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重新打了水过来给苏昶解渴,他的伤暂时不宜走动,他们只能在山洞里多待两天,所以千帆将苏昶安顿好后又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不然他们真的只能饿肚子了。
在山林里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猎物,天空无鸟可打,地上也无野鸡可寻,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只野兔,千帆拿起一根早先削好的竹尖射了出去,将倒地的野兔捡起回到了山洞。
苏昶看她麻利地将野兔往火上架烤,说道:“你很会烤野兔,是不是以前常烤?”
“我不会烤,只是见阿宁以前烤过,也是她经常照顾我的一切饮食起居。”千帆回忆道,而这些以后再也没人比阿宁更了解自己的喜好了。
“阿宁是谁?她在哪里?”
“阿宁是我一直当妹妹的人,她为我受了很多苦,我以为一切要变好时,她却死了,为了救我死了。”说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千帆脸上流下。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
“没事,因为我而受连累的人不只是阿宁,还有平叔,他是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人,也为了救我而死,和阿宁死在了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千帆平静地说着这些,火光下,脸上的泪水映出一道道红光。
苏昶看着她,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说她会连累别人,至亲的两个人死在她的眼前,那份痛谁能承受?而她呢被苏杲带到天乌城,受尽苦楚,更要遭受裂魂的折磨,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让她遭遇这些?
千帆接着道:“苏昶,你因为我多次受伤,南宫澂也不知会怎么样,太多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我怕了,真的怕了,我不想再看过任何一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或是因我而死,我真的承担不起,太重了。”
“不会的,不会再有人受伤,也不会再有人死了,相信我,雪姬,不要怕,真的不会。”苏昶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是苍白,她亲眼所见,又怎能会不害怕?
千帆看了看他,说道:“苏昶,我是丞国人,是丞国的卫将军,统领几十万大军与你们济国打战,你知道苏杲做了什么吗?他将我丞国两座城池屠城,几十万军民堆在那里,血流成河,一座座尸山摆在我的眼前,他们当中不泛有孩子和妇女,还有老人。
两军交战,战场上不论手段,可是对百姓作出屠城的行为简直禽兽不如。后来我又知道也是他和我们丞国的叛徒一起算计我父亲母亲,将他们逼死。而我自认为运筹帷幄,自诩洞若观火,不但没有报成仇,还连累平叔和阿宁,更让自己流落这里,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完她自嘲一笑。
苏昶满脸震惊,他没想到苏杲竟然作出令人发指的行为,急道:“他居然这么做,可是他从未说过,边关战场上的事他竟然没有实报,从他传回的兵报我看过,只说拿下两城,对于如何安置城民他只字未提,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狠心。”气得拍了一下。
“他的野心不只于此,他原本是想用我来对付南宫澂,将他杀了后,他再将我的军队屠尽,最后杀尽我丞国百姓。他要的不只是济国和丞国,他要整个天下,他残暴冷血又疯癫,他认为所有人都欠他,所以他要整个天下跪伏在他的脚下。”
“所以你不惜一切也要离开,你想阻止这一切?”
“他抓不到我,转而用一个假的我来制约南宫澂,我身陷于此,如果连他也被算计到,这个世上不知还会有谁来阻止苏杲。”
“对不起,我不应该将你困在此处。”
千帆摇了摇头,道:“没有你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了,当时在城门处我闯进你的马车,被你所救。后来我从未说过我的情况,一方面我不敢冒险,另一方面也不想让你陷进来。其实我想过,叫你去给我的人送信,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如果我那样做,你会同意吗?”
苏昶考虑了一下道:“不会,我为了你出生入死那是为私情,生死都是我一个人。如果我将苏杲要如何对付丞军的事告诉他们,就是背叛我的国家,我的百姓和我的将士。我可以用一切正当手段去阻止这些,但不能背叛我的子民,儿女私情永远也比不上国家大义,你也知道这点,所以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
“是的,儿女私情怎能凌驾于国家大义之上,我知道那样让你为难,所以有关我的一切我都没说出来。”
“那你今日为何要说出来?”
“因为一切已经晚了,我来不及阻止,苏杲现在恐怕已经准备向我军发起进攻了,这一战不可避免,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挺过来。”
“你放心,既然南宫澂在你心里那么厉害,他应该不是无能之辈,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走,回去看看,我没事的。”
千帆摇了摇头,道:“好了,野兔烤好了,快吃吧。”说着顺手撕了一块兔腿给他。
苏昶接过,啃了一口,夸赞道:“嗯,真的好好吃,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他知道她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千帆笑道:“你堂堂太子,怎么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些粗食你恐怕从未尝过。”
“你还不是一样,以前你说过你有让人羡慕的身份,而你刚刚又说了你的情况,你应该是个身份尊贵的将门嫡女,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难道就吃过这些粗食?”
千帆止住笑,道:“我也说过我的一生都是阴谋,父母去世后,我很不争气,傻了五年,却因为这份傻而保了我五年,说起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五年里我和阿宁相依为命,吃过馊饭,受过打骂,所以我对食物没有太多要求,再美的佳肴,肚饱即嫌。”
苏昶瞠目结舌,每一次她说出的话都让他大吃一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将门嫡女,按她所言,她的出身应该不是一般的将门之家,居然还有这些经历。唉!皇宫将门候府里面,哪个不是暗潮涌动?
千帆见他惊讶又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不以为然说道:“干嘛这副眼神看我,可怜我还是嘲笑我?说真的,这些我都不在意了。”
苏昶认真地看着她,沉道:“不是可怜也不是嘲笑,而是心疼,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不说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又何必再提。你还想吃哪一块,我给你撕。”
“哪块都行,只要不是腿就行了。”
“为什么,腿上肉才多,还有好几只腿呢!”
“剩下的腿都给你吃,我吃其他地方就好了。”
千帆笑了笑,仍然撕了一只腿强行给他,两人说说笑笑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享受着他们自认为美味的烤兔。
两人就这样在山洞里过了两天,两天后苏昶的伤好了不少,也能正常走路了,他们将洞里的一切复归原位后就往山下走去。下了山,千帆看着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道路发呆,她知道一直往前走,那里就是她思念的地方。
苏昶见她这副样子,了然于胸,说道:“你要是真的放心不下就回去,我已经没事了,回了天乌城,没人会把我怎样。”
千帆深深地看了一眼远方,摇摇头,叹道:“没用了,晚了,我回去后到时他知道我的情况,只会更加自责难受,然后不顾一切去给我找解药。眼下战事胶着不能再生波澜,而且我回去后,以我的情况不能再像当初那样统领全军。可是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我安排的人即使她有虎符将印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掌握军队。
如果我不回去,他们找不到我,久了之后就会以为我真的死了,这样的话,南宫澂伤心过后,他会和以前一样,也许比以前更加冰冷地做他要做的事,然后等待来生。而我安排的人也会成为唯一一个可以用我的身份统领全军的人,保护那座府邸。我相信他们会打退苏杲,守住丞国,既然这些阴谋不能大白于天下,这样做是最好的结局。我呢就赖在你的绛梅院里,度过我剩下的日子,不知你赶不赶我走?”千帆故意问他,不想让气氛变得更伤感。
“绛梅院永远只有你可以住,既然你决定好了,我们就在天乌城等,等红桑她们将解药带回来,毒解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
“苏昶,如果我的毒解不了,我希望你将我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好好活下去,做一个好太子或是一个好皇帝。”
“你不要放弃,一定会有解药的!”
“我的毒一旦解了我就会离开,你还愿意给我解毒吗?”
“我愿意,我觉得你是一只高飞于天际的征鸿,因为被折翅而暂时困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再度振翅,我从未想过要永远将你困在这里。”
千帆苦笑一声,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我们不要再争论好不好的问题,我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千帆一怔,半响过后才道:“苏昶,不是我不相信你,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配。以前我说起那个名字时,我很骄傲,可是现在的我只怕是辱没了那个名字,更有负他们的期望。”
苏昶轻笑一声,表示不计较,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你雪姬。既然这样,我们回去吧,我得做一件事,我得让父皇让大臣们知道苏杲的所做所为。就算不能阻止战争也得将苏杲召回来,只要换了其他将领,两军公平较量也好过他将济国的士兵做为他狼子野心的工具。而且之前我也反对过战争,可是苏杲一意孤行,我没能阻止。”
“你这样做就会让苏杲提前对付你。”
“反正他早就想杀我了,何必在乎这一次。而且放任他的话,他只会将济国弄得天下共愤,到时整个济国因为他的野心他的私恨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作为太子不能无动于衷。”
“那好,我们一起,如果能阻止战争,双方就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和百姓免受战火侵袭,不过首先要做的不是这件事。”
苏昶莫名其妙,急问道:“那是什么,还能比这件事更急?”
“我们得先去山下村民家看看,先换身衣裳,雇辆马车,装饰一番,不然你这身夜行衣还有我这身黑衣,任谁看了会相信这是一个太子带着爱姬出游?”
苏昶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黑衣,了然大笑,道:“走吧,孤的爱姬。”
两人往小路走去,千帆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官道,只见离陌晓雾飘渺,青山半隐,故人更在青山外,山遥水迢,瘦马难行,何以至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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