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王氏之言,林皓尘收敛心神,暗想为今之计,只能使出拖字诀了。他淡然一笑,说道:“晚辈自是相信老太君,只是斗胆问一句,大公子怎么证明怀表是他的呢?”
王氏听到林皓尘喊自己“老太君”,笑容已有些勉强。她素来极重容貌,听不得旁人说她老。又闻林皓尘胆敢要求孙子自证,她笑容消失,面有愠色。
正厅一时无人敢说话,林媛云扯着手帕,正欲开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来报,“禀夫人,段大人府上的公子送来拜帖,正在门外求见。”
王氏闻言,讶异的道:“段大人?”自从德阳候中风,她将侯府的中馈教给儿媳高氏后,对朝堂的关注不如从前了。
高氏在一旁说道:“可是观文殿大学士那位段大人?”
管事答道:“正是。”
高氏急忙道:“快快请进来。”来人应声退下。
高氏解释道:“娘,这位段大人原是先帝时的探花,去年擢升为二品大学士,现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文官里的翘楚,直达天听。”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这位段大人身份非凡。徐府是随先帝打仗获封的爵位,如今天下太平,圣上重文轻武,他们侯府已大不如从前。
高氏又走到王氏身边耳语道:“娘,世子正想结交段大人呢,一时未找到理由,他嘱咐我多和文官的家眷走动。”王氏点点头,既然如此,她要助儿子一臂之力。
话罢,高氏突然想起段大人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怎的冒出个儿子来?她怎记得段大人去年才再娶?
林皓尘默默站到一边,管他段大人连大人,反正帮他拖延了时间就是好人。他悄悄吩咐身后的徐竹,去雨花胡同守着师父回来。
徐竹悄声退出正厅,刚走出正院,看到迎面走来的公子很是面善。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喊道:“谢公子。”
谢京海高兴的道:“小竹子,尘哥也在里面?他怎的知道我要来。”
他今日的装扮不同以往,罕见的穿上红色的袍子,系着织锦腰带,腰间还别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身后跟着一个嬷嬷并两个小厮,俨然是个贵公子。
“少爷他……”徐竹跑到谢京海,正想说林皓尘被冤枉的事,一旁徐府的管事咳嗽两声,打断徐竹的话,说道:“谢公子,请往这边走,前面就到了。”
于是,谢京海先随管事去正院。走到大厅,他先快速掠过一眼,看到林皓尘后,这才递上拜帖,低头行礼,说道:“晚辈谢京海拜见侯夫人。”
王氏忙道:“不必多礼,快请起。”高氏接过拜帖,打开看后,附在王氏身侧耳语,王氏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谢京海起身说道:“夫人慈爱,晚辈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林皓尘大哥。”说罢,他扭头看向林皓尘。
而此时的林皓尘既喜又惊,喜的是他可以证明清白了,惊的却是谢京海竟另有身份。
不待林皓尘说话,王氏疑惑的道:“你认识尘哥儿?”
谢京海遂将上京途中获救的事告知众人,又道:“我母亲原想登门道谢,可她身子不适需卧床养病,便嘱咐我好好感谢尘哥。”
说罢他身后的下人送上谢礼,一方酸枝盒子装着的端砚,一副王羲之的真迹,以及顾恺之《女史箴图》,俱是时下读书人求之不得的珍宝。
高氏与王氏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尘哥儿一直是热心肠的人了,他救下你也是缘分,我们两家应常来常往。”
林皓尘在心里翻白眼,暗道:刚才还说我是小偷,现在我就变成热心肠的人了。我救人关你们徐家什么事?
他不耐烦演亲戚和睦,于是上前,拍了拍谢京海的肩膀道:“小海,你的怀表带来了吗?”
谢京海掏出怀表道:“眼下十点了,怎的?尘哥儿你要回去看书了?”
“借我一用。”林皓尘边说边拿过怀表,走到高氏和徐思鹤面前道:“看清楚了,这是我师弟的怀表,与我的别无二致,莫非也是你们侯府丢失的那块?”
高氏笑容一僵,情知自己冤枉人了,于是补救道:“尘哥儿开玩笑呢,误会一场!都是下人们不懂事,待我好好罚他们。”
“噢!大公子也是下人吗?”林皓尘顺着高氏说道。
“你……”徐思鹤气得脸红脖子粗。
“鹤儿,你受下人蒙蔽,误会了尘哥儿,合该向他道歉。”王氏截断徐思鹤的话。
她素知文人清高,若在谢京海和段家人面前,将事情撕掳开来,侯府少不得要背上刻薄亲戚的名声。
徐思鹤不情愿的拿起那块刻了“木”字的怀表,递还给林皓尘,低头说道:“对不起。”随即转身跑出了大厅。
“这孩子!他还小,尘哥儿你别放心上。”王氏又换上慈爱的表情。
林皓尘只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念书罢,告退。”说罢,他拉着谢京海,又示意徐竹抱上礼物,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媛云也匆匆向王氏福礼告退,跟在身后林皓尘他们身后,边走边喊:“尘哥儿,等等我。”
众人纷纷告退,一时大厅只剩高氏和王氏。高氏讪笑道:“这尘哥儿认识段家的公子,怪道有宫里的怀表。他早该和我们说的,偏还说是他师父给的,莫不是他师父是段大人?”
言毕,她呵呵笑起来。王氏拍着桌子,怒道:“你还笑!若他师父真是段大人,那他要攀登云梯了!以后指不定骑在你儿子头上。”
“还有那谢京海是怎回事?你连段大人的家眷都没打听清楚吗?以后如何佐助我儿?”
高氏委屈的辩解道:“谢京海的娘是段大人去年再娶的续弦,他喜宴只请了翰林和学士,未请勋贵,我如何得知……”
且不说正荣院如何鸡飞狗跳,林皓尘拉着谢京海回流芳苑,路上跟他讲了事情的始末。谢京海气道:“好个德阳侯府,仗势欺人。”
他转念一想,接着道:“尘哥,不若你搬去我家吧。”
林皓尘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自是要跟我姐姐、外甥一起过年。”
“那我给你留帖子,你白天来段府和我一起念书吧。这几日没有你在,我书都念得少了。”
“好啊”林皓尘应道,有人比拼着背书,他的效率会更高。
自此,林皓尘又如上学一般,每日辰时出门,申时回府。这般早出晚归,那世子夫人来寻了他两次都扑空。
遂托林媛云来向他打探段府的消息,林皓尘一律回答“不清楚”、“不知道”。
其实,他第一次去段府时,见过那个神通广大的段大人,端是玉堂人物。对方步履匆匆,还特意停下来感激和勉励了他一番。
林皓尘见之,暗叹:这就是探花的气度啊!不知状元又是怎样的风采?
…………
转眼已到除夕,这日,林皓尘留在流芳苑和二叔他们一起写对联,贴福。他正指挥徐竹贴门口的横批时,徐思尧过来了。
上次在正荣院,他自觉误会了小舅舅,对小舅舅多有愧疚,故而时常来流芳苑。
然而林皓尘对他不冷不热。他相信徐思尧不会暗害文哥儿,但徐月的嫌疑还没撇清,他不想过多接触这对姐弟。
徐思尧浑然不觉林皓尘的心思,他抬头看着崭新的对联,念道:“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再一看横批:五福临门
“小舅舅,你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就是……”徐思尧夸道,又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对联太直白了,你再写一幅吧。”
他说完就羞红了脸了,但不说的话,若旁人看见,定然会笑这幅对联没有深度,写对联的人缺乏文思。
林皓尘笑了,这男主角想得果然深远,但他偏不换。这是前世他会背的第一幅对联,如今,第一个春节贴上它,甚是应景。
“小不点,操心太多,小心长不高。”林皓尘吓唬他道。
徐思尧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抬头看向林皓尘。他才到林皓尘的胸口,对长高及其敏感。
“哈哈哈……”林皓尘大笑起来,暗暗希望男主角一直这么好骗。
申时,林媛云来邀请他们去正荣院,和徐家的人一起吃饭,林皓尘拒绝了,何必去当别人的背景板。
如今姐姐答应了他,暂时不为难徐思尧姐弟,那他们完全可以搬出侯府,不需寄人篱下。
只是他不想动用奶奶林氏给的前,遂寻思了几个挣钱的法子,就待年后试验了。
随后,他想到过完初六,就可以回雨花胡同上课了,心情也振奋了几分。灵光一闪,他起身去找林二叔。
于是,除夕夜,别人的守夜是欢声笑语,瓜子与花生齐飞。林家四人的守夜是沉默如海,低头答试卷。
林皓尘感受到堂兄们哀怨的目光,颇有几分心虚。他原本是去找林二叔给自己出题,考校这段时日的学习。
林二叔觉得文曲星都这么努力,光宗和耀祖两兄弟更不能放松。于是,就变成了互相出题,四人一起考试。
答完卷,四人交换改卷,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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