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宫澂和苏昶回到山洞时,尺素早已给千帆上好了南宫澂留下的金创药,红桑也找来了清水,生了火,将一切都打理好了。尽管过了一天了,四人都没心情去弄食物,就围着火堆发呆,担心着躺在枯草上的那个人。
南宫澂席地而坐,守在千帆身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刚刚听了苏昶说的一切,直到现在他都心有余悸。尽管千帆的毒已经解了,他也找到了她,可是那种失去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觉得现在这些都虚无缥缈,好似一根长长的线怎么也看不到线的尽头。
千帆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这两天两夜里,南宫澂四人吃不下睡不着,就连解药的事也都忘记问了。
而千帆这两天两夜里总是做着同一个梦,她梦见南宫澂和苏昶倒在血泊里,苏杲看着他们的尸体疯狂地大笑着,笑得嘴角都流出了他们的血。她被这个可怕的场面困住,想逃也逃不出,只能哭喊着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都不给她回应,吓得她惊叫连连:“……南宫澂……苏昶……起来……”
南宫澂看她困在恶梦里,边摇醒她边喊道:“千帆,醒醒,我在这里,你醒醒,只要醒了就能看到我了。”
梦里的千帆感觉有人摇她,好像有人拉着她的手,于是她紧紧地抓着这只手纵步向前,一声惊叫过后,她彻底醒了。与南宫澂四眼相望时,她先是震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直到她看到南宫澂流出了眼泪她才明白,是他来找她了,他们终于相见了。
两人没有说话,就这么深深地凝望着,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只是她看到南宫澂眼里满是自责,心痛,那抹痛色深深地揪住千帆的心。
几个月的时间好像过了几百年,又好像是昨天,她还记得他们一起赏雪的那天,怎么就过了这么久了,久到她以为今生再也无缘相见,久到她以为现在在她面前的是假的。
千帆哽咽道:“南宫澂,真的是你吗?你来了吗?”
南宫澂也哽咽自责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来晚了,是我让你受这么多苦,对不起!”
千帆噙着的泪水流了出来,摇头道:“不晚,一切还来得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南宫澂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决堤一样涌了出来,将千帆紧紧地抱进怀里,他想把她就这样一直抱着,直到地老天荒,这样他才感觉到他没有失去过她。
问世间什么最珍贵,莫过于失而复得。在她失踪的这几个月里,他快疯了,当他每日每夜只能看到穆风剑时,他心痛到难以自持,那种失去,那种抓不住的痛处,胜针刺胜火烧。此刻把她实实在在地抱进怀里,这种久违的温暖将他们两人紧紧裹住。
整个山林被深夜笼罩,鸟倦人歇,除了山洞里还在燃烧的柴薪外,就只有他们两人拥抱痛哭的重逢喜悦声。当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还在闭着眼睛睡觉的苏昶,他紧闭的双眼却从眼缝里流出两行苦泪。
两人痛哭过后,南宫澂才把千帆放开,道:“千帆,对不起,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段容骥已被五马分尸,他的亲信也已全部处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些事,我说过一切有我,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告诉我。”
千帆摇摇轻道:“他们是世上最好的父母,我作为他们的女儿真的感到很荣幸。可是他们惨死我连原因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痛苦。我每日每夜都在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不惜用自己作饵,让幕后之人对我出手,这一步险棋我下的不后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磨难,还有千将军的事,我有太多的对不起了。”
见他自责,千帆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当我从平叔和皇后那里探知这里面有阴谋时,我猜测过很多人,后来我猜测到是那个人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可是我想弄清楚这里面的真相,我又怕真相太过残忍会伤害到你,所以才要瞒着你。
一个被你叫做父亲的人却杀了给你如父般关怀的人,最痛苦的人是你,我可以恨他甚至可以去杀他,可是你呢,想恨恨不起,想杀又不能杀,这一切我们都没错,错的是那个人。你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我从未怪过你,也从来没有不相信你,这件事就先放下,等我们回京之后,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如何,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成为我们的阻隔。”
南宫澂急忙摇头道:“没有阻隔,从来都没有,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就算你因此恨上我,我也无怨,不会放弃你。我知道我很自私,早早的就向你要了来世今生,我无比庆幸先遇见你的那个人是我,千帆,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再也不要瞒着我做任何事了,好不好?”
“好,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了,以后我们都互相坦白。”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变数,唯一不变的是彼此认定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却也足够刻骨铭心。
南宫澂起身拿了竹筒过来递给千帆,道:“眼下深夜,先喝点水,待明早我们下山才能吃东西。”
“我不渴,你先放着,苏昶怎么样了?”
“你很担心他?他没事,就在原野杀他时我赶到了。你睡了两天两夜,必须喝点水,来,我喂你。”
南宫澂将竹筒端到千帆嘴边,千帆无奈,只得喝了几口,喝完后才道:“我是很担心他,他为我做了太多了,我不是……”
“千帆,你不需要解释,这些我都懂,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这些没有解释的必要,我只要看到你好好的就行了。”
南宫澂打断了千帆的解释,他虽然心里吃醋,这些是他该受的,就像苏昶所说,他这份喜欢坦坦荡荡,况且千帆值得世上任何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的爱慕,他只不过是幸运的那个。
苏昶知道自己该醒了,于是假装才醒过来,惊喜道:“你醒了,好点没,还有什么异样吗?”
“啊,醒了吗?”红桑尺素也醒了过来。
其实他们三人都没睡着,从她惊叫开始三人都默契地假装睡着,所以他们两人的话他们都听到了。他们没想到他二人之间竟会有这么多的渊源,更没想到他们嘴里说的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她的父亲,这也许就是他们剪不断的缘分吧。
只是她们俩虽然看到苏昶假装没事,可刚刚偷偷流泪的他早就已经出卖他了,如此深爱的人他不忍伤害,不想违背她的心意,那就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千帆道:“我好了,彻底好了,谢谢你们,苏昶,谢谢你,红桑尺素,谢谢你们带解药回来。”
三人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客气,红桑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千帆,面露难色,道:“雪姬,不,该叫你千小姐了,对不起,我曾怪过你,我怪你扰乱殿下的一切,怪你让他受伤,也怪你让殿下不顾一切也要去找解药。可是你却为了殿下挡刀,甚至不惜自己的命来保护他不受辱,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怪你了。”
千帆笑了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怪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让他陷入险境,那么做这些也是我应该的。再说,没有你们找回的解药,没有他的话,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所以,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反而是我。”
苏昶轻笑道:“你们就不要相互说对不起了,没有人对不起谁,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解药的,是根据书上的那四句话吗?”
尺素道:“我们按照殿下的推测去找解药,只能说是我们的幸运。一路北行,在一个山势险峻,海浪湍急的峭壁上果然发现了一处壁穴。我们做好草藤,顺藤而下,进入了里面,那里空间巨大,足可容纳几千人。当我们进去后,他们面对外来的人很是戒备,现任的大巫师达纳摩耶更是带人将我俩围住,想要把我们杀了。虽然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奈何他们只是一些可怜人,我们也不敢真的去杀他们,大巫师又擅长制药,用药将我们弄晕了绑起来。”
红桑接着道:“当时别提多凶险了,他们不想被打扰,于是决定将我们杀了,就在要杀我们时,尺素说出了裂魂,大巫师闻言就住手了。”
尺素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只是试试,如果他们不在乎裂魂,那也是我们倒霉。他们听我说出裂魂后,大巫师很震惊,将所有人撤退,就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就将雪姬中毒,我们翻阅古籍,查到这里之事全都托盘而出了。”
红桑点头道:“后来大巫师才告诉我们,原来两百年前,他们的祖先为了避难举族迁徙。去过很多地方,仍然没有真正的避开战争,死了很多族人,从最开始的十几万人到四五万又到一两万人。直到达纳摩耶爷爷这一辈族人,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想到了书上所留的那四句话。原来那四句话不是一开始他们要找的地方,只是为了不让人找到,给世人留下一个虚幻的线索。达纳的爷爷想着既然还是不能避免战争,那就以当初所说的线索去找,找到那个他们想像的神鬼管不着的地方,于是又举族迁徙,才找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尺素附和道:“没错,找到这里之后,他们安定下来,原本以为这里会是真正的桃源,却没想到他们的族人还是消失的很快。壁穴里面没有日月,他们只能靠点燃木桩来视物,渴了就到穴口接雨水喝,饿了就吃山洞里腐木石壁上的木菌和石菌,偶尔会有一些野猎闯入,这种情况下还是有很多人生病死了,他们就将病死的人丢下海里面。
这样过了很久,直到这任巫师达纳摩耶继位,他见族人难以生存,仅存不到万人,就冒险攀上山,做了草藤丢下,让年轻力壮的男子上去打猎,采摘野果药草来维持族人生命。如此倒也安稳的过了三十多年,但也出了意外,就是那个道士。他无意中来到这里,看到草藤就顺藤而下,进入了里面。当时达纳摩耶对他很好,与他交谈甚欢,就将他留下,住了几年。而这几年间,他探听到了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奇毒裂魂,于是他叫达纳摩耶试着看看还能不能做出。”
红桑见她说了很多了,把话接过来:“月氏国自从想避世后就没有再制作裂魂了,只是还留下一些书籍。达纳摩耶就按照祖先所留的书籍来做,几次失败过后终于成了。当时一共有五粒裂魂,他看着这些毒药又是害怕又是惊喜。果然他担心的事发生了,这个道士生了歹心,趁达纳睡觉时偷了一粒出来,半夜顺着草藤走了。
达纳知道后,他怕因此惹来祸事,于是积聚一些食物后就斩断了草藤,还把有关裂魂的书籍和剩下的四粒裂魂以及四粒解药全都烧了,仅留下一粒解药存世。他怕有人吃了带出的那枚毒药,万一有人找来,他也能拿出解药救人以求族人安稳。如果没有人吃,在他死后或者药效过后就将这粒解药也烧了,这样一来,世上就再也没有裂魂,也不会有人再来找他族人麻烦。”
尺素感叹道:“当他听我说完后,就把解药给了我们,只求我们不要泄露他们的藏身之地。可是我看他们现在只剩下三四千人而已,那里面根本不是人能生存的地方,没有日光,只有火光,喝雨水,吃野果猎物和木菌石菌。现在达纳也老了,他不知道他们这些族人还能活多久?唉!,倘若世上有一安宁之所,他们何至于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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