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少年脚尖轻点,飞身夺过钥匙。
刹那间,此方天地放发出耀眼的冰蓝流光。
突如其来的亮光迫使风习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寒池边已不见少年的身影。
风天凛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咯吱作响,风习习听见便宜爹气极的磨牙声,有些不寒而栗。
钥匙是她偷的,她爹不会要杀了她吧?
风天凛青白着脸,对着屋脊另侧的飞檐,扬袖一挥,厉声吼道:“出来!”
罡风疾去,刮出少年清瘦的身形。
此番情形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忙把玩着重回手中的木钥匙,一手垂在身侧,捻转着睡莲的枝蒂,松散的衣摆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他扬眸,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睨着正处在暴怒中的男人。
“风天凛,该算总账了。”
风天凛充耳不闻,紧盯着那个木钥匙,沉声道:“小流,就把它给姑父。”
话间,周身落下数道泛着白光的回形结界,犹如四面镜子,折射出少年唇角的讥讽。
“你以为,能困住我?”
他抬指,死寂的气氛兀的响起一道清脆的响指声。
回形结界镜片遽然蹿上一团火焰。
看着少年气定神闲的神态,风天凛一惊,转身望去,主院火光滔天。
“你!”风天凛气急,脚下的房屋涌出一层汹涌的火焰,顷刻之间吞没了房屋。
紧接着,风府各处皆燃起火光。
整座风府沦为熊熊火海,除了她脚边这方寒池。
小仙官扒拉一下风习习的衣领,看着异常迅猛的火势,惊讶地差点吞掉舌头:“公主,这、这是凤凰神火。”
风习习惊得呆了呆,走近屋檐,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向火苗,火苗立即缠上她的手指,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腹,非常乖顺。
她屈指细看,耀眼的火苗芯中透着她最熟悉的纹路,“真的是凤凰神火。”
还未来得及细思,“砰”的一声,屋门被撞开,先前她与小仙官一起抬进屋的风雪吟,虚弱地倒在门口,“姐姐救我!”
风习习揿灭火苗,想都没想过去把人扶到寒池边。
风雪吟气喘吁吁,捂住口鼻,一把将头埋进砭骨的寒池里。
小仙官小声嘟囔:“这人还挺聪明的,知道空气里有还魂香,现下又是火海又是还魂香,恐怕,今夜风府所有的人都难逃此劫。”
风习习抿紧唇,望向屋脊上与风天凛对峙的秋水流。
凤凰神火一定和秋水流有关系,先前风家那么折磨他,他现在是在向整个风家报仇。
风雪吟耐不住酷寒,从寒水里出来,一张脸已冻得发白。
她用衣袖擦净脸上的水渍,顺着风习习的目光看去,漫天火海之上,少年衣袂飘飘,风流桀骜。
她一手捧着心口,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朝火海走了一步:“表哥,你要走了吗?”
少年低眸睨向她,目光越过她,停在红衣少女的身上。
映着火光的眸子,像是火光下的寒潭,更显漆黑深邃。
风习习觉得他在责怪自己把人救出来,不由得小退一步。
那视线移向她身前的白衣少女,轻轻唤道:“雪吟。”
风雪吟听见那轻柔的声音,想往前走,却惧于火海阻隔,只好停在屋檐下,痴望着她。
秋水流与风雪吟的关系,府中人尽皆知,风天凛一扬手,地面上柔弱的白衣少女被吸入他掌中。
他扼住少女的脖颈,神色涌出一抹得意,他知道这个侄女就是他的弱点:“小流,把东西还给姑父,姑父不计较你唆使习习偷窃之罪,否则,姑父就杀了她。”
少年抬眼,看着他沾沾自喜的样子,又看了眼朝他求助的少女,薄唇轻勾了勾,不过眨眼间,那抹弧度紧抿成一条直线,快得无人察觉。
“表、表哥……救我……”少女眼中溢出眼泪,视线中的少年渐渐模糊。
男人的力道加深,眼中闪现着残忍的疯狂:“钥匙!”
少年手指微顿,双指夹住钥匙轻轻甩过去。
风天凛抬手接过,确定是真品,这才放开少女,把人丢在屋脊上。
风雪吟踉踉跄跄,躲避着火舌的触碰,走到少年身边。
“表哥。”她拈住他的袖摆,仰起泪盈盈的脸,朝他笑了笑,神色感动。
秋水流俯下身,食指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视线顺着她泪眼,往下,停在那脖颈的红色掐痕上。
他素日平淡温和,这是风雪吟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轻佻的一面,危险又迷人,她身子不由轻轻发颤,脸颊羞红。
“你,喜欢我?”
少年指尖薄凉,嗓音带着一丝冷诮,风雪吟不由抓紧他的衣袖,眼帘半遮,不胜娇羞:“我、我自然喜欢表哥的……”
“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好不好?”少年用温柔询问的口吻,说着恶魔般的话语。
风雪吟一颤,下意识松开手指,少年垂目,风雪吟意识到自己的闪躲,又重新攥紧他的衣袖:“我、我愿意。”
他轻哂,丢开手指,透着置身事外的冷漠:“跳吧。”
屋脊下是熊熊火海,火势凶猛,跳下去便会被烈焰吞噬,况且西山院正堂飞檐高耸,非死即残。
风雪吟迟疑着,抬首看向笑吟吟的少年,灼灼烈火也压不住少年眉眼间那抹艳色,看戏般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她演的好,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奖赏。
她垂下头,闭上眼,内心几经挣扎,最终松开了紧攥的手。
她不敢。
“表哥……我喜欢你,三年前就喜欢你了……”少女含泪,咚的跪了下去,拽住他的衣袖,泣声哀求,“求你、求你不要这样,我是真心的……”
寒池边上的风习习都看不下去,这个秋水流实在太过分,哪有逼喜欢自己的人去死的。
难道喜欢一定要用死去证明?
她愤恨地磨磨牙,胸口突然一痛,喉中呕出一口黑血。
小仙官察觉她不对劲,忙施法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风习习摆手,攥紧胸口衣襟,忍着心口绞痛,去扶身边的贵妃椅。
与此同时,风天凛手中的木钥匙蓦地一裂,化作点点齑粉,随风飘散。
他捻捻手中的粉尘,惊愕地看向火海中的少年。
秋水流似乎是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手掌摁住跪在身边的少女的脑袋,利落一拧,少女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你——”风天凛瞠目,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你在骗我?”
少年冷笑:“彼此彼此。”
风天凛爆跳如雷,厉声道:“你以为拿走钥匙,烧了风府,我就不能打开它?”
他伸手,将躺下的风习习身子一飘,不由自主的飞向便宜爹。
风天凛扼住她手腕,指尖一划,远处无数条红线划过火焰上空,飞涌而来,灌进风习习手臂上的伤口。
风习习本就胸痛彻背,红线入骨,让她的脸色更是白如枯骨。
她仔细一瞧,这哪里是什么红线,而是血。
“习习为媒介,照样能打开它。”
风习习听得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那血强行灌入体内是在疼痛难忍。
她不禁痛叫:“爹,痛!”
素日疼爱风习习的男人并未住手,倒是少年开口问道:“想结束这一切吗?”
声音幽幽传来,风习习痛得意识昏沉,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她点点头,只盼望着能快点结束这场痛苦。
少年挥袖,手中睡莲化作一把漆黑长剑,刹那间,突至红衣少女身前,一剑贯穿她的胸口。
“看你这么痛,不用谢我,怪就怪你来错了地方。”
这是风习习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残酷无情,又带着不正经的调侃。
红衣少女无声无息沉入火海。
小仙官一壁施法,一壁努力拉住她的后衣领,着急忙慌地吼道:“公主,公主,快解开封印!”
火焰烧焦了他的毛,少女衣领染上火星子,随之裂开,彻底被火海淹没。
小松鼠看着爪子上撕裂的衣料,手足无措地痛哭起来。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沧海界,找什么天命之子……
哇呜……
小松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忽见原本翻涌的火海,缓缓浮出一抹金光,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耀眼的金光渐渐凝聚成一只美丽的小凤凰。
活了!
小仙官擦干眼泪,哽咽地说:“公主,我们回天界。”
小凤凰摇摇脑袋。
她必须要打开冰渊,族人的尸骨还在羽族圣地等着地狱业火涅槃重生。
小公主既然意志坚定,小仙官无可奈何翻开命书:“原身的身体被烧没了,你也不能在此界久留,我们只能去她的过去。”
“风习习十二岁有一道生死劫难,气运最弱,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遇到另一个天命之子,这个天命之子就算了。”
秋水流简直不是人。
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凶残诡诈的少年。
小凤凰的翅膀顿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秋水流是五分之一的可能,她不能放过。
她还想弄明白,风府的凤凰神火是怎么一回事。
她并没有及时解开封印,而是被凤凰神火唤醒的。
若非有它在,她也许真就死了。
小仙官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照办。
希望少年时期的秋水流有点人性吧。
片刻,白光一现,整个世界陷入死寂般的黑暗。
火海之上,少年看着周身骤然降临的虚无,长眉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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