好,快点准备准备吧,我们去吃早饭。”
祝津文拿着她递过来的牙杯和牙刷,点点头:“好。”
两人吃了早饭,便去了医院,走廊外,祝令折就坐在那儿,蓬头垢面的。
祝津文站在不远处望着他,这段距离好像变得很长很长,纪希芮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小声催他:“快去道歉!”
祝津文这才往那边走,一点一点挪着脚步过去了。
祝令折看着他往这边走,还有躲在后面探出脑袋观察着的纪希芮,苦笑了一下。
他扔了手里的烟头,叫了一声:“孩子。”
祝津文看着他,低下头,说:“爸…对不起。”
然后他又说着:“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孩子。”
祝津文站起身,面对着他:“不,是我,我不是个好父亲。”
此时,祝津竹就在祝令折身后,手里拿着給他带的早饭,走了过来,昨天纪希芮发给自己的视频,今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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