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毒。”
托盘掉在地上,葡萄撒落一地。
少年语气平淡,冷眼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
风习习捂紧肚子,痛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小仙官扣住她的手腕,急忙施法解毒。
毒药见血封喉,她却仍有气息,这只孤魂野鬼倒也厉害。
秋水流单手撑着床沿,伸手去掐她的脖颈。
少女脖颈纤细柔弱,轻轻一折就会断。
他用上力。
门外响起一道轻缓的脚步声。
扣住脖颈的手上移,停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着,语气透着一股担忧:“醒醒。”
风习习:“……”醒你个鬼!
风雪吟看见这一幕,脚步一顿,随后急忙走过去,放下食盒,蹲下身去拍风习习的肩膀,“姐姐?”
风习习感觉自己骨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寸寸碾碎,她眨了眨眼,看清来人,咬紧唇瓣,伸出手紧紧攥住她:“救、救命!”
风雪吟微愣,握住她的手腕,温柔地说道:“姐姐一定是那个来了,我你回去好不好?”
什么那个来了?
她马上就要被毒死了!
她张了张口,牙关痛的打颤,话不成音:“我……我……中……”
风雪吟安抚着轻拍她的背,抬头看向伏在床边的少年。
少年淡眉绛唇,苍白纤弱,脸上的伤,更添一抹易碎美感。
风雪吟想到两人将要成亲,脸不由热了热,柔声道:“表兄,我先送姐姐回去,你好好养伤。”
秋水流轻轻颔首,眼眸清润,情态无辜,语气透着一股虚弱的无力感:“多谢表妹挂念着我。”
风雪吟低下头,羞答答地“嗯”了一声。
两人眉来眼去,在死亡边缘徘徊的风习习耗尽力气拽了拽她衣袖,提醒她,她怀里还有个中毒将死的人。
能不能先管管她!!!
风雪吟终于接收到风习习的信号,搀扶着她,回到西山院。
毒还在骨头里蹿,风习习痛的冷汗涔涔,攥紧风雪吟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我中毒了,快帮、帮我叫郎中……”
风雪吟轻轻抚了抚她额上的汗珠,慢慢拽开她的手,温柔地笑着:“姐姐是痛迷糊了,既来了月信,这些时日就好好休息。”
“……”什么鬼?
风雪吟仿佛看不见她错愕的神色,把她的手放进薄衾下,体贴地为她拢拢衾被,起身走出内室,吩咐外间的侍女少去打扰她。
比起面对大小姐时的心惊胆战,侍女们对二小姐亲切恭敬的多。
风府上下皆知,二小姐温柔善良,没有居高临下的架子,面上总带着柔和的笑容,在整个金玉城都是交口称誉。
大家打心底敬重她。
可惜,风二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好。
风大小姐区区凡人,风家家主能为她求来玄英仙宗的亲传弟子令牌,而有灵根的二小姐,家主却置之不理。
现下还要把她嫁给半残的表少爷。
实在太可怜了。
侍女们退出门外,随即将屋门关上。
“公主,这人下的毒太难解了,”小仙官擦了把头上的汗,努力压制住她体内蔓延的毒素,“解开封印走吧,不然活不过今晚。”
风习习换了一口气,轻轻出声:“秋水那里应该有解药……”
小仙官垂头丧气:“有,他也不会把解药给你。”
她眨了眨眼睛,沉默许久,苍白的脸颊忽然浮上一层红晕,“能……能偷来吗?”
好容易来到沧海界,族人复活的希望全在她身上。
偷东西不正当,但别无他法。
小仙官无可奈何,偷不偷的,他一点都不在意,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性命。
“小仙给你偷,今夜子时毒还没解开,我们就只能回天界,等待天界出现下一次裂隙。”
“好。”
小仙官再次施法缓解她体内的毒性,飞身蹿出窗户。
风习习撑直手臂,靠坐在床上,望着雕花窗棂,天色渐渐暗沉,夕阳没入西墙。
小仙官已经去了半日。
秋水流住的院子虽偏僻,却离这里不远。
她动动手指,缓缓起身下床。
守在院中的侍女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一颤,提心吊胆地走过去,躬身行礼:“大小姐。”
风习习绷紧脸,冷声命令:“我要出门,给我梳妆。”
侍女们又感觉大小姐变成了从前桀骜的模样,一会,冷清的屋子都是来回忙碌的丫环。
夜色彻底黑下来,风习习拢了拢披风,拎着九节鞭,跟着提灯引路的仆人朝枫停院走去。
少女镶金戴玉,衣着瑰丽,容貌妆发皆精雕细琢,眉眼看不出丝毫病气,身后的仆从们更是被她周身气势压得不敢抬头。
这表少爷要倒大霉。
枫停院亮着几盏红灯笼,把守在院门口的四个侍卫,在看见远处走来的少女肃穆的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她扫了眼紧闭的院门,扬扬手中的鞭子,眉眼间尽是娇蛮:“让开!”
侍卫们头顶着长老们的明命令,忐忑地移了移脚步,仍挡住院门。
“你们是想去万蛊窟喂蛊?”风习习眼皮微抬,倨傲地盯着他们。
侍卫们惧于她的威胁,只好让开身躯,风习习抬脚踹开院门。
凉风灌进院中,院子红带飘逸,红烛狰狞惹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中正要拜堂成亲的少年停止了动作。
坐在屋中的六位长老起身往外看,阴凄凄的夜色下,少女红衣飒飒,杀气腾腾。
长老们互视一眼,坐在最外侧的长老挤出一丝笑意,迎上前:“大小姐怎么到这里了?”
风习习收起鞭子,望向屋正中间,身着喜服的少年。
红烛时明时暗,少年脸上的伤已看不清,容貌纤秀昳丽,像是山间的鬼魅,荡人心魂。
她板着脸迈进院中,语带讥讽:“表兄成亲,我怎能不来恭贺!”
长老们面面相觑,走下台阶的长老也愣了愣。
风习习神态自若,环视周身诡异的环境,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锣鼓声乐,静悄悄的倒像是见不得人啊。”
听她话里带刺,那长老回过神,拱手道:“家主吩咐,表少爷与二小姐情投意合,我等促成好事,可秋水巫族总归是上不得台面,便未请声乐。”
“哦。”风习习越过他,提裙踏上台阶,看着屋内上首空着的高堂,道,“高堂空位,二堂妹成亲,难道堂叔堂婶都不来,还有我爹爹呢,我表兄成亲,我爹爹总该有高堂之位。”
众长老哑然。
少年垂眸,一言不发。
风雪吟轻轻掀开盖头,娇颜明媚,柔声相请:“若姐姐不嫌弃,便代替家父家母做这高堂吧。”
风习习:“……”
这人脑子有坑。
长老们仿佛找回了舌头,殷勤地说道:“大小姐既是二小姐堂姐,又是表少爷表妹,能为见证人,一举两得。”
风习习:都有坑。
目光扫视他们一遍,他们好像都乐见其成,风习习也不推托,裙摆一扬,独坐于高堂之上,歪身支着脑袋,神态轻傲:“继续拜。”
久无动作的少年微微沉了脸色。
众长老陆陆续续落座,风雪吟放下盖头,转身对着屋门,握紧手上的红绸,弯腰而拜。
红绸另一端却是毫无动静。
见他一动不动,风习习眼珠子一转,笑道:“连个司仪都没有,方才你们拜到哪儿,天地吗?”
众长老以为她又要整幺蛾子,点了点头后,偏过脸去。
心里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风习习无视怪异的气氛,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来当司仪。——二拜高堂!”
风雪吟低了低身,少年腰杆笔直,不为所动。
风习习挑了挑眉:“表兄,你怎么还不拜,难道是嫌我年纪小?”
少年抬眸,漆黑眼眸中仿佛有暗涌翻滚,风习习扬了扬下巴,眼神挑衅。
他身形一动,冷漠地弯下身。
趁着少年低头,风习习立即四处张望。
屋子不大,除去新添置的红烛,一目了然。
小仙官会在藏在哪儿?
她东张西望半天,长老们轻咳一声,提醒她:“该拜夫妻对拜了。”
风习习回神,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忙正正色,扬声喊道:“夫妻对——噗!”
一口黑血从她口中喷出,洒在新人喜庆的喜服上。
“大小姐!”
众人齐声惊呼,急忙起身上前。
风习习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骨头又痛了起来。
她扬眸看向无动于衷的少年,那冷淡的眉眼透出几分幸灾乐祸。
“大小姐,你这……中毒了?”
风习习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忍着彻骨的痛意,露出困惑之色。
她什么都不知道。
谁不会装。
“可不得了,这毒蔓延得这么快,我先压制住,你们快去叫人。”
大小姐一死,前功尽弃。
众人急得晕头转向,少年丢开红绸,缓步穿过人群,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声说道:“若不宜搬动,就在此诊治吧。”
众人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成不成亲,洞不洞房,连声说好。
大小姐的毒必须尽快解开,来回搬动会耽误最佳的救治时间。
少年暗哼一声,俯身横抱起她,往内室去。
风习习感觉此人目的就在此,揪紧他的衣襟,咬住发颤的牙关,攒足力气,低声质问:“我的小松鼠呢?”
“在我这儿。”
“解药呢?”
“会给你。”
风习习彻底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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