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一行四人走在山间小路上,南宫澂静静地躺在木板上,由马儿拖着。南池像个刚出窝的小鸟一样对一切充满好奇,兴奋地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又不时地拉着千帆陪她说话。如此走了大半个多时辰,南池有些放心不下莫老头,想回过头看一眼他们出来的地方,却猛然发现,那里飘出了很多的浓烟,浓烟滚滚一大团一大团地往上冒出,将那片的天空都衬得黑黑的。
几人又重新返回,来到狭谷深处木屋的入口时浓烟已没有多少了,只见着通天的明火,几人想要冲进去施救,都被倒下的木梁和四溅的火星给逼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燃烧。漠漠青烟冲上云宵,红焰腾腾如火蛇一般四处游窜,乒乒乓乓地爆裂声,飞溅的火星,纵是老祖的八卦炉也不过如此。南池想要往里冲,千帆死死地将她抱住。看着哭得满脸泪花的南池和通天的大火,千帆知道,这是莫老头为南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将自已和那些与他一起来的人全部烧死在这里,同时也将他们生存过的痕迹全部烧为灰烬,这个世上除了千帆再也没人知道南池的身世。什么八皇子什么小公子什么叛军都化为尘烟,而南池只是一个山野女子,她只叫莫南池,南宫澂的救命恩人而已。问世间多少恩怨情仇,也不过是明火一把。
待大火熄灭,他们找出了二十具焦尸,尸体的表皮已被烧得如同干旱三年裂口的桑田一般千沟万壑。南池将这些焦尸安葬后,看着她生活过的地方化为灰烬,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抽泣不已。
千帆将南池拉走,她也没想到莫老头会这么决绝,不禁想要是莫老头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们会不会当初选择好好生活,而不是任由野心疯长。一行人又重新走出山谷,出了山谷后,赤焰找来了真正的马车。千帆和南池、南宫澂在马车里,灵亦和赤焰骑着快马,如此在五日后总算回到了军营。
候平和千帜没有让千帆失望,军营里一切安好,宁军没有来进攻,段容骥也没闹事。安顿好后,立马叫了军医来查看病情,得出结论: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又遇极寒,加之拖了太久没有好的药物和参汤跟上,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能活着已是万幸。现在唯有施以针灸辅以药物参汤,先固本驱寒毒,看看能否有转机。
千帆叫阿宁拿来她的衣裙给南池穿上,又叫阿宁给她做些清淡一点的食物。南池常年只吃野果和野味,身体一时受不了好的参汤和肉类,便叫阿宁好生照料。南池看到这么多的人都对她很好,还陪她玩,对于莫老头的死慢慢淡了点,不再那么伤心,偶尔还和千帆一起照料南宫澂。
千帆除了查探军情外就是照顾南宫澂,虽然有灵亦和赤焰,她还是想多照看一点。每日都会在他耳边说话,她觉得他一定能听见。
段容骥知道千帆将三皇子找回来后,对这个女人更加不敢小看了,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回了三皇子?从她来到边境有多少事是他不曾知道的,又有多少困难她都一一化解?除了惊叹外更多的是担心,他担心此人将是他最大的变数,更担心那件事被千帆查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心和小算盘,宁军每天都操练着,漆宣雍想着最后一战一定要战胜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兵谋。除了这个外他更多的是担心军粮问题,攻下的两城百姓并不富裕还要靠这些军粮补给,而他们的军粮也不多了,宁吾炜也没传来消息。眼下他们已停战一月,眼看春雨越来越频繁,他真的担心最后会败在军粮上。
有时你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春雷惊扰着大地,春雨滋润着大地,已经快要超出它所能承受的范围内。南方的雨水要比北方的多并且猛,往年都是入夏才会多发雨季,而今年却在春日里下起了暴雨。接连下了几场雨后,宁吾炜运送军粮的粮道滑了坡,绵延几里的山路都被堵死了,如果绕行则要多走一个多月,唯一的办法是清理堵石,可是这么远的山路清理出来谈何容易?
千帆给南宫澂灌下一碗药汤后,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后把他轻轻放下。每次喂药都是个辛苦活,要一点一点地捏着他的下巴慢慢灌下去,还要防着他咽不下药汁流出来,所以每次喂完千帆都是满头大汗。
“千帆姐姐,你说南宫哥哥会醒吗?”南池端着药碗小心问道。
“会的,他一定会醒的,那么多的难关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挺过来的。”
“哦,当初我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死了,后来听到他说了什么我才把他救走,这么久了都怪我们没有人懂得怎么救人,只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才会这么严重。”
“你能够发现他就不错了,不然他也等不到我们去,所以还是你救了他,你就不要自责了。”
“可是,你们都对我很好,阿宁还教我做饭,我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看的东西。哦,还有你和南宫哥哥也很好看。”
千帆笑了笑,因为她是女孩的缘故,莫老头并没有教她多少东西,只是识得了字会一点三脚猫功夫,上得了树掏得了鸟窝而已。想来莫老头也是希望她一辈子不要有什么作为,简简单单地在深山里过一辈子吧,简单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现在她已经适应了与人相处,与人说话,还会跟着阿宁学做一些东西,不像刚开始出来见到那么多生人,又有很多不懂,胆怯得很。
千帜走进来,看了眼南宫澂还未清醒,恐怕小姐还是得悬着一颗心,面色凝重,沉道:“小姐,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最近这几日,我发现宁军那边的炊烟越来越少了,虽然一日三餐都会有,但是燃烧时间很短,不像是大军开灶正常的炊烟。”
千帆思虑片刻,问道:“你是怀疑他们军粮出了问题?”
“嗯,两军人数相差不大,每次他们那边炊烟停了好久我们这边才完,虽然行军打仗有时难免减灶甚至停灶,可现在两军停战,按道理来说这太异常了。”
“这样,你速去叫上赤焰,你俩去查探清楚,最好是悄悄混进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我想知道确切的消息。”
“是!”
千帜和赤焰在夜深人静时潜入了宁军军营,查找一圈都没看到他们的军粮放在哪里,怕被人发现立刻退了回去。禀报千帆后,千帆觉得不够明细,万一是宁军的计划就是为了引他们上当就麻烦了,所以必须要搞清楚,是真的没有军粮了还是隐藏起来了?于是叫赤焰带上几个人扮成商人模样绕到后方沿宁军运粮的必经之路查探过去。千帜则去宁军攻占的边境两城去看看。经过几日终于发现端倪,赤焰见到了绵延几里的堵石将后援挡住了,而千帜发现边境两城的百姓仍然有条不紊地领着粮食,宁军军营的士兵却个个倚杖而立。
千帆听了他俩的陈述,才终于确定宁军军营断粮之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漆宣雍竟然宁愿自己断粮也要让百姓吃上饭。兵法曰: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如此看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或者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足以消灭他们的机会。
只是千帆犹豫了,她不敢确定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敌人竟然犹豫起来了,这个说不上是真正的敌人也说不上是朋友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大举进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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