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被她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稍稍侧了一下头。她说得没错,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她带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走出陌生的天乌城,尚且九死一生,更不用说现在满是伤痕的她。再加上已经发作过一次的裂魂,她自己能不能走出也是一个问题,何言带走她。苏杲阴狠残暴,其他三人都死了,唯独她没死,恐怕也很难善了,还不如她给她个痛快。

    千帆问道:“你不后悔?你叫什么名字?”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求个全须全尾好死一场。我叫怜雨,不要再犹豫了,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千帆颤抖着手走近她,心里有一百个声音告诉她杀了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的手上从来没有冤魂。

    尽管她杀起敌人来眼都不眨一下,可那些在她看来都是该死之人,现在叫她杀一个对她有恩的人,她实在做不到。

    千帆手里的短刀离怜雨的胸口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始终下不去手,怜雨见她无法下定决心,便闭上眼猛地撞了上去,刀尖刺破衣服直直的插入心脏,她痛苦地嗯了一声,皱起了眉,说道:“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你再给我一下。”

    千帆虽震惊她的举动,但见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便狠下心,闭着眼睛将刀用力往前一推,刀刃全部没进身体,深深地扎进心脏,怜雨挣扎了一下就断了气。

    千帆看着倒在地上的怜雨,怔了片刻,郑重地说道:“对不起,谢谢!”然后拿着她画的那张血图走了出去。

    千帆从刚刚他们的话语中才知道自己竟在济国京城呆了快两个月了,说明南宫澂也找了她两个月了,她如果再不能回去,不敢想像边关会是怎样一个惨境?

    千帆悄么声地往前走去,再经由后门很快就出了府,因为怜雨把有守卫的地方已全都标了出来,哪些地方可以走哪些地方不能走一目了然,靠着这份血图她终于出了那个困了她许久并且恨之入骨的地方。

    出了府邸千帆将那份血图仔细收进怀里,手握短刀半分不敢松懈穿行于偏僻小巷中,因为满身血污且又极度惊慌的她无论哪个人见了都会注目一眼。

    三市六街的热闹不绝于耳,偶尔还有巡城的士兵穿行,千帆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在城里穿梭。可是天乌城太大了对她来说又极度陌生,她转了半天也没转出去,想找个人问又怕暴露,只能凭着直觉一条道一条道地走。

    然而就在她在城里乱转时,苏杲府里的管家见午膳过去很久了也没看到看守的人来拿膳食,遂叫守卫去看看,等他们去时才发现地上除了四具死尸外哪还有千帆的影子,于是管家一面派人马上出府抓捕,一面派人去通报苏杲。

    很快城里就布满了搜寻她的士兵,这些士兵一路凶神恶煞地拦住一个又一个行人,喝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虚弱不堪满身血污的女子。行人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摇着头回应,随后就是被粗鲁地推倒或是踹倒。

    混乱的搜寻惹得整个城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期盼这个人早点被抓到免得他们遭受池鱼之殃。千帆此时也是方寸大乱,如此大张旗鼓凶神恶煞地搜寻迟早会被找到,果不其然一些眼尖的行人看到了正在快速逃跑的千帆,于是大喊一声,听到喊声的士兵立马追了上来。

    已经暴露的千帆顾不上隐藏了,随便抓了一个行人向他喝问城门口在哪里,被吓傻的行人战战兢兢地给她指了位置,当即一掌将他打晕后迅速往城门口跑去,现在她只希望城门口不要有太多士兵,她想拼着命闯出城门。

    哪知到了城门口却发现早已布下了层层关卡,大量士兵严防死守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并且在城外又设了道道栅栏。恰在此时,后面的追兵也追了上来,不得已的千帆只能拖着残躯与士兵短兵相接。

    苏昶心情低落地坐在马车里,因为将近年关,他今日去了寺里烧香拜祭他的母后,这会儿正回府。红桑和尺素威严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为她们的主子开路,两人各自手上拿着古铜色的利剑,过往行人见了这样的两个人谁还敢近前。

    一路行进城门口发现设了很多栅栏,性急的红桑立马喝道:“你们大胆,太子殿下的车驾也敢拦着,不想死的话赶快放行。”

    被她这么一喝,士兵也不敢怠慢,只得搬离了栅栏清理了过路行人让她们过去,一进入城内便看到了正在交战的双方。

    闻得兵器声,苏昶蹙着眉头撩开遮幔看了一眼,只见众多士兵围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那名女子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再一细看发现那些士兵大半是大皇子府的人,深知此事不简单。

    尺素看了眼交战的双方,问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去帮忙,帮哪一方呢?”

    苏昶道:“哪一方都不帮,大皇子府的浑水还是少趟,我们快点回府吧!”

    千帆拖着残躯交战了片刻,发现自己力虚手软,骨疲筋麻,竟连这几个虾兵蟹将都对付不了了。想来也是,许久以来吃得是稀粥清水,从来没有吃饱过,新伤旧伤加在一起更是从没有好过。

    又被裂魂折磨一次,能活着已是万幸,这会儿聚力与人一战才惊觉自己竟这样虚弱了。千帆眼看越来越多的追兵和严密防守的城门,知道自己今日是出不了城了,眼下虚弱的自己连士兵也对付不了,等到苏杲和原野来了只会更惨,唯今之计只有先逃走躲起来,等待时机。

    千帆看着来来往往行驶的马车,一个计策涌上心头。奋力将身前的士兵打出,向上一跃,飞出他们的包围圈,几个跳跃飞身便穿梭在了往来行驶的马车车流当中。

    千帆看着这些马车选择了一个上面有着华丽车盖的马车,她知道马车华丽代表主人尊贵,越尊贵的人越怕死就越能被她拿捏。

    刚好这时对面驶来了另一辆马车,她看见两辆马车相错时刚好有一个缝隙,于是她瞅准机会挤了进去,趁着两车相错的一瞬间立马飞身从马车的大窗口钻了进去。

    连人也未来得及看清,便用手里的短刀抵在坐在里面的人的脖子上,狠狠说道:“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你。”

    马车外面的两名女子闻得动静想立刻冲进来,却被里面的人制止了,“红桑尺素,别轻举妄动,”又对闯进来的千帆说道:“姑娘,你小心刀剑不长眼。”

    千帆冷厉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便不会杀你,叫你的人快走,远离人群往偏僻的地方去。”

    苏昶只得叫红桑尺素依令行事,他刚刚坐在车里假寐,突然间就被人用刀抵住了脖子。这会儿才打量起闯进来的女子,发现她就是刚刚在城门口与人交战的女子,想必是大皇子那边很重要的刺客吧。

    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身上除了旧伤又添了几道新伤,伤口处还在流血,一身血衣已经呈黑褐色的了,面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发丝凌乱,眼神有着坚定的求生欲望又布满惊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落魄不堪?

    千帆见他没有任何不安份的举动才稍稍收敛下心神打量起这位男子来,只见他的年纪与南宫澂相仿,深邃的双眼如一泓清泉,月色之肌更添一份显贵,八尺之躯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从容且清雅,衿贵无双。

    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人与他一比,那就是风姿无双的千勇和心狠面冷的南宫澂了。千勇如天上之月清姿绝然,他则是如水的清浚神奕,而南宫澂则是如霜的清泠疏离。千帆从小都见惯了千勇的风姿,按道理不会再惊叹任何人了,却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暗叹一声。

    交战的士兵见人向前跑去很快就追了上来,当他们追了一段路后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穿梭奔跑的马车,哪还有半点刺客的影子,为首的士兵说道:“快去找,每个角落都要找,还有马车也要盘查。”士兵们应声四散开来,揪住行人一个个地查看,拦住马车,一辆辆地盘查。

    一队士兵拦住苏昶的马车,吆喝道:“马车里的人下来,盘查刺客。”

    听到喝斥声千帆又紧张起来,手上的刀也加了一分力,双眼戒备地盯着马车门口,此时她生怕车门的遮幔被掀开,这样的话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红桑担心会伤了她的主子,对士兵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岂容你们放肆,滚!”

    为首的士兵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我们正在捉拿一个女刺客,不得已为之。”

    苏昶见千帆紧张万分,冷道:“见谅可以,把你的尸首抬到太子府谢罪,孤便不予追究,如若不然,就滚得远远的,孤的马车岂容宵小刺客或是士兵随意闯入。”

    士兵听到他的语气冷淡又威严,料想刺客不敢进去,而且太子殿下他们也得罪不起,还是保命要紧,于是点头哈腰笑道:“太子殿下,是小的鲁莽了,小的这就走。”说完带着所有士兵走了。

    马车内的千帆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暗吃一惊,没想到她随意闯入的竟是济国的太子殿下。不过也是车盖那么华丽身份肯定也不简单,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身份,此刻马车已被盘查了。

    眼下的危机是解除了,她该怎么脱身,才是最大的问题,看刚刚那架势,此人不好惹,而且外面那两个女子光听声息就知道武功不弱,她能应付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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